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7-008

007

中午，陈大福套上没有干的衣服出去了，大洋太重没打算取出来，银行单子让蛋蛋收好了，既然有这笔钱垫底就不用那么省了。忍住脚上的痛先找到药店买来了消炎粉和治血泡的药膏、纱布等，比划着蛋蛋的身体，给她和自己买了套土布的内衣，买了两双袜子，羡慕地看着柜台里的棉鞋，狠狠心比划着又买了两双看起来很结实的棉鞋，心痛的直哆嗦，这得多少个馒头才能换得来嘛，又转到杂货铺买了几包的榨菜，需要补充点盐分了，也能就馒头当菜吃。

回去的路上陈大福看到很多摆在路边的地摊上，其中有卖羊皮背心的，蹲下来用手摸了，样子难看就是农民自家做的，但很暖和实用，问了价格，两件只要5毛钱，习惯性还价3毛，老板说什么也不卖，磨了半天才按照4毛成交，挑选了两件，当场就把自己的那件穿上了，身上马上就感觉暖和了，把蛋蛋的背心夹在手里回去了。

他们已经习惯了中午没饭吃。蛋蛋还在床上睡觉，陈大福把盖住脚的被子拉开一点，开始为蛋蛋治血泡。白净的小脚上满脚底都是，看的自己心口发冷背后发凉，都不知道从哪下手了。先选择一个较小的开始处理，蛋蛋被搞醒了，惊呼一声坐起来，看见陈大福在为她处理血泡又躺回去了，那只被抓紧的脚棚的紧紧的。

陈大福满头大汗才好不容易把她的两只脚处理好涂上药膏用纱布裹上，整个脚就脚趾头露在外面了。把被子盖好陈大福也累的不行了，把衣服脱了钻进被子里，蛋蛋身子一直发抖，是痛的。等缓过劲来蛋蛋也不抖了，坐起来穿上递过去的背心，拿过带回的药趴在床上帮陈大福处理。

陈大福感觉到脚上开始传来刺痛，一阵阵的痛的钻心，她的手有点抖，搞的陈大福更加的痛，为了面子陈大福一直忍住没喊出来，最后都痛麻掉了。身体棚的紧紧的，好一会才感觉到上药膏裹纱布了，两只脚痛的都快没知觉了。陈大福才松了一口气抹掉头上的冷汗。

蛋蛋爬过来钻进被子蒙住脸，身子一抽一抽的，陈大福好像听到她在哭。刚才给她处理的时候那么痛也没听到她哭呀，陈大福搬过她身子，她把头埋在陈大福怀里小声地哭起来，泪水很快就把背心打湿了。陈大福搂着她没说话，只是用手再她背上拍拍安慰她。哭了一会，她在怀里抬起头“哥，是不是很痛，你的脚都烂了”泪水又开始流下来了。是啊，没进城的时候还真没觉得痛，看来在生死面前，其他一切都是浮云嘛。

纱布裹的穿不了鞋子了，只能请小二帮他们买点馒头回来吃，不敢喝太多水了省的上茅房。陈大福跟蛋蛋互相喂榨菜就馒头，你一根我一根的，吃在嘴里的榨菜让他们觉得比任何好吃的都美味。

他们两就在床上足足呆了一整天。晚上的时候陈大福实在憋不住了，就用脚尖趿拉着鞋子忍住痛下楼去茅房了，这几天吃的好，干货多，下的也多，在逃荒路上的时候，肚子里什么都没有，大便基本上几天才一次，还拉不出什么，到最后基本上都没有了。

从茅房出来浑身轻松，脚也好像没那么痛了，慢慢地挪着一步一步地上楼。回去后看到蛋蛋的眼睛都有光了，脸涨的都有点红了，但她的脚实在下不了地，陈大福只好背着她下楼去茅房。她手里提着鞋子，准备自己进去。到了茅房，陈大福放她下来穿鞋，只能穿一大半，蛋蛋扶住墙一步一步地向里面挪。陈大福忍住臭味一直等到她出来，才把一脸通红的蛋蛋背回去。

早上起来才发现蛋蛋又跟以前一样躺在陈大福怀里了，他们一直都是这样的，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同，但陈大福发现蛋蛋的脖子都红了。这个小屁孩才吃饱饭几天嘛，自己早就发现了自己以前早上的**都没了，一直在饿死的边缘挣扎，哪有那个体力和想法啊。

