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不管池田如何安慰自己，他也无法接受大日本皇军中会有这样的废物。养着一群只会做生意，不会打仗的军人，也不知大本营是如何考虑的，总之“淀” 师团的存在，那就是丢尽了帝国军人的脸面。

可丢脸的事还在后面，“淀”师团两个没用的上等兵，桂木和野仓，居然背着上司向俘虏们兜售起自己亲手制作的吉祥小物件。据说戴上这物件，可在俘虏营里免除一切灾祸，并保佑自己能够平安度过苦厄。结果他们的做法，引起了“勇”师团三个看守士兵强烈地不满：“要发财咱一起发，你们俩吃独食，这算怎么回事？真把“勇”师团的地盘当成你们家的后院了？“

最后经过秘密协商，三个表示强烈不满的士兵，变成了桂木和野仓的同谋，他们要求所有战俘必须要购买“战争纪念品”，否则便“死啦死啦地”。

迫于淫威，大部分俘虏都乖乖合作了，唯独一个人，也是最特殊的一个人，他暗暗挣扎着臂膀上的绳索，心里迅速盘算着该如何撑过这一关。

仙儿爹不是不想买，他也知道小鬼子是什么尿性，但苦于囊中羞涩口袋光光，所以没办法，只好坐在人堆里硬撑着，以期盼能够捱过这一难。

仙儿爹当上俘虏，这原本就是个奇迹。仙儿临走时，只告诉她爹要出去找粮食，可问题是粮食怎么找？找多久？兴许还没等你找回来，仙儿爹就已经**一翘，上极乐世界跟老伴团聚去了。

因此经过再三考虑，仙儿爹认为傻等绝不是个办法，必须要寻求主动，待仙儿找到粮食之前，最好能把她和粮食一块找到。至于该怎样找到宝贵闺女，仙儿爹想来想去，认为这不是个问题。临走前，仙儿不是说过“清风寨”招人么？所以啊，十有八九，这丫头是当土匪去了。一向对土匪深恶痛绝的仙儿爹，这回为了闺女，不得不放下自尊，决定要自甘堕落了。

但刚刚走到石盘山附近，毫无思想准备的仙儿爹，就被外出观察地形的晋绥军给抓了丁，最后又在鬼子地进攻下，顺理成章变成了俘虏。

小鬼子做事总喜欢给自己找借口，明明是强买强卖，也非得让你承认是“自愿”。结果那些能掏出钱的，就被他们在肩膀上拍了拍，赞了一句“有喜”。而口袋比脸还干净的，这处理方式也简单，一个嘴巴抽过去，骂了句“巴嘎”，一刀捅死了事。

俘虏们全都吓傻了，一个个面灰如土抖若筛糠。

从左到右，再从前向后数了数，仙儿爹得出个结论：自己和鬼子间还隔着八个俘虏。也就是说，在这八个人交易完之前，自己无论如何也要搞到钱。于是他果断地扭过头，看看身边的第十个人，不成想，这第十个人也在可怜兮兮地望着他。

“老哥，手头方便吗？借几个大子儿用用。”二人异口同声地问道，随即便双双傻了眼，“你也是穷鬼？”

这还用问吗？看表情就知道了。

泄气，说不出地泄气，世上已没有比两个穷鬼碰到一起更叫人泄气了。

血水不断地涌出、逶迤，粘稠的血浆在仙儿爹脚边徘徊着，他感觉到了屁股下的湿热。“还有四个人……”仙儿爹额头见汗了，就算他经验老道，江湖阅历极其丰富，可也架不住小鬼子这玩命地折腾。“咋办呢？难道明年的今天就是俺的忌日？”甩甩脑后的小辫，仙儿爹想起了老伴。虽然对那死去的婆娘总是念念不忘，可现在就去见她，无论怎么品，都觉得有点不甘心。“拼了吧！”老头打定了主意，“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何况俺不比兔子强？”想到这儿，把心一横，所有力量都灌注在双臂之上，以期待能奋力挣脱绳索。

