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2）

齐远山和周国栋最担心的，是鬼子的那支挺进队，生怕他们轻装追击赶上来。在黑虎山这样的山地急行军，队伍每小时行军的速度是非常不平衡的，要看所走的山地地形如何，快和慢之间相差很大。

如果以一昼夜连续急行军的距离计算的话，周国栋的一连大约能走三十公里，最多不超过四十公里；日军早期老兵的速度比八路军快一点，现在则大致和八路军相当。但是铃木挺进队这样的精锐，一昼夜大约可以比普通步兵多走十公里；火狼突击队要是竭尽全力，大概还能比挺进队多几公里，但多得有限，也就在两三公里之间。

为了防止铃木挺进队追上来，齐远山带着突击队走在队伍的最后面，时刻准备和敌人交火。但他们走了几个小时，后面的鬼子始终不即不离的跟着，双方并没有相遇。

中午时分，齐远山他们已经来到了黑虎山的边缘，前面是一片平原和低丘相间的地带。他们来到一座小山上，向前方望去，可以看到田陌纵横，几个村庄隐现其间。再向南边看去，目光所及的最远处，又是一片高山耸立，那应该就是凤凰山脉了。

齐远山看着那边，忽然发现了异常，连忙要过望远镜观察起来。他看到那边一个中型的村庄及其周围，居然有不少军人在活动，看他们的军装应该是暂二旅的，正在那边构筑工事。

这一点是他和周国栋事先没有料到的，他们都知道汤正祥的部队正在根据地中心地带，到这里有几十里的路呢。昨天他们也不是没有考虑过汤正祥的皇协军会过来拦截，但是估算了一下距离，都认为这种可能性极小，所以没有认真考虑这种可能。

现在皇协军突然出现在前方，而且正好挡住了他们进入凤凰山的路线，这么一来问题就变得复杂了。齐远山把当向导的队员叫来，让他说说那边的情况。那队员说：皇协军正在布防的那个村庄，是这附近最大的村庄，有两百多户人家，名叫王家堂村。这个村庄刚好位于通向凤凰山的路上，村前还有一条道向西北方向可以通向根据地中心的古井村、神木屯一带。

齐远山和周国栋再次仔细观察了一阵，商量起了下一步该向哪儿走？他们都否定了向西北那条道走的方案，因为那是两大山脉之间的一条极长的谷地，路虽然平缓好走，但是几十里的狭长谷地，万一被堵在里面就很难突出去了。再说这条谷地的出口是根据地的中心区域，那里目前正是敌人合围的中心点，无论如何都不能向那边走。

他们还有一个选择，就是向东边突围，那边也有大片的山区。但是那里的獐子山没有狼山地形复杂，大家也都不熟悉那边的环境。更何况那边是鬼子重兵屯集之所，是他们防止狼山八路军靠近津浦路的重要防线，向那边去也很快就会陷入重围。

他们仔细观察了王家堂那边的皇协军阵地，发现这些伪军人数虽说不少，但是好像刚到不久，阵地的构筑刚开始，连雏形都还谈不上。他们决定出其不意，就选择皇协军的防线突围，只要冲过王家堂一线，皇协军的阻击就失败了。王家堂再向南一点，就是东马山和西马山，部队只要冲到那里，就能够直插凤凰山，摆脱敌人就不是大问题了。

王家堂周围正在布防的皇协军，兵力大约有一个营，四五百人上下。这点兵力在平时，是不放在周国栋和齐远山眼里的。但是目前皇协军是以逸待劳采取守势，他们只要能拖住齐远山的队伍，后面铃木的鬼子就将赶到。如果那样的话，现在是白天，有时在地形相对平坦开阔的浅丘地带，突击队和一连就凶多吉少了。更何况对面的皇协军到底还有没有支援兵力，齐远山他们一无所知，可是这种可能性又不能排除。

齐远山看到王家堂东面是一马平川，但是隔着四五里地，那里有一座小山头，不高，却和南边的西马山依稀相连。他决定就从这座小山处突围，他和周国栋一说，周国栋立即同意了这个方案。

齐远山把王开山叫来，指着远处的那座小山对他说：“你马上带着你的分队，设法抢占那座小山头。如果被皇协军抢了先，你们也要把它攻下来，并且坚决守住，掩护其余的部队从山下通过。”

王开山答应一声，马上叫上自己的二十来名队员，飞速的向那座小山冲了过去。

齐远山又对周国栋说：“周连长，你带一部分战士朝王家堂那里前进，吸引住皇协军的注意力，尽量掩护王开山的行动。只要王开山一抢占那个小山头，你们就立即退出战斗，向那个小山靠拢，从小山后方冲进西马山里去。”

周国栋二话没说，带上一个排就向王家堂村冲去。他们的后面，就是齐远山带领的一连另两个排，前进的方向也是王家堂村。谷满囤和冯学青各自带着十几名队员，留在了齐远山刚才停留的山上——这座山正好扼守住了黑虎山出来的路。

