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商场里的死斗（下）

“走！”看见尖兵打出安全的手势，陈队下令，队员们从后向前，依次交替掩护前进。等所有人都越过了何刚的防守位置，何刚对虞雯说道：“走。”

虞雯迅速起身跑向已经分散于商城入口两侧的队员，见虞雯到了，何刚起身，十字弓枪托抵肩，箭尖斜指地面，脚下一溜剪步靠拢过来。

“何刚，战术动作够标准的。”有队员说道。

何刚只是以笑作答，并不多说什么，因为不知为什么，何刚总觉得心里有一种不安，但具体是什么，他又说不清。

没准只是我的错觉。何刚甩甩头，把这想法抛到脑后，将注意力集中到当前的事情上来。

也许是心有灵犀，虞雯本能的感觉到了何刚某些变化，虞雯手心里粘糊糊的，出汗了。

整个商城一楼搜索了一遍，除了早已干涸的血迹之外并无任何异常之处，陈队带着队伍顺着早就停止工作的自动扶梯悄然上到商城二楼。

有古怪！何刚踏着自动扶梯的台阶走上二楼，第一眼看见四下的情况就觉得不对头。

从二楼开始，就算是正式进入了商城的卖场。而此刻整个卖场看起来依旧和两星期前灾难爆发时并没有任何不同，有的依然是灾难爆发时卖场里的人们争相逃命时留下的痕迹：倾斜歪倒的货架；散落一地的货品；随处可见的血迹；甚至还有遍地可见怎么凑都凑不到一块的各式鞋子……

这就是最大的异常。

“陈队，没道理啊。”何刚凑到陈队身边，小声说道，“按理说如果有人在我们之前进过这里，不应该是这样的，看起来好多东西都还没动过；如果之前没人进来过，那应该能看到有丧尸活动的迹象……”

“可现在什么都没有，太古怪了。”陈队知道何刚在武大是军事协会的成员，这小子看问题有点专业眼光。

“要不撤吧。”何刚建议到。

“不行，来都来了，先侦察一下情况再说，不行再撤。”陈队否决了何刚的意见。

何刚摇摇头，自己到底不是专业人士，充其量就是一业余选手，人家不听咱的还能有什么办法。

可陈队不这么想。小何人生的五大三粗的，可心思缜密，几次提出的意见和建议都颇有些专业水准。陈队不是不知道眼前的异常状况很可能意味着巨大的危机，但问题在于那可是物资啊，就眼下看到的这一层，就够多少避难所里的平民饱饱的吃上一顿的。

所以，根本出发点的不同决定了何刚的意见从一开始就会被否决。

“小何，你和小雯呢还年轻，往后日子还长着呢。犯不着跟着我冒险，你们撤。”陈队打了个手势让队员们警戒，然后小声对何刚说道。

何刚一听这话愣住了，他呆呆的看着陈队。此刻，眼前这个四十来岁，身材不高的汉子的身影在何刚眼中无限的高大了起来。

“陈队，您也太小瞧我了。”何刚随意的一笑，摇了摇头，“再说了，我们家雯雯的脾气您不知道，死拧死拧的，要她回去想都不用想，她不走，我就更不能走了。而且，您用的着我。”

虞雯什么时候成你们家的了？

“这样恐怕不行，我们分成两队，一队三楼，一队四楼，确认情况后就撤吧。”二楼搜索了一遍，别说幸存者了，连根人毛都没见着一根。陈队想想情况越来越怪异，于是做出这样的决定，两路人马分别侦查三楼和四楼，然后合流撤退。