过了几天陈大福脚上的伤好很多了，出门找到一家打铁铺，让老板帮打了件T字手刺，能握紧在五个手指上，中间有突出一指多长的尖刺，用来防身也能绑在棍子上。这几天他们每天大部分时间都躺在床上，除了睡觉就是吃东西，他们的身体透支的太厉害了，现在有了这个安全的环境，要好好地把身体养好，期间陈大福还买了两次熟牛肉回来补身体，用生的包菜叶子包牛肉吃，这样能尽快地吸收能量。

他们在这个小客栈足足住了大半个月，脚上的伤也好了，身体调整的也不错了，蛋蛋和陈大福身上也有点长肉了，脸色也好多了。钱也用的差不多了，该走了。

听小二说快要过年了，街上比以前热闹很多，不管外面怎么样，老百姓都要过日子的。陈大福先去银行换了2条小黄鱼随身藏好，剩下的还有二十多块大洋，给了蛋蛋十块大洋藏在身上备用。背着蛋蛋按照陈大福比划的样子缝的能用绳子背在双肩的黑布包，里面只是换洗的衣服和备好的干粮。

按照陈大福的经验，还是死面饼子才抵饿，馒头啥的看起来很大可不扛饿，可惜附近没找到死面饼，陈大福只好将就买了十几块烧饼两块酱牛肉背上，蛋蛋喜欢吃软和点的馒头，她的背包里装了几个馒头。街上人多担心两个孩子被人群冲散了，陈大福还用一根布绳子把两个人连在一起。

牵着蛋蛋问好路向火车站走去。其实他们住的地方离车站很近，平时能听到火车的鸣叫声，走了十几分钟就看到郑州火车站的牌子了。

车站前的马路上到处都是人，跟前世的春运有的一比。这个陈大福有经验，带着蛋蛋先去问火车班次，只能买到信阳或者蚌埠，其他的都不通，武汉、南京都是日占区了，向北也是，向西都是运送灾民的没有了客运。蚌埠正准备打仗，他们只能坐火车去到南阳，看能不能找到机会去到武汉从水路到上海。

陈大福买了一张去南阳的车票，售票员说蛋蛋看起来不用买票，车次和时间是今天晚上八点的，看时间还早陈大福带着蛋蛋先去吃点东西。带的干粮不动，对于他们这种经历过饥饿的人，对吃食有种特别的不安全感，总觉得要有吃的在身上才安心。

008

郑州是始发站，没晚点准时就上车了，人太多车厢里的空气很差，到处都是当初他们身上也有的酸臭味，陈大福力气大划拉出一个位置跟蛋蛋挤在一个座位上，车厢里已经挤满了人。

没一会火车就开了，火车咣当咣当的车速不快，蛋蛋没一会就趴在陈大福身上睡着了，陈大福把蛋蛋抱起来睡，她抬了抬头，就把头放在陈大福怀里睡了。

一路开一路停，每次都呼啦上来很多人，很快就把本来就满的车厢挤的插不进脚了，陈大福也警惕地注意周围，不敢眯眼睡觉，直到早上蛋蛋醒来自己才眯了一会。

大约上午十点左右车到许昌了，他们没有随着人流下车，继续带蛋蛋在火车上等，谁知道等到半夜里，车站通知火车已经被征用了，让他们全部下车，他们只好跟车上的旅客一起下车了。

在车站月台上，车站工作人员和警察把他们赶出了车站，没有退票，也没有下一步安排。陈大福只好带着蛋蛋走到车站外面去打听，在车站外面的一个饭铺里，老板告诉他一个好消息，许昌站是没有通向南的火车，但出城不远就有个小站，那里有火车能搭到武汉，陈大福很虚心地请教老板，武汉不是日本人占领了吗，怎么还能过去？老板的回答让陈大福对整个这个时代有了完全不同的认识。

原来中日战争双方闷头打了好几年一直都没有宣战，直到前几天的时候才听说宣战了。两边的老百姓只要路上没有驳火打仗都能来往，火车也通，只是检查的严格，国民政府颁发的户牌两边都认可，老板偷偷地告诉他，那边现在也叫中华民国，只是大**不同。