可就在这时，事情忽然起了变化，两旁的火把蓦地一灭，整个场院彻底陷入了漆黑。

“怎么回事？”俘虏们开始躁动起来。

“巴嘎哒！巴嘎哒！巴嘎哒……”一个日本兵迅速摘下步枪，向周边的俘虏死命砸去，并迫使他们趴在地上，“站起来地不要，死啦死啦地！”可有个黑影偏偏不信邪，几步蹿到他身前，看样子是想对自己不利，“巴嘎！”

就在他准备扳机扣动的一刹那，那黑影巧妙地晃动身形闪到他背后。

“你是人是鬼？”

一道劲风掠过，黑乎乎的物件，狠狠砸在他腰胯，随着口中鲜血喷出，整个人一个跟头掀起，“咔嚓”一声撞在了土墙上，骨裂声声……

“杀小鬼子跟杀猪一样，手快，心狠，腿要稳！”仙儿这嘴还不闲着，暗暗替自己打气。“要不说鬼子话，俺还以为打错人了呢。”转过身，仙儿双手擎着扁担，怒视着冲上来的两个日本兵，“你个长绿毛的，还真以为中国没人啦？今天就给你们个教训，叫你们记住以后别这么嚣张！劈！”

说是劈，可扁担一转，整个拍向了日本兵。一个鬼子触不及防，慌忙举枪拦截，可谁知枪棒相撞的一瞬间，便在振聋发聩的铁响金鸣中，连人带枪楔在了地上，紧接着仙儿飞出一脚，很随意地蹬在了另一个鬼子的胯下……

声嘶力竭地嚎叫，也没有掩盖住清脆的骨裂，除了痛苦还是痛苦…….

仙儿这一招比较直接，绝不拖泥带水。打架就是打架，它跟卖艺不同，其目的不是让你小鬼子欣赏到精湛的中国街头艺术，而是让你记住中国人并不好欺负。所以你只要敢吱毛，那俺就敢拍，而且绝对不手软。

扁担再次举起，还没等大力拍下，剩下的两个日本兵突然把枪一扔，随即“扑通”跪倒在地，乖乖举起了双手。

仙儿仔细想了想，认为他们应该算是投降了。

打不过人家还不降，逞那能干什么？大阪人的脑袋，什么时候跟关东农民划等号了？连“识时务”都不知道，往后出门，你也别说自己是小商小贩了，改行吧，当社长的美梦破灭吧，给人家打工去吧！

就在仙儿苦思冥想该如何处理这两个日本兵时，她身后的爹，难以置信地站起了身，又难以置信地向她走来。适才拼命那一刻，仙儿爹就感觉出蹊跷了。虽说看不清长相，可自己养大的闺女，那身手那动作，哪怕闭着眼睛，也能点出个四五六。

但倒霉的是，刚才仙儿发话的那一刻，仙儿爹由于怕响枪响炮，所以挣脱绳子后，就死命捂住了耳朵——这都是老伴被炸死给他留下的阴影，一听枪炮声就哆嗦，连马家集上的名医也治不好。

眼见那黑影的身形越来越熟悉，仙儿爹便再也抑制不住内心喜悦，他哆哆嗦嗦站起身，想要到近前看个究竟。激动，实在是太激动了，与闺女久别重逢的仙儿爹，在欣喜之余居然连话都不知该怎么说了。可世事难料，他也不想一想，自己能认出闺女，而闺女却是背对着他，不说话就跑过来，仙儿知道你是干什么的？因此这一异常举动，立刻引起了仙儿的警觉，当下连想都不想，撩腿一个后踢，可想而知，她老爹能有什么下场？整个人跌跌撞撞冲向井沿，然后“哎呦”一声，潇洒地栽进了井里……

“这声音咋有点像俺爹？不会是听错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