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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环(三)

小说:特战先驱 作者:业余狙击手 更新时间:2007/3/23 12:28:25

傍晚时分,苏醒过来的周卫国终于和刘远收到山东军区转发的苏州敌工委发来的宪兵队布告。

看完布告后,周卫国不由急了,说:“阿远,我父亲被宪兵队抓了,这可怎么办?你快想办法救他啊!”

他现在心乱如麻,自知思维早就跟不上现在错综复杂的情况变化,所以自然而然将希望寄托在自己这位老同学身上。

刘远皱眉沉思了一会儿,断然说道:“这里面有问题!”

周卫国说:“什么问题?”

刘远说:“首先,我们和周伯父之间的来往,属于绝密!这项工作由江苏省敌工委独立进行,直接向新四军军部负责,除了行动的直接参与者,就连江苏**都不知道!鬼子又怎么可能一下子就找到证据证实周伯父和我们之间的关系?还有,布告上只是笼统地指出周伯父和国共双方都有关联,却没有任何具体事例!这几年,我在苏州一直就是以经商的名义和周伯父来往的,也和苏州宪兵队队长三岛健一打过不少交道,他是个自视甚高的人,事事讲求证据,这样贸然逮捕周伯父的行为,不符合他的行事习惯!所以我觉得,这份布告很有可能是个圈套!”

周卫国一呆,说:“什么圈套?”

刘远叹了口气,说:“三岛健一肯定是想利用这份布告对周伯父进行试探!如果他真和国共双方有关联,那么时间紧迫下,双方肯定在今晚就会展开营救行动!而实际上,我几乎可以肯定,三岛健一会在宪兵队设下埋伏,周伯父也很有可能不在宪兵队!所以今晚的营救行动,注定是失败的!行动失败还是次要的,关键是这么一来,周伯父的真实身份就暴露了!”

周卫国说:“那你的意思是……?”

刘远冷静地说道:“给上级发报,让他们转告苏州敌工委的同志,静观其变!”

周卫国想了想,立刻点头道:“我同意!”

机要员发完电报后,刘远突然面有忧色地说:“我们这边虽然可以不展开营救行动,但另一边恐怕就……”

周卫国说:“什么另一边?”

刘远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道:“你还记得原来在东吴大学时教我们英语的那位密斯曹吗?”

周卫国一呆,说:“就是那个叫曹莹的女老师吗?这和她有什么关系?”

刘远正色说:“我们都小看了这个密斯曹!其实她并不是什么英语老师,而是军统苏南情报网的负责人!”

周卫国“啊”了一声,脸上立刻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刘远叹道:“民国二十七年八月,我受组织上委派回到苏州,那时她的身份已经变成了《苏报》的记者,而且说得一口流利的日语!唉!原来她当初英文蹩脚是因为她学的是日文!后来,在和周伯父的接触中我发现,周伯父和她也有来往,而且还很密切!我当然不会认为周伯父是因为她的美色才和她来往,所以就开始暗中留意她!”

说到这里,刘远脸上突然露出了温柔的神色,说:“后来,一次偶然的机会,她在铲除一个军统**时被我发现,于是,我知道了她的身份!但因为那**很警觉,她在除掉那**时遇到了麻烦,反被那**制住并识破身份,那**还根据她和周伯父来往的细节猜出了周伯父的真实身份!我只好出手除掉那**,顺便救了她。就这样,她也猜出了我的身份!后来我才知道,当初东吴大学英文老师只是她的掩护身份,她那时就已是‘军事委员会密查组’的人,专门负责对日情报搜集!此后,在请示上级之后,我们就开始和她们进行情报交流!”

周卫国点头道:“这么说,我父亲和国共双方都有联系?这是为什么?”

刘远叹道:“伯父说过,他和我们合作既不是为了国民党,也不是为了**,而是为了这个国家!他也的确做到了这一点!当年‘皖南事变’之后,由于国民政府宣布我们新四军为‘叛军’,我们新四军经历了一段最艰苦的时期,甚至连一些**人士也开始疏远我们,但伯父却一如既往地支持我们!他的这种胸怀,实在令人钦佩!就连我们陈军长都说过,‘新四军欠周老先生一个天大的人情!’”

周卫国长叹一声,说:“父亲的胸怀,远不是我能比得上的!希望真能像你说的那样,吉人自有天象!”

当三岛健一带着周老太爷进入一个陌生的小院子时,周老太爷不由微皱眉头,说:“三岛先生,这里好像并不是宪兵队啊?”