队员们迅速分为两队，陈队带一队人上四楼，而剩余的队员则搜索三楼，虞雯一听，自告奋勇去四楼，何刚满脑袋黑线，慌忙制止虞雯。

何刚不知道，自己越是竭尽所能的保护照顾虞雯，虞雯就越是觉得她自己没用，为了证明自己，这个倔强的丫头才一次次的以身犯险，也多亏了吉星高照，几次都没有出意外。

当然了，吉星也有照不着的时候，虞雯很快就要为自己的倔强付出代价了。

虞雯见何刚制止，心里的拧劲上来了，说什么也不同意何刚的安排。其实就连陈队都同意何刚的安排，何刚随他上四楼，虞雯和其他队员去三楼。四楼的卖场售卖的是床上用品和服装，总的来说就是视线被遮挡的很厉害，而三楼呢主营日用百货、家电什么的，视线相对要开阔一些，即使遇到什么突发状况，闪转腾挪也有地方，不像四楼，各种拦脚绊手。

陈队认识何刚、虞雯又不是一天两天了，心知这小两口都是在为对方好，眼看这小两口有吵架的苗头，陈队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了。

“都别吵吵了，何刚跟着我，小雯和大林他们去三楼！”

此言一出，虞雯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有些气鼓鼓的跟着去了三楼。

“小何啊，知道你呢是对小雯好，可你想过没有，为什么小雯会跟你拧着干？”通往四楼的楼梯上，陈队小声的对何刚说。

“我不是怕么……”何刚回答道，但眼睛却盯着楼梯口，手中的十字弓随着目光的移动一同移动着。

“你可以和人家直说嘛，别憋在心里。你们小两口身手都挺好，也都会替对方打算，找个时间和小雯好好谈谈，把话说开了，老这么下去，你两非吵架不可，弄得不好啊……”陈队正说着，上到四楼了。

排头的尖兵举枪向里走，何刚跟上掩护他的背后，这时，陈队示意队伍停下，转身从一个队员背后的战术背心上取下一支97式镇暴枪，递给何刚。

“会用么？”

“用过，电视电影里看过不少，以前在军事协会的时候，在部队里也见过，也打过。”

“那行，你用这个，把你那把十字弓换了。这是子弹。”说着，陈队又递给何刚两排子弹。

让我一平民用制式武器？开玩笑吧。何刚虽有疑问，但现在没时间问为什么。因为陈队把枪递给他以后就接替了何刚的位置，掩护尖兵的背后。

一队人分成三个四人攻击小队，呈一个‘品’字形扇面向卖场深处搜索。

何刚从上楼梯开始就隐隐约约嗅到了一股臭味，这不同于那时从周超身上流出来的黑泥，那种臭味更像是臭豆腐，而此刻闻到的臭味感觉像是什么东西腐烂了。

随着深入卖场，臭味也越来越浓烈，何刚在经过一排衣架时，脚下踩到了什么，低头一看，竟是一只手掌。何刚急忙向后一撤步，枪指向手掌伸出的衣架，同时开声道。

“陈队。”

听见何刚的声音，陈队和身边的队员交换了一下眼神，陈队和何刚一左一右举枪对准了衣架，一名队员上前一步，猛地一下拉开了衣架上的衣服。只见一条残缺的胳膊被扔在地上，表皮已经腐烂了，蛆虫在上面爬来爬去，一股腐尸的臭味冲的何刚脑仁疼。