陈大福听明白了，中日双方都是奇芭，国民政府连首都都丢了双方还保持外交！太平洋战争开打，汪精卫现在已经在南京成立新政府**裸打脸了，国民政府这才跟着美国一起对日宣战，够奇葩！谢过老板，按照老板说的叫了一部黄包车拉他们去郊外的车站，走路太远只好奢侈一回了。

拉到车站要1毛钱，陈大福带着蛋蛋上了车。出城门的时候有军警检查，车夫让他们都下车，黄包车在旁边等，轮到他们的时候，没有拆包只是检查了户牌和进城办的证，看了一眼就放行了。陈大福跟蛋蛋都松了一口气，看来户牌上人口多也有好处的。

城外照例还是人山人海，面黄肌瘦的灾民在栅栏外眼巴巴地看着出城的市民，众多灾民小孩在人缝中挣着大眼睛伸手乞讨，蛋蛋紧紧趴在陈大福怀里不敢多看，半个月前他俩也是其中的一员，陈大福紧紧拉住黄包车的扶手看着旁边的灾民，心里庆幸自己终于能逃出这人间地狱。

这是一个很大的货运站，到处能看到货运火车来往，还不时看到满载军人的军列，看到军列陈大福才感觉到一丝战争的味道。黄包车把他们一直拉到值班室才走。陈大福拉着蛋蛋进去问，一位值班员告诉他去武汉的火车要明天早上才有，上车才买票，陈大福问好时间带着蛋蛋就按照值班员的指示，他们走到一处看起来像仓库的地方。

院子里已经很多人了都是等车的，里面有住的地方，陈大福问了住宿价格直接就带着蛋蛋找到院子里的一个角落里，拿靠着墙上的几块木板简单地围了一下，坐在包上休息。蛋蛋身上已经有点肉了，靠着陈大福怀里没那么咯人，陈大福心里很有成就感，两个人拿出干粮就着竹筒简单吃了点就靠在一起闭眼休息。

夜里院子里没有冷风吹进来，他们都穿着羊皮背心没那么难过。一早陈大福就把蛋蛋叫醒，这么多人要早点去茅房清理洗漱，省的一会人太多耽误时间，他们把家当都背着，自己还背着留下来的竹筒，这是个好玩意可不能丢了。

早上八点多值班员过来通知能上车了，他们尾随人群走到一间大的车间，一溜草绿色的老式火车就停在车间里。看看都上来了，值班员吹响哨子火车就呼哧呼哧启动了，车上宽敞的很，院子里面的人看起来很多，但车厢那么多就很宽松了。

火车开始咣当咣当地跑起来，半个小时后值班员过来收钱了。陈大福看到其他人都掏出钱来，一个人一块钱，真是宰人啊，自己估计这就是他们自己私下的生意。没办法轮到自己了，陈大福也老老实实地掏出了一块，值班员看了一眼蛋蛋，蛋蛋把身体缩在陈大福后面，值班员就没说什么走了。

火车倒是没怎么停车上客，一直到中午的时候在一个货运站里加煤加水的时候，才又上来几十号人。火车一直就停在这里没开了，一直等到大家都很着急的时候才出发，这个时候已经快到晚上了。

陈大福看这个车厢的人多，就拉着蛋蛋一直往后走，快到头了才在一个没人的车厢找个座位坐下了。没坐一会，从最后车厢出来个穿铁路服装的中年人，看了他们一眼，没说话就走了，大约一个小时后又回来了，还是没理他们就进去了。

蛋蛋已经睡在座椅上了，把头枕在陈大福腿上，陈大福也迷迷糊糊地歪在蛋蛋身上。半夜里陈大福突然醒了，心跳的厉害，看看周围也没什么事和声音，但心跳的更厉害了，好像马上就会有不好的事发生。

窗子外面黑糊糊的什么也看不到，陈大福突然感觉好像有东西盯着自己，陈大福正准备推醒蛋蛋，火车咣当咣当的声音突然变成了尖利的刹车声，蛋蛋吓醒了，陈大福紧紧地抓住她，不到几秒车子猛地就停了下来。陈大福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肯定不是好事，站稳了让蛋蛋收拾好，自己也赶紧把背包和竹筒背起来。