三岛健一笑了,说:“老先生说笑了!以您的身份,三岛哪里敢让您真的住在宪兵队?这里离宪兵队不远,又肃静,您今晚就在这里安心休息吧。明天一早,我们就安排人护送您北上!用不了几天,您就可以见到您的儿子了!”

说完,三岛健一就在留下几个人“保护”周老太爷后告辞走了。

三岛健一临走时,周老太爷分明捕捉到他眼中一丝得意的笑容,但却不明白他这笑容究竟是什么含义!

深夜,周老太爷突然被一阵剧烈的枪声惊醒。仔细分辨后,周老太爷判断出枪声来自宪兵队方向。

枪声响了好一阵才渐渐停息。但不知为什么,周老太爷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没过多久,街道上突然传来一阵汽车马达的轰鸣声,轰鸣声到了院子外面后,立刻变成了刹车声,紧接着,院门打开,周老太爷听见一阵整齐的脚步声进了院子。脚步声一直延续到房间门口,随后门被“砰”的一声踢开,一群端着上好刺刀的步枪的鬼子涌了进来。很快,就将周老太爷围住,刺刀都指向他。

周老太爷镇定地越过围住自己的鬼子兵朝后看去,就见三岛健一轻轻鼓掌走了进来,边走边说:“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佩服!佩服!”

周老太爷脸一沉,说:“三岛先生,今晚发生的事情,希望你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三岛健一微微一笑,使了个眼色,一名鬼子兵立刻给周老太爷送上了一份布告,正是大街上张贴的那种布告。

周老太爷看过布告后,微一皱眉,扬了扬手中的布告,说:“三岛先生,为什么开这样的玩笑?”

三岛健一叹了口气,说:“我本来也希望这只是个玩笑!”

说完一挥手,就有几个鬼子押着一个人进来。围住周老太爷的鬼子自动让出一条路,以便那几个鬼子可以把押着的人送到周老太爷面前。

被押着的人明显是个女子,鬼子将她押至周老太爷面前时,猛地揪住她头发,迫使她抬起头。

周老太爷心中不由大吃一惊,这个女子竟然是曹莹!

周老太爷立刻勃然大怒道:“三岛先生,你这是什么意思?曹小姐不但是《苏报》的记者,还是我的干女儿,你怎么能这么对待她?”

三岛健一眯着眼问道:“周老先生,请问您真的了解这个女子吗?”

周老太爷冷冷地说道:“我当然了解她!”

三岛健一冷笑数声,说:“只怕不止了解这么简单吧?”

周老太爷冷笑道:“那么三岛先生认为有多复杂呢?”

三岛健一面色一整,说:“如果我说曹小姐是军统的特工,周会长会不会觉得惊讶?”

周老太爷哼了一声,说:“三岛先生既然说她是军统特工,那么她肯定就是了!因为三岛先生一定有证据!”

三岛健一哈哈大笑,说:“周会长,你是在暗示我,没有证据,我不能把你这个苏州市维持会长怎么样是吧?”

周老太爷淡淡地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要抓我,原本就不需要理由!”

这时,曹莹突然朝周老太爷脸上吐了一口唾沫,咬牙道:“狗汉奸!”

押着她的鬼子立刻给了她一枪托,把她砸倒在地。

周老太爷大喝一声:“住手!”

随即假作着急地说:“阿莹,你这是怎么了?我是干爹啊!”

三岛健一微笑着鼓掌道:“精彩!这出戏演得真精彩!可惜,你演得再好也没用!知道为什么吗?因为这份布告本来就是假的!但是,假布告却引来了真的营救者!这样一来,也就证明了布告的内容是真的!整件事就这么简单!老先生,你现在还有什么疑问吗?”

周老太爷淡淡地说道:“没有!三岛先生已经解释得很清楚了!”

三岛健一竖起拇指,说:“说实话,我很佩服你!你竟然在我面前整整隐藏了5年多时间!”

周老太爷淡淡地说:“过奖!”

三岛健一微笑道:“不过你放心,我是个严守诺言的人!既然答应让你见儿子,就一定会做到!明天一早,我们还是会安排你北上的,不过,你的身份就要从贵宾变成囚犯了!”

三岛健一又上前几步,走到周老太爷面前,帮周老太爷整了整衣领,微笑着说道:“差点忘了一件事,祝你一路顺风!你放心,你是个有身份的人,我也是!所以我保证不会对你用刑!还有,所有在苏州和你有关的人,我们都会代你问候!”

三岛健一说完,志得意满地转身,正要离开,突然,原本被砸倒在地的曹莹迅速起身,扑向三岛健一。边上的鬼子大惊,立刻毫不犹豫地将刺刀刺入曹莹的身体!

