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厉兵北上

蒋孝先跟康咏筠几乎前后脚到了营地。康咏筠只来得及洗把脸，听得门卫报告立马把毛巾往肩膀上一搭迎了出来。

见到康咏筠松着扣子搭着毛巾一副店小二的样子，蒋孝先拊掌哈哈大笑：“哈哈哈，古有曹孟德赤脚迎许攸，今日康伯君披巾迎孝先。我真是不虚此行啊。”

康咏筠急忙将毛巾交给卫兵，系好风纪扣敬礼正色道：“实不敢当，蒋司令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蒋孝先故作大方的摁下他的右手：“伯君老弟，你我都是上校，何必在意这些虚礼呢。”

康咏筠依旧挺身微笑道：“论职务您是副司令，理应敬礼，规矩不可废。”

听其这样“懂规矩”蒋孝先开怀大笑：“那是在部里都是大面上的事，既然到了你的地盘上，你我还是兄弟相称，再推脱就是矫情了。”

他在朝中也是消息灵通知道最近康咏筠风头很盛，素有青年俊才一称，连委座伯父都青眼有加特简其参加**军校高级班。日后升官发财指日可待，所以特别就此机会来提前沟通感情。

众人在会客室坐定，康咏筠锁眉问道：“啸剑兄，上面究竟是怎么个意思，听说还有日本人掺合进来？”

蒋孝先翘起二郎腿，用盖碗拨弄着茶叶，闻得是上好明前龙井，轻饮了一口咂咂嘴道：“唉，实不相瞒，这次从南京到北平都是动了真怒，虽说历来跟日本人保持安定局面，但是他们的手实在伸得太长，就连委座也叮嘱要查个水落石出。你们审的怎么样了，日本人非说他们有侨民失踪，认为我们扣留其侨民，要求迅速放人。军代会正在拖延，一方面要求我们尽快拿到全部口供，另一方面希望避免成为另一个淞沪抗战的借口。难啊！”

康咏筠一听这话拍案而起：“哼，小鬼子欺人太甚。他们还有理了，是可忍孰不可忍！”

“老弟，息怒，息怒。我明白你的心情，换谁也接受不了，辛辛苦苦为党国尽忠，差点命都搭进去。但凡事还需从长计议，不要一时年轻气盛。大局为重，先看看怎么渡过这个关节。大丈夫报仇十年不晚。”蒋孝先以为他对日本人的刺杀怀恨在心，忙起身劝解。

康咏筠见他没有完全明白自己意思，实际他是气愤日本人居然恬不知耻的欺压到头上，军代会这边还和气为贵。身形一晃，嘴唇动动终究没多说，被蒋孝先摁坐在椅子上。

杜擎峰适时送过一叠稿纸，转过话题道道：“蒋司令，这是人犯口供，请过目。基本能招的都在这里了，当然是动了大刑。”

浏览几页，蒋孝先神色渐渐凝重起来，不由得端正坐姿细细看下去。他是黄埔一期又是高级军官，很快认识到这两个间谍的价值：“你们干的漂亮，不能轻易把他们交出去，最好押赴南京。希望军代会能顶住压力。这样，先带我去看看人犯。”

杜擎峰连忙立正称是。

警备森严的牢房里混杂着血腥味，焦糊味等难闻的味道，蒋孝先没少审讯残害**人士对这些恍若未闻，见犯人还吊着输液瓶感到奇怪：“这是什么意思。”

“他们四肢都中了枪，又用了大刑，怕他们一时受不过死了，留着他们还有价值。所以输些液体吊着性命。”康咏筠解释道。

蒋孝先赞赏的点点头：“老弟心思慎密，佩服。”

康咏筠连称过奖。

眼见天色已晚，杜擎峰笑呵呵报告说饭菜已备好，为蒋司令接风洗尘。蒋孝先略一推托，便被康咏筠拥上了主位。

红方威士忌，法国红酒，炖野鸡，红烧野猪等好酒好菜哄了蒋孝先个不亦乐乎，康、杜也是大肆吹捧，蒋孝先兴奋过头席间大谈各个高官风月之事。杜擎峰好在经验老道，几句话搔到蒋的痒处。信誓旦旦的保证一定要让康咏筠这个知己见到伯父。

康咏筠“感激涕零”的敬上一满杯并一筐赞美之词，蒋孝先也满意康咏筠的表现就差斩鸡头焚黄纸拜把子了。

两种酒混着喝很快就有些上头，勤务兵应声端来一盘时鲜水果还有几个日本水果罐头。

心中一直有所思虑，所以康咏筠没喝太多，他不信军代会最后能顶住日本人施压，何应钦在他心目中就是“中日亲善”大使。有一搭没一搭的闲磕牙，信手夹起片黄桃罐头，心中突然闪现四个字“李代桃僵”，那个疙瘩顿时解开了，喜上眉梢的喊道：“有了！啸剑兄，小弟有条妙计可以既留下日本间谍，又可以让军代会万一承受不住压力有人可交。”