“至少一个星期，伤口不规则，是被某种武器切开的，刃口不是很锋利，应该是呈锯齿状。”一名队员蹲下身，抽出匕首，一边拨动着这条残肢翻看检查，一边说道。

“散开，继续搜索，提高警惕。”陈队下令。

等走到床上用品区域时，那股腐烂尸体的臭味更加浓烈了，突前的尖兵抬手挑开一床挂起展示的床罩时，眼前的景象令这个尸山血海见惯了的老武警都有些作呕。

一堆人类的残肢散乱的分布在一小块区域内，早已腐烂，地面上干涸的血液和看上去像是内脏残片一样的东西如同一张红色的地毯般铺散着。

如此诡异恐怖的情景，令在场所有人震惊不已的同时也自脚底生出一股寒气。

“咱这是跑到什么怪物的食堂里来了吧？”所有人在心里都这样问道。

“撤！”陈队一挥手。此时不撤的话，再待下去只怕撤不了了。

就在四楼的人马交替掩护撤向楼梯口时，三楼出事了。

一声凄厉的惨叫骤然响起，与此同时，炒豆一样的枪声充斥着整栋建筑。

“糟了，快下去。”“雯雯——！”陈队和何刚同时出声。

一队人冲向三、四楼连接的楼梯，冲到楼梯口，一队人齐刷刷止步，但见楼梯口几只不怀好意的怪物正堵住了众人的退路。这些怪物酷似爬行者，但是皮肤颜色较之爬行者更深，背脊上一溜骨刺一直延伸到尾尖，尾部末端除了骨刺外还能看见包裹的骨甲，相反，四爪反而要比爬行者略小，爪子上明显能看得见有锯齿状的凸起分布。如果此刻周超在场的话，肯定会大叫一声：潜伏者！作为爬行者的上级进化体，潜伏者没有爬行者那么强大的身体机能，但却获得了比爬行者更高的智能，单从眼下这简单的伏击战术就可以看出来，潜伏者的智力和只知道简单利用地形的爬行者存在着根本性的不同。

一看此路不通，陈队急令队伍向另一侧的楼梯而去，而在楼梯口堵住陈队、何刚一行人的潜伏者仿佛并不担心眼前这些新鲜食物能够逃走一般，慢悠悠的吊在何刚他们身后跟着。

另一侧的楼梯口同样也有潜伏者在等他们，没有退路了！

三楼的枪声越发的密集了起来，甚至连手雷的爆炸声都出现了，情况显然是在恶化。何刚拿脚趾头都想得出来下面现在是个什么场面。

“没有退路了，只能放手一搏，说不定还有活路……”陈队边说，边缓缓地从战术背心后的手雷包里摸出一枚手雷，拔掉了保险销，手指压住保险握片，然后示意身旁的队员，“一会听我口令一起扔出去。”那名队员也掏出了一枚手雷。

背后的潜伏者也上来了，陈队和自己的队员们交换了一下眼神，突然吼道：“扔——！”随即手雷脱手而出。

听见陈队暴喝，和陈队一起掏出手雷的队员一扬手就把手雷朝距离他们最近的两只潜伏者撇了出去。

动作就是命令，这边手雷才一出手，一个队员一把拉起何刚就闪。

“轰——！”手雷炸了，几乎与此同时，两名队员探身出来，端起手中的97式镇暴枪集火楼梯口的一只潜伏者。

97式杀伤弹里可是装填了22枚铅弹的。两支97式镇暴枪，十发子弹，220枚铅弹，在不到十秒的时间里连续发射，那只倒霉的潜伏者几乎是在瞬间就被一阵铅弹雨给糊了一脸，当时就趴在上只会抽抽了。

突破口出现！陈队一把揪住何刚战术背心上的挂带，往前一甩，吼道。

“快跑！去救小雯！”紧接着，陈队手里的95式开火了，逼退了一只快速朝这个方向而来潜伏者。

何刚单手在面前用以掩蔽的柜台上一撑，身体越过柜台，脚一落地就发足狂奔，目标直指楼梯口。

虽说被何刚一手雷给炸得有点找不着北，但是尾随而来几只潜伏者却是在何刚手雷出手的第一时间做出了回避动作，避免了更大的伤害。在何刚直扑楼梯口的那一刹那，没被干掉的另外两只潜伏者中的一只后腿一发力，一跳跨越三米，凌空直取何刚的头颅。

“给我让开————！”何刚一声暴喝，脚下一滑，整个人向后一躺，就这么在光滑的瓷砖上滑向楼梯口，同时举起手中的97式对着扑来的潜伏者就是一家伙。

这一套动作在电光火石般的瞬间完成，陈队和一众队员看得清清楚楚：那只潜伏者的爪子几乎就要拍中何刚的脑袋了，却在这时当胸挨了一枪，整个身体被巨大的冲击力向上送了将近一米，然后在再起跳后的惯性作用下向前重重的摔在地面上，滑出去老远。