三岛健一气急败坏地给了那几个鬼子每人一个耳光,用日语大声吼道:“你们知不知道,你们亲手毁掉了一个情报宝库!”

曹莹双眼含着泪死去了,至死双眼也没能闭上!时间紧迫,在锄奸队都来不及联系的情况下,她亲自带着苏州城内能召集起来的所有特工强攻宪兵队想要救出周老太爷,没想到反而害了他!至死她都不能原谅自己!

临死之前,曹莹抬头看了眼周老太爷,嘴角动了动,周老太爷分明看出,她说的是:“对不起!”

周老太爷突然想起了苏州沦陷之前曹莹和自己见面时最后说的话:“国家不会忘记您将要为她做的一切!我们也会用生命来守护这个秘密!如事机泄露,曹莹当效田光故事!”

周老太爷喃喃道:“田光故事!田光故事!”

8月7日上午。

宫本茂脸上满是激动神色,快步走进竹下俊的办公室,在竹下俊面前立正敬礼后汇报道:“指挥官阁下,苏州刚传来的消息,昨晚已经证实周卫国的父亲周继先和国民党军统特工有勾结!之后苏州市宪兵队对所有与周继先有来往人员大搜捕的结果也表明,他和**新四军也有勾结!据苏州宪兵队的三岛君说,此次苏州的全城大搜捕破获国共情报网各一个,其广度涉及整个苏南!三岛君还说,周继先今日已被押送出发,不日即可抵达涞阳!”

竹下俊淡淡地说道:“知道了!”

宫本茂迟疑着说:“流主,听到这个消息您好像并不感到高兴?”

竹下俊冷冷地说道:“一个军人,如果不能在战场上战胜自己的对手,那么他就不配被称之为军人!”

阳村,独立团机要室。

机要员将最后一个电文翻译出来誊写在抄报纸上后,立刻递给了周卫国。

周卫国接过一看,只见上面写着:“今日晨,苏州敌工委突然失去联系!其最后发出之电报表明,今日凌晨曾有不明武装进攻苏州宪兵队,之后日军即在苏州全城展开大搜捕。目前正在继续联系中!”

周卫国看完,面如死灰,将抄报纸递给了刘远,刘远看过后,也跌坐在椅子上。

最坏的结果,终于出现了!

8月9日,因协助破获国民党军统及**苏南情报网,竹下俊军衔被晋升为大佐,宫本茂则被晋升为中佐。

8月10日。

从上午8点开始,涞阳县城全城戒严。从涞阳火车站至涞阳县城的公路上,也是戒备森严。涞阳火车站则更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而且都是鬼子兵,个个都是如临大敌。

上午10点零8分,一列仅有三节车厢的专列缓缓驶入涞阳火车站。专列的车厢外壁,还残留有各种弹痕。

列车停稳后,立刻从前后的车厢里跳出了上百名全副武装的鬼子兵,迅速在专列周围分散开,持枪警戒。之后,中间车厢的门才缓缓打开,在几名宪兵的引导下,一个戴着手铐脚镣的老年犯人被押下了火车。

近卫文立刻带着一众属下迎了上去。想想马上就要见到自己的老对手周卫国的父亲,一个曾经的民国开国功臣,近卫文就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

在办交接手续时,一路负责押送的那个少佐军官还心有余悸地说:“旅团长阁下,请您千万注意,这名犯人的身份非常特殊,一路上,我们已经先后遭到支那**军、江苏地方军、新四军、游击队的袭击,幸亏沿途都有重兵护送,才能把人安全押送到此!”

近卫文随口道:“辛苦了!”

却连这“辛苦”的押送军官姓什么都没问,就直接来到周老太爷面前,上下打量了周老太爷一番之后,感慨道:“老先生一路上辛苦了!您放心,回到县城,我们一定为您除去脚镣和手铐!”

周老太爷淡淡一笑,没有说话。

近卫文也没在意,转身意气风发地命令道:“回城!”

赵杰走进团部,将一张纸条递给周卫国,低声说道:“团长,这是涞阳地下党送来的情报!”

周卫国展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今日十一时,周老先生在重兵押送下进入涞阳县城,目前被关押在宪兵队监狱!由于鬼子事先将宪兵队内所有中国人全部更换为日本人,故宪兵队内具体情况不详,据估计,宪兵队的守卫兵力超过日军三个中队!”

周卫国将纸条轻轻放在桌上,喃喃道:“来了,终于来了!”

宫本茂来到关押周老太爷的监舍门口,站定,一指牢门,说:“打开!“

看守立刻打开了牢门。

宫本茂抬脚进了监舍,看守紧跟在后。

宫本茂微笑着对背对着自己的周老太爷鞠了一躬,说:“老先生辛苦了!这里就是涞阳县城,很快,您就可以见到自己的儿子了!”

