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他乡遇故知

广山正大口的吃着面，杜伟峰却放下筷子朝东北军走去。广山不知道老大要干什么，吃了一半的面拖在碗里，瞪着眼睛看着杜伟峰。

杜伟峰走到一桌东北军士兵跟前，客气的说道：“兄弟们辛苦了，多吃点，这顿算我请客！”

东北军士兵们一个一个都好奇的抬起头来看着杜伟峰，其中一个军官模样的人放下筷子，问道：“这位兄弟，你的好意我们心领了，我们有钱，不用你破费了。”

杜伟峰道：“这位兄弟一看就是个大官，军爷，小人只是孝敬孝敬您，您不用客气。”

军官听了杜伟峰的奉承话十分开心，说道：“兄弟高抬了我只是个排长，算不上什么大官。你为什么要请我们吃饭？”

杜伟峰避开他的问题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这位官爷不知道您怎么称呼？”

军官答道：“我姓柳，你就叫我柳排长就行，我问你呢，为什么请我们吃饭？”

杜伟峰笑道：“柳排长，是这样的，我和我弟弟两人，父母双亡，四处飘荡，整天也没有什么稳定的差事做，我二人就商议着想投军，但是又苦于无人从中介绍，今天能在这里遇见柳排长，算是我俩的幸运，我就想求柳排长帮忙介绍介绍，让我兄弟二人能够加入到国军，和兄弟们打鬼子，抗日救国！”

杜伟峰的话一说完，柳排长的脸立马就红了，吃饭的所有人都哄堂大笑，广山这才明白，杜伟峰是想有意刺激刺激这些不抗日的东北军。

柳排长气的脸红脖子粗，伸手就要摸枪，他旁边的一个白净净的士兵赶忙拦住他，指着杜伟峰说道：“你这个混小子，不好好吃饭，上这来捣什么乱，抗不抗日不是我们说的算的，那是蒋委员长的命令，兵者，令行则进，令止则停，以服从命令为根本，你一个平头老百姓懂得什么？老实吃饭去，惹恼了我们排长，小心一枪蹦了你！”

广山最爱凑热闹，扔下筷子，从座位上一下子滑到地上，四脚朝天的就哭开了，边哭边喊：“不好啦，东北军欺负自己人啦，东北军不打鬼子打中国人啦！”

他这一闹，围观看热闹的顿时把个面摊围得水泄不通，很多人指指点点的议论道：“看见没，东北军就是欺负自己人的本事，见了鬼子就跑，欺负起自己人来本事还真不小！”

这下几个东北军的士兵们都没辙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气的脸色发青，想发火却不敢发出来。柳排长双手揉搓着，胸脯一起一伏的，显然已经气的不轻。杜伟峰一看目的达到了，走回座位，对广山说道：“弟弟，别哭了，人家东北军不打鬼子，咱还是找个绺子投了吧，这年月连土匪都杀日本人，咱不怕没地方去！”

广山见杜伟峰坐在座位上吃起了面，也赶忙从地上爬起来，连眼泪都不擦，端起面碗就喝上了，一边喝还一边问：“大哥，你说土匪也杀鬼子，哪咱去投那个绺子啊？”

杜伟峰说道：“我听说白云山的土匪前两天还杀了不少日本人呢，咱就去哪！”

人群里有好事的围观者听这兄弟二人一唱一和的说着，也跟着起哄，“对，就去白云山，当土匪也比投了东北军强，看着自己的老婆给日本人糟蹋，真他妈的仗义！”

“砰！”一声枪响，面摊的棚顶顿时炸开了一个拳头大小的窟窿，柳排长黑着脸，举着枪就朝杜伟峰走了过来，围观的老百姓一听枪响呼啦一下跑了个精光，面摊前就一个伙计哆嗦的站在哪，小棚里只杜伟峰和广山两个人还在大口大口的吃着面，煮面的老头早就钻到了面缸后面，探着头张望着。

柳排长道：“妈了个巴子的，谁说我们不敢杀日本人，谁说我们看着老婆让鬼子糟蹋？老子今天就先蹦了你再去杀鬼子！”说着拎着杜伟峰的脖领子就把枪对准了杜伟峰的太阳穴。

广山刚想动手给这个柳排长一箭，忽然外面传来一声喝斥：“柳青山，你给我住手！”

随着声音，一个军官带着几个警卫兵走进了面摊，柳排长一见来人，立刻打了个立正，喊了声“连长”。来的连长年龄不大，二十几岁的样子，浓眉大眼，二目如电，长得白白净净的，跟个女孩子差不多。身上穿着一身崭新的军装，手上握着一条马鞭，脚底下是一双齐着膝盖的马靴，走起路来威风凛凛。他对柳排长说道：“混蛋，谁让你在这里撒野的，大白天的开什么枪，你不想活了？”

柳排长有点委屈的说道：“报告钟连长，不是我要开枪的，是这两个小子在这里羞辱我们东北军，说我们东北军不抗日，还说我们看着自己的老婆被日本人糟蹋，所以我才开枪吓唬吓唬他，没想真动手。”