这小子真是业余的？这会儿就连陈队都不太确定何刚到底是不是只在大学里接受过简单军事训练的毛头小伙了。

其实陈队不知道，何刚身体里的饥荒投影之力虽然没觉醒，但他的身体可是确确实实的被改造过了。灾难爆发前，何刚急吼吼的拉着虞雯回了家，一直到第二天都没合眼，开始大规模停电后，何刚又去抢劫了一回，回家后觉得顶不住了才睡了几个钟头。等他醒过来，他发现自己和两天前的周超一个德行：浑身都是黑泥，整个家里都是臭味。洗完了澡何刚才知道自己的反射神经和身体协调能力都出现大幅的变化。

所以有这先决条件在这放着，何刚才能在如此短的时间里做出这样令人瞠目结舌的动作来。

耍帅是要付出代价的，何刚滑步避开潜伏者的攻击时，已经离楼梯口没几步了，于是何刚就这样保持着滑步放铲的动作出溜到楼梯下面去了。

摔得七荤八素的何刚揉着腰站起身来，枪声还在继续，但没有潜伏者出现，何刚心里默默的对陈队他们说了句：“保重。”然后一手提枪，一手拄着腰想三楼快步走去。

循着枪声传来的方向，何刚在三楼家电卖场里找到了虞雯他们，几只潜伏者和爬行者围住了他们，但迫于虞雯这边一队人占据了开阔处，加上手里的火力不俗，一时间双方陷入了僵局，虞雯他们突不出来，外围的潜伏者和爬行者也进不去。何刚一端手里的97式镇暴枪，左手握住前护木向后一拉，退出空弹壳，奔着虞雯他们而去。抬手几枪撂倒一只爬行者，何刚和虞雯汇合了，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雯雯——！”

一只猎手骤然发难。这只猎手之前一直躲在战圈之外，没有加入围攻之中，这时这只猎手左绕右绕绕到一排展示的冰箱后面，看准时机飞身扑出，目标直指侧对着它的虞雯，尖利的爪子已然挥出。何刚见猎手扑出，抢上一步抡起枪托就照着猎手脸上招呼过去。虞雯到底是自幼习武，反应也够快的，才见何刚有动作，下意识地就向后一仰，猎手的爪子险险从虞雯额头划过。而这时，何刚的枪托也结结实实的招呼到了猎手脸上。当时就听见“咔嚓”一声，猎手的脖子歪向了一个奇怪的方向，在空中打了个旋摔在地上，抽搐了几下便没了动静。

忽听得楼梯的方向枪声大作，还在围攻虞雯等人的潜伏者和爬行者竟似明白不可力敌一样，快速向后退去，几下就跑的踪影全无。

陈队他们冲下来了，但是何刚分明看见少了两个人，他什么都没问，他明白发生了什么。

“怎么样？”陈队在两队人马合流之后，急忙问道。

“损失了四个人……”大林的表情很痛苦。

“撤吧……”陈队说完开始安排队形。

卖场深处传来潜伏者低沉的吼声，猜都知道这些家伙在呼朋引伴。情况很不妙。

“咦——？小雯，刚子，你两怎么不走？”大林忽然发现何刚、虞雯就像是中了定身术一样，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虞雯凄然一笑，泪水从眼角无声的滑落，“阿刚，快走吧，我回不去了。”

“为什么？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何刚突然像疯了一样仰天咆哮起来。

突如其来的变故令在场所有人措手不及，陈队几步奔了过来，没等开口就愣在当场。

虞雯右边额角有一条细细的伤痕，伤口中流出的鲜血是那么刺眼。

阴影中，已经能看见怪物的身影在蠢蠢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