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2节 桃林对话

聂涛不敢怠慢，正骑着枣红马急匆匆地赶往枫林驿，他必须尽快把少帮主找回来。从谢帮主焦急的神态中他能看出来，一定是有什么重大和紧急的事情发生了，否则一向沉稳刚毅的帮主不会这样近似失态地交待他把少帮主找回来的。

聂涛虽然与少帮主是主仆关系，但绿林险道经常与刀光剑影打交道，刀口舔血的营生使他们似乎悄然地改变了这种主仆关系，俨然是生死兄弟一般。要不是鸿儒是去会咏莲这样男女之间的私密事情，那他俩平常都会在一起的。

聂涛的父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是母亲带着他姐弟俩艰难度日的。妈妈经常去大户人家做些洗衣浆衫之类的活，没想到那次姐姐去看在县衙做事的妈妈时，被县长的少爷给强暴了。自从在老家衡阳杀了那个县长的小公子以后，他只能流窜逃身，浪迹江湖。被那个可恶的小衙內污辱的姐姐也投河自尽了。

流落到这里已是山穷水尽了，是谢家的人收留了他。他也是为了报答谢帮主的收留之恩，在帮会里拼死效力，更是与年长自己两岁的谢鸿儒义气相投。因此在帮会里虽然不是头目，却也名望不低，通过帮会弟兄的照顾，在衡阳的母亲也得到了隐形的照应。这样他就没有了牵挂，死心塌地的为谢家、为红缨会效力了。

想到老帮主催促他快点叫少爷回来的神情，不禁扬起马鞭甩了一下枣红马的屁股。马儿负痛后就象得到了命令一样，飞也似的腾跃起来，在通往枫林驿的路上扬起了一线流动的尘土。

“飞鹰堂”后山的桃树林里，谢鸿儒正耐着性子听着张咏莲讲话。其实对她说的那些苏维埃、**、五四运动没有什么兴趣，只是出神地看着她清纯姣美的脸庞和她若带激动的娇小的身躯。她说些什么内容不重要，只要听到她那婉转清聆的语气，看着她清纯的眼睛里永远泛不尽明亮的光泽就很开心受用的。

她的娇容与这绽放的桃花交相辉映，这种境地对谢鸿儒来说是一种无上的享受。他真想洗去自己土匪帮会的营生，永离刀光剑影，与自己心爱的人在这样的环境下耕作栖息，共渡人生。

谢鸿儒虽然在帮会里他有凶顽的一面。父亲和张叔他们教会了他一身武艺和枪法，与道上的人混久了也促使他冷峻或者说是无情。但必竟受到过父亲强制性的文化启蒙教育：《三国演义》、《水浒传》等书籍看过之前，也是读过了《幼学琼林》、《三字经》等启蒙书籍的。看来父亲指望他做博学鸿儒的愿望是不可能实现的，因为他对刀枪的兴趣实在是超过了书籍，加之生活环境所致，当个书生对他来说实在有一点也不靠谱了。

“你在听我说话吗？”咏莲的问话把鸿儒带到了现实之中，他忙不迭地说：“听了，听了，说得很好呀！”

“那我说什么了？”玉莲娇涩地问道。

谢鸿儒嚅了嚅嘴，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喃喃地说：“你说什么都好，我都爱听的！”

“你听我的？我不是说要你去广州陆军学校学习吗？做一个真正的军人，为国为民效力总比在这里混一辈子帮会好吧。到最后也改不了土匪这一名号的！你听了吗？”玉莲这时就若带有指责的口气，气氛有点不**了。

见又说到这些，鸿儒也认真地对玉莲说：“玉莲，我是答应了你去广州学习的，不是没有机缘吗？听说日本人已打到武汉了，哪里还能办学呢！年底我就听娘说了，舅舅也去部队准备打仗了，听妈说好象是去了上海呢。这样的情况下还读什么书？还不知道那些日本贼寇会不会打到我们这里来啊！再说我们哪里是什么土匪，我们不骚扰四邻，维护一方平安，做的也是公平交易，官府与我们共同管理好这个地方不是很好吗？你没有看到村民们都说我们好吗？你父亲不也是规矩的生意人嘛，这个世道我们不拿刀枪维护自己的利益行吗？”

“行了，行了！”咏莲气愤地打断了谢鸿儒的话，“你还是没有国家这个概念，只知道维护自己这个地方的利益，正因为中国大都是你们这种人的想法，日本人才趁机来侵略我们国家，他们要来奴役我们，到时候国家灭亡了，你就得听日本人的了！”

鸿儒也不示弱，对她说：“国家不是有政府的军队去打仗吗？我舅舅不是去上海打仗了，我们这些人有必要去管吗？”说着也有点没底气了，心有不甘地说：“这个政府军队也有点差劲，怎么就打不过日本人呢？不是说日本国还没有我们湖南这么大吗？难道他们日本人都是有三头六臂？不过我舅舅他们上去了就好了！”

是的，谢鸿儒一提到他舅舅就来劲。他十五岁左右的时间见过舅舅一面，舅舅那身戎装很是让他兴奋。英俊潇洒的伟岸身躯在军装的包裹下显得那样的威武雄壮。他坚信有舅舅他们去了前线就没有打不赢的敌人，更何况自己当年表演了一套刀法博得了舅舅的赞赏，并鼓励他练好武艺报考军校，将来可以为国效命的。可当时是舅舅和娘的鼓励，并没有得到父亲的认同，可能父亲干了一辈子亡命生涯很反感这事，总希望自己做一个文化人士才不同意的。现在的战乱形势只怕就难说了。

“你舅舅？”玉莲抢白道：“你舅舅再厉害，靠他一个人能打赢日本人吗？象你舅舅这样的军人有的是，可还是让日本人打过来了，这不是个人的问题，我们要让全国人民团结起来，共同抵抗日本人的侵略。放弃个人、政党和群体的私利，团结所有的民众共同对付入侵之敌，中国才有出路啊！”

谢鸿儒被咏莲的话给问住了，疑惑地说：“你怎么知道这些啊？这些道理是谁教你的？”

见鸿儒疑惑的神情，玉莲略带一点得意的口气说：“我在湘潭的平民女子学院学到的，那个校长葛建豪有个儿子叫蔡和森，他们在长沙和一些进步人士搞了什么‘新民学会’呢。我认为他们说的有道理，中国的出路都在那里有讨论，你也得学习学习了！”

谢鸿儒简直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个与自己也算是青梅竹马的小姑娘，温柔娴淑才应是她的本性，怎么说出这样的道理来呢？正当他感到迷茫又觉得找不到合适的话来回答这些问题之际，桃林后出现了聂涛的身影。

从聂涛焦急的神情就可以判断，一定有什么要紧的事来了，要不然聂涛是不会跑到这里来找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