蒋孝先正跟杜擎峰探讨男人的心得，乍一听康咏筠喊“有人可交”还以为什么事迷迷糊糊的问：“谁啊，一起叫过来喝酒么。”

康咏筠暗骂饭桶一个，堆笑道：“啸剑兄，北平监狱可有身材跟人犯相若的死囚？我们连夜来个偷梁换柱，回头日本人万一找来了，推说其实抓了两个**，他们冒充日本人，想祸水东引罢了。日本人来的时候，这两个间谍已经往南京的路上了。另外老哥手下竟是精兵强将，不如给南京将人犯送去。。。。。。”

“高，实在是高。哈哈哈。”蒋孝先嘴咧的都到耳丫子了伸出大拇指连声夸赞。转头对副官说：“听到没，传我命令，去北平三监狱找两个死囚。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副官领命而去。

酒足饭饱，蒋孝先觉得手痒又拉着康、杜并手下卫队长打起麻将。康咏筠心想丫的真是吃喝嫖赌无一不好啊，殊不知这话确实贴切他的性格，一年半后的西安事变，蒋孝先也因此送了性命。

八圈下来，康咏筠送了小两千大洋，心疼得要命，暗暗道：是该出去打猎补充损失了。

第二天上午军代会果然传令准备好人犯，日本**要来提人。蒋孝先想揽功早一步将人犯送上了军机发往南京。当日本领事见到“冒充日本间谍破坏中日友谊”的顶替死囚，嘴巴几乎能吞下一个鸵鸟蛋。驻华武官的脸更是变成了猪肝色，几乎要抽刀将那两个顶包的劈成两段。

杜擎峰对日本领事一行中的女秘书很感兴趣时不时瞟两眼，觉得此女背影很熟，可想不起在哪里见过，摇摇头心道北平太大了，没准逛街时候遇到过呢。

领事一行空手而归，女秘书返回不久即去了东交民巷一处高档日本茶社。

拉开绢制门，轻手轻脚地在一个中年男人面前坐下，恭敬地端起绿檀木桌上宜兴紫砂壶倒去第一遍茶，立刻注入新水，在清代康熙官窑天青釉茶海里注入一线黄山毛峰，再导入男人面前的冰裂如意小圆杯，双手擎起茶杯，躬身敬上：“机关长，请用茶。”

男人并不答话，接过茶杯，先闻茶香，其臭如兰，再看茶色，青碧微黄，浅抿一口，滋味甘醇。回味几次，露出享受的微笑。将剩余茶水一饮而尽，从鼻息中感受那股悠长的韵味。良久，轻声道：“川岛君，你的茶艺越来越有进步了。”

“多谢将军夸奖，我已经确认，康咏筠、杜擎峰的确是‘察东事件’的凶手。建议将他们即刻除掉，以绝后患。”女秘书伏低身体，声音不大却透露着决心。她就是死里逃生的那个女医护——川岛小百合，潜至北平后隐匿在关东军驻北平特务处。化妆后跟随领事去了康咏筠的营地。而这个男人即是谍海奸雄——土肥原贤二，平津、沈阳、内蒙的特务机关最高领导人。

土肥原贤二深邃的三角眼里闪着精光：“只靠偷偷摸摸的暗杀不是国战胜利的要素，我们是不是要把黄埔军校的军校生们全部杀光？我们的目的是控制支那，不仅包括资源，还有人心。康咏筠是个青年俊杰，带给我的惊喜太多了。35式手提机枪、气冷重机枪，哼哼。安排人手长期跟踪下去，没我命令不许轻举妄动。我想知道他还能给我们什么礼物。”

川岛语气中透露着不甘，低头应承道：“哈伊。”

过了几天从货场运回那车皮金陵兵工厂给的军火，军代会拨给的400多新兵也到了。由于这次康咏筠办事出色，何应钦及南京上下很满意，粮饷军械拨付出现了难得的效率。

康咏筠拒绝了杜擎峰要找包工头盖营房的主意，只让新兵们住帐篷。他清楚历史上《何梅协定》使**军、东北军等大部撤离了平津，自己修房子只能便宜后来者。再加上营地附近人来人往热闹了不少，康咏筠知道自己在日本人那里算是红了，盯梢的很多。所以经北平军代会批准，西迁北平房山与河北涞水交界一带，寻了一个依山傍水的山谷扎营，四周出口或封死或扎紧闲杂人等一律严禁入内违者击毙。