这个钟连长转过身来，两只眼睛上下打量了一下杜伟峰和广山。杜伟峰也抬眼打量了一下他，四目相对，两个人几乎同时叫了出来。

“汉章！”

“伟峰！”

来的这个钟连长有些激动的拉住杜伟峰的手，上下打量着，嘴里不停的念叨着：“变了、变了，我都认不出来了！”

杜伟峰眼含热泪几乎就要哭出来了，说道：“汉章，你怎么到这里啦？你不是在东宁么？”

钟汉章道：“哎，一言难尽！”说着拉着杜伟峰坐了下来，说道：“我这是赶着入关呢，蒋委员长一纸调令要我们火速入关，父亲已经先行一步走了，我带着队伍正赶路呢，据说要集结在北平，不知道什么任务。据说是要去消灭**，放着小日本不打，跑去打什么**，但是张总司令已经答应了，我们也没有办法只能把部队开进关内。委员长有命令，绝不和小日本发生正面交火，所以每到一个地方，我们都是躲着走，刚才听见枪声，我就怕是和日本人打起来了，那样和上面就没法交代了。”

杜伟峰道：“他妈的蒋介石，他不打鬼子，还不让别人打鬼子，他都在想些什么？就这么任由小鬼子在咱们的领土上任意横行么？”

钟汉章道：“没办法，国家大事，我一个当兵的做不了主，不说这些乱事了。兄弟你怎么在这儿呢？”

杜伟峰答道：“不瞒汉章你说，自从离开家，我一路讨饭，走到这儿，后来淋了场雨一病不起，一个老伯救了我，但是老伯很穷根本无法收养我，我就投了绺子，当了土匪，现在在白云山占山为王！”

钟汉章一听，顿时眉头紧缩，说道：“妈不知道你当土匪，否则非把你的皮给扒下来不可！”

杜伟峰连忙道：“这事千万别让她老人家知道，你要替我保密。妈的身体还好吧？”

钟汉章道：“妈的身体还不错，只是年龄大了，不愿意进关，她说这一走伟峰找回来就什么也找不到了，这兵荒马乱的，恐怕一辈子也见不上了。”

杜伟峰听到这儿，心里一酸，眼泪啪嗒啪嗒的落了下来，钟汉章也不停的用手摸着眼泪，说道：“妈不止一次的后悔不该把你赶出去，她说你做的对，就该狠狠的收拾那些鬼子兵，为这事她没少和爸吵架，原来爸还总是反驳，现在无论妈怎么说他都不说话了，估计他也知道那样对你太残忍了点，否则你不至于当了土匪。”

杜伟峰擦擦眼泪说道：“不说那些了，都是我不好，惹了塌天的大祸，害的你们都跟着吃苦了。见着妈，你就告诉她，我挺好的，她要是问我干嘛呢，你就说在吉水县摆面摊呢，已经成家了，一切都挺好的就行了！”

钟汉章破涕为笑，说道：“你呀，一点都没变，还是那么多鬼主意，编起瞎话来一套一套的，真服了你了！”

杜伟峰哈哈大笑，眼睛上泪珠顺着脸上的笑纹滚了下来，这两个大男人坐在面摊棚里有说有笑的，旁若无人的讲着小时候的故事，说到兴奋处还一起摆着夸张的动作。

所有人都悄悄的站在一边听着他们俩聊家常。钟汉章带来的警卫员在后面几次欲言又止，他抬头看看天色，急的一脸愁容，最后实在没办法，壮着胆子凑到钟汉章耳边轻声说道：“连长，我们还得在天黑前赶到宫家台子呢！”

钟汉章正说到高兴处，这么一听就火了，训斥道：“妈的，不用你提醒，老子还不知道么，今天不走了，告诉兄弟们就在吉水县安顿，不要扰了老百姓，也不要招惹日本人，都给我老老实实的，谁敢惹事我就枪毙了他。”

警卫员一脸的难色站在原地没动，依然看着钟汉章。钟汉章站起身来啪的就是一个耳光，吼道：“你姥姥的，老子说话不好使了么，我说不走就不走，听不懂么，再敢多一句话我就蹦了你！”

警卫员捂着脸赶忙离开了，柳排长也悄悄的从后面跟着走了。

杜伟峰说道：“汉章，没看出来，你这脾气涨了不少啊？”

钟汉章笑道：“这些兵一个比一个傻，抱着鸡毛就当令箭，老爷子说让天黑前赶到宫家台子，他们一个一个都玩了命的赶路，我稍慢点就催我，这几天给我累的。今天说什么也不走了，咱哥俩好好喝一顿！”

杜伟峰笑道：“老爷子还是那么霸道，下边的人怕他比怕你更厉害！”

钟汉章道：“是啊，我要是不给他一巴掌，还不走呢。到不了也没事，又不是赶着去打鬼子，急什么！”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杜伟峰突然从心底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他低声对钟汉章道：“你真的敢打鬼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