陈大福正准备离开这里去人多的车厢，还没走到车门车头那边就响枪了，一开始只是叭叭的单发，中间车厢里开始骚动起来，能听到车厢那边有人大声告诫不要抬头。但这列车只有车头和车尾是铁壳，其他都是木壳的，趴下也是赌运气，掐头打尾，车头都打起来了，车尾应该也快了，陈大福拉着蛋蛋趴在位置上紧张的汗都出来心都到嗓子眼了。

车尾的中年人也冲了出来，看见他们就压低声音让他们不要乱跑，最好就趴在地板下。陈大福问他出什么事了，他告诉说可能是遇到土匪了，这里是山区，以前他们也遇到过。

靠，自己怎么就这么背呢。可不能对土匪有幻想，书上写的仗义的土匪都是编出来的，要是自己和蛋蛋落到土匪手里后果很严重。火车开始后退了，没开多远就停了，看来两边都堵死了。陈大福耳朵特别灵，前面的车厢里已经有伤亡了，能听到几声惨叫。陈大福决定带蛋蛋逃跑，不能等土匪上车。

中年人压低身子又跑出来了，跟陈大福想法一样让陈大福跟他一起跑，看来是个好人没有独自跑。陈大福紧跟着他，拉着蛋蛋在后尾车跳下火车，回头去接蛋蛋，还没有接到，就听到一声枪响，那个中年人被打倒在地，陈大福赶紧抱住蛋蛋趴在地上，吓的陈大福差点尿裤子，心跳如鼓**一阵发紧。

陈大福和蛋蛋就趴在车子下面，中年人就在他们前面不远处，借着车厢里的微光，能看到中年人已经快死了，血流了一地，人还在抽搐着。蛋蛋捂住嘴看着，陈大福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慢慢地带蛋蛋挪移到车厢底下黑暗的地方。

透过车轮陈大福能看到一个人影在离他们大约10米的地方，手里还拿着一只手枪，看来刚才是他开的枪。他没有发现陈大福和蛋蛋，中年人是快转过去才被他发现远远开枪再过来的。陈大福趴在车厢底下看不见他的头，只能看到身体。陈大福决定等他走了再出去。

前面车厢已经听到车门打开的声音了，看来土匪已经上车，车厢里一片哭喊，陈大福回头观察了一下，在车尾只看到这一个没有其他人，但这个家伙不上车就在车尾守着，让自己很着急。

抢劫这么多人是需要时间的，陈大福等的心急如焚，蛋蛋身子在发抖，陈大福担心被听到，狠狠心拿出手刺套在手指上，又怕有反光，轻轻地把手刺插进土里再拔出来。陈大福轻轻地移动身子，调整自己的方向和位置，方便突然冲出去。

那个人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什么了转了过来，没有往车厢下面看，只是在后门那边用脚踢了几下倒在地上的值班员，嘴里嘀咕了几句。陈大福心都跳到嗓子眼了，怕他发现，又怕失去这个绝好的机会，脑子一热心一横弯腰窜了出去，没等他反应过来，一只手捂住他的嘴，另一只手按照刚刚在脑海里过了一遍的位置狠狠地插了进去，那里是肾脏，就在后腰眼，人一旦**穿肾脏，剧痛就会让他失去抵抗力，土匪拼命挣扎，陈大福用手把手刺转动了几下，没一会土匪开始身子发软，顺着陈大福的手倒下了，他手里的枪也被扣响了，光知道捂嘴，没想到他手里的枪。失算了赶紧跑吧！

蛋蛋已经爬出来了，身子抖的更厉害了，两具尸体在地下，这个人还没死在地下抽搐。陈大福拉着蛋蛋往旁边跑，一眨眼就钻进树林里了。

陈大福现在才发现，自己的眼睛在夜里看的很清，蛋蛋看不见，陈大福一直拉着她找路跑，翻过这个山头还不敢停下来，又转过一个小山包陈大福才气喘咻咻地停下，蛋蛋已经跑不动了，一下子就瘫在地下了。

仔细地听了听周围，没有人追过来，陈大福和蛋蛋在原地休息了一会喘口气，不敢乱跑了决定就在山包的树林里躲一下。山上很冷夜里的山风吹走了一身的冷汗，两个人裹紧衣服，陈大福帮蛋蛋把背心裹好，拉着她找到一颗背风大树下面休息。

蛋蛋翻出个馒头分开给陈大福，靠着身边。两个人都没有说话都被吓坏了，喝了几口水，陈大福心情才慢慢平复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