随新兵调拨的基层军官部分来自保定军校，部分来自**军校，还有些来自地方部队，彼此互相不鸟。

康咏筠将他们分配好连排归属，然后开始了整训工作。他原来带的那批老兵全部升级为士官，主要根据平时战斗经验及表现定级为中士或者上士。杜擎峰则为营副，以前受伤的机枪手刘百顺也已归建。安答巴雅尔经常来信表示要回北平，但康咏筠不是告诉他要去海城就是要去南京，最近又告诉他尽快北上“采办货物”，让他静候。

美军军队管理主要依靠士官，军官则是指挥作战。国军里没有军士长以及训练士兵的教练士官。康咏筠只好让老兵升级士官后下放各连队，进行新兵的队列、射击、战术等培训，军官们则被集中起来，先让他们分成几组进行兵棋推演，彼此观摩，然后康咏筠再给他们讲解更为先进的连排战术。

那时候军校教育基本还停在一战时期，所以军官们听得很新鲜，不时有人提问。康咏筠始终保持齐整的军容，严谨的态度，给他们掰开了揉碎了讲，甚至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带领小部队给他们进行战术演练。五天下来，充分折服了这批下级军官，赢得了他们真心的敬重。

队列可以慢慢磨合，但是战术要速成，这是康咏筠的唯一要求。给军官们上完了大课，接着带领军官团去训练场。康咏筠仿照后世建立了跑道以及障碍场，在迷彩服领子上别个上校领章就开始爬铁丝网，攀绳网，滚泥浆。军官们没说的了，自觉地跟着做起来。有了军官带头，士兵们效率更高，所谓上下一心，莫过于此。

为了让人们身临其境的体验战场感觉，康咏筠等人们熟悉了地形，还在场上设置爆点，钻铁丝网时九二重机枪，二四重机枪哒哒的在上面扫射，红色的曳光弹一个劲横飞，康咏筠第一个钻了过去。真有吓尿的，康咏筠很不客气直接甩一把脸上的泥水骂道：“老子能爬过去，你们就怂了？都是金筑的身子不成？谁要不服就上告，受不了就滚蛋。留下来就跟老子后面他娘的继续跑！”

他的以身作则也没人说个不字，部下只得说他是个狠人。凡是想偷懒或者耍滑的军官一次警告，二次清退。有门路的军官偷偷打听了康咏筠的名声以后，也都老实了。以后再有新花样的训练基本大家也都照做，渐渐的都习惯了他的方式。

几次射击训练下来，一些射击苗子被挑出来格外照顾学习狙击技术，开始为狙击队伍做储备。一个叫李志远的新兵，猎户出身，手底稳心态好，被康咏筠看中。

一次测试中，300米外的假人头部放置了气球和新鲜血液，再加上鲜肉，命中后很有血肉横飞的感觉，几个新兵都惊叫了起来，唯独李志远淡定的趴在那里，对其他几个人的表现微微一笑。

第二次测试，甄选出来的5个新兵配了老兵做观察员，等各自观察到目标的时候大吃一惊，全是鬼子打扮的活人，还抱着三八枪。刚想问老兵怎么一回事，耳边传来老兵冷冰冰的话：“当兵就无条件听令，后面有枪瞄着，敢乱动死的就是你。听好目标数据，距离420米，风向东南，风速每秒2米，回答我如何调整瞄准镜。”

等听到正确答复以后，老兵立刻命令装定标尺瞄准目标头部，然后吐出两个字：“射击！”

当“鬼子兵”的脑袋像个西瓜炸开或者胸部喷溅出血花的时候，除了李志远其他人都吐了。实际结果只有李志远首发命中头部，其他的两个人命中胸部，一人命中脖颈，还有个居然闭着眼打了脱靶被勒令重来。

“李志远跟本次小分队出击，其他人继续训练，脱靶的那个回头进行询问，如果受不了就回连队。”康咏筠从望远镜里看完结果说道。

而那些“鬼子兵”都是从邻近各地监狱找的死囚，只有见过血，这批狙击手才算过了心理这一关。

拿出些办公经费，康咏筠买了2辆福特卡车，于四月二十号率领十五人的精干小分队以野营拉练为名秘密夜出古北口开始了在察东、热河的“狩猎行动”。

小分队在脱离二十九军防区时将汽车寄存当地，换上马匹，潜入承德附近的隆化。康咏筠则在之后奔赴承德与巴雅尔汇合。

兄弟终于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