王家堂村周围正在布防的皇协军，是汤正祥手下二团一营。汤正祥在接到铃木的命令之后，自己并没有向东移动，而是让二团长崔文彬带着两个营赶了过来。

二团长崔文彬对这个任务很不满意，他知道凤凰山和黑虎山地区，地形险峻，人少山多是个很穷的地方。汤正祥把他派到那边，他捞油水的机会就大大减少了，而且在那样复杂的地形条件下和八路军作战，他感到心虚。

崔文彬带着两个营到了王家堂村一带，虽然满肚子不高兴，军事知识却还在。他知道那条通向西北方的山谷通道，是八路军突围的方向之一。他将两个连放在山谷两边的山上，一个连守住山谷最险的一段，把这条通道严密地堵塞住了。

王家堂村正好拦在通向凤凰山的要道上，崔文彬把罗一川的一营一字排开，挡住了向那边去的道路。

崔文彬并没有把这次的任务太当回事，他知道通报中说的，在黑虎山被铃木和桥本一路追杀出来的，只有八路军区区两百人。他认为桥本那边几乎全部主力都在八路身后紧紧追赶，两天以来，这支八路即使真的能逃出黑虎山，也已经是损兵折将疲惫不堪的了。

他认为他的部署没有问题，八路军如果向西北山谷里走，那就落入了他的口袋，必死无疑。如果向凤凰山那边突围，罗一川一个营的兵力就算没办法歼灭这支八路军，要挡上一阵还是没问题的。罗一川那边只要挡住八路半个小时，他就可以从山谷里出来抄八路军的后路，再坚持一会儿的话，铃木和桥本的部队也赶到了，八路军还是插翅难逃。

崔文彬如意算盘打得不错，罗一川想法和他也差不多，区别只是罗一川的官兵还要构筑工事，他正在催促部下开挖掩体和堑壕。

一营长罗一川正在那里监督手下干活，一个连长偶尔注意到了远处正有一支部队向王家堂村方向扑来。连长大声喊了起来，罗一川连忙站到高处向那边瞭望，果然看到有百多号人正在向自己这边飞跑而来。他马上下令全体官兵准备迎敌，口令发出以后，身边一阵混乱，官兵们纷纷寻找合适的掩体，将枪口对准了那些扑来的八路军。

罗一川到了这时候，才注意到另一边有二十来个人正向几里地外的一座小山跑去。他猛然醒悟到，那座小山成了今天他能否挡住八路军的关键。他恨得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后悔自己怎么没有早点想到派人抢占那座不起眼的山头。但是现在后悔来不及了，他连忙大声喊道：“三连长！你马上带人去抢占那边的小山头，绝不能让八路军从那里跑掉！”

三连长看了一眼那座小山，又看了一眼正在向那里飞奔的八路军，觉得自己这边到那座小山的距离，要比八路军到那里的距离近不少。他大声答了个：“是！”，然后叫上一个排向小山跑去。

王开山带着的二十几名队员，经历过这两天的折腾，体力已经打了大大的折扣。他们看到王家堂村敌人阵地上有一个排的皇协军出来，正向小山那边跑去，马上脚下加劲发力飞奔。但是他们的体力不如皇协军，距离又比皇协军远，当他们来到小山脚下的时候，皇协军中跑得最快的人已经上到了山顶。

王开山带的队员中，有两名掷弹筒手，他们的那具掷弹筒，现在还剩下三发榴弹。眼看皇协军上了山顶，王开山向掷弹筒手大喊一声：“打！”，就带着其余队员向山顶冲了上去。

掷弹筒手来不及寻找合适的阵地了，就地一蹲，将掷弹筒的驻板架在曲起的腿上，略一瞄准，一发榴弹就飞了出去。第一发榴弹还没有爆炸，第二发榴弹又装进了炮膛。

山顶上的皇协军正在寻找地方架机枪，还没来得及瞄准山下的八路军开火，接连三发榴弹相继在山顶上爆炸，最早上去的七八名皇协军几乎全被报销了。

后面的皇协军本来已经到了山腰以上，就差几步即能上到山顶，榴弹的爆炸把他们吓得不敢向上冲了。前面的皇协军向山下稍稍后退了一点，等到三连长逼迫着后面的皇协军上前，再想朝上冲的时候，八路军已经占领了制高点。

一阵弹雨砸下来，三连长的一排人马死伤累累，连滚带爬被打到了山脚下。

他们这边一得手，原来正在朝王家堂村冲的八路军，半途改变了方向，向小山那边跑去。

罗一川并不笨，他知道自己如果想攻占小山头，再拦住八路军，已经不大可能。他选择了目前所能选择的唯一方法——让两个排赶到小山那边去支援三连长，不要他们攻山，只求他们能够迟缓八路军的冲击速度。他自己带着另两个连，用最快的速度斜刺里插向小山的南边，也就是西马山的方向。

现在情况变得有点微妙了——八路军能否顺利突围，就看他们和罗一川的两个连，谁能够先一步到达西马山下了。

罗一川的手下和八路军到达西马山下的距离，还是罗一川这边稍稍沾了点便宜，而更加占优的，是罗一川的手**力储备比八路军好得多。到了这个节骨眼上，罗一川和他的手下也都明白利害，谁都不敢偷奸耍滑不出全力了。一场赛跑在两支队伍之间展开，结果如何还真不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