周老太爷转身,看了宫本茂一眼,一言不发。

看守低声对宫本茂说道:“听说这老家伙自从上了火车后就没说过一句话!”

宫本茂不觉皱了皱眉,但转向周老太爷时却又变成了笑容,说:“老先生是聪明人,中国有句俗话,叫做‘识时务者为俊杰’,只要老先生劝说您的儿子弃暗投明,投奔皇军,我们可以绝对保证他的荣华富贵!”

周老太爷淡淡一笑,转身看向墙壁。

宫本茂眼珠一转,说:“如果老先生觉得亲自出面不方便的话,给您儿子写一封劝降信也可以!”

周老太爷这回连头都懒得回了。

宫本茂心中突然生出一种无力感,这种感觉让他感到很恼火!没想到周卫国难对付,他的老爹也这么难对付!但只要想想眼前这老家伙一旦出现在涞阳城楼上,对虎头山八路军可能产生的影响,宫本茂就强压怒火,干笑数声,说:“老先生旅途劳顿,宫本不便打扰,就此告辞!”

说完,转身出了监舍。

宫本茂走后不久,竹下俊也出现了。

看守知道竹下俊身份特殊,自然更是不敢怠慢,竹下俊刚在监舍门口停下,看守立刻就为他打开了牢门。

竹下俊走进监舍后,看守正要跟着进来,竹下俊却是一摆手,说:“你等在外面,把门关上,不得打扰!”

这看守立刻退了出去,顺手把牢门给关了。

竹下俊向周老太爷深深鞠了一躬,用中文说道:“老先生您好!我是竹下俊,初次见面,请多多关照!”

周老太爷嘴角带着一丝轻蔑的笑容看着竹下俊,一言不发,这几天,日本人什么劝说、威逼、利诱他都见多了,早已处之泰然。

就算这个日本人说得一口流利的中文,也丝毫不能让周老太爷心里出现哪怕一丝的波动!

竹下俊没有在意周老太爷的沉默,继续说道:“老先生,您放心,我今天来这里,既不是审讯您,也不是要诱骗您,而是专程来看您的!原因很简单,因为您是我好朋友的父亲!”

周老太爷眉头微皱,不由仔细打量了一番竹下俊。

眼前这个日本年轻人看起来倒是温文尔雅的,不过日本人表面谦恭,暗地龌龊的人自己也见得多了!

竹下俊似乎猜到了周老太爷心中所想,淡淡一笑,说:“老先生,我没有骗您!您的儿子周卫国的确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和他认识,是在德国柏林……”

说着,不管周老太爷愿不愿意听,竹下俊仍然将自己和周卫国相识、相交及至后来因中日爆发战争而断交的所有经过一一说出。

竹下俊的语气很平淡,但最后说完,他的眼中已经带上了一丝泪光。

竹下俊轻轻叹了口气,说:“可惜,造化弄人!既让我们成为好朋友,又让我们各自处于两个敌对国家!还让我们都是军人!”

竹下俊又朝周老太爷深深地鞠了一躬,说:“老先生,您的儿子周卫国很像您,他值得您骄傲!”

说完,转身大步出了监舍。

周老太爷看着竹下俊远去的背影,一时间,竟然有些失神,直到看守重重地把牢门再度关上,周老太爷才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异样。

很明显,涞阳宪兵队的看守没有苏州看守有经验,因为他的巡视间隔时间是半个小时而不是五分钟。

所以,当看守再次转身离开后,周老太爷迅速将长衫脱下。长衫的下摆在来时的火车上早已被他暗中磨出了几道痕。周老太爷顺着这些磨出的痕很快将长衫撕成了几条布片,布片连起来就成了一根绳子。

周老太爷将绳子扔过牢门顶部的铁栏,将绳子两头拉齐,又搬过马桶,站了上去,将绳子两头绕过自己脖子后试了试,随后打了个结。

做这一切的时候,周老太爷都很平静,只是在将绳圈套上自己脖子时,周老太爷嘴角才露出了一丝笑容,喃喃道:“想利用我来威胁我儿子?嘿嘿,你们不但瞧扁了我周继先,也瞧扁了我儿子!阿文!看来鬼子是真怕你!好!好!好!只盼你能永远记住立下的誓言!”

周老太爷微笑着踢倒了马桶,套在脖子上的绳圈迅速收紧。

渐渐的,周老太爷的意识模糊起来,在看了这世界最后一眼后,周老太爷合上了双眼,在心中说道:“文瑶,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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