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撤职

根据副师长张涛的命令，补充团撤出鸭婆山、横坡岭休整，由师直属部队和第418团负责防御。

草草用过早餐，宋炎华率三营与后勤连、警卫排一齐向团部开进，才走到一半，就接到师部紧急电报。

等骑上张涛特意派来的战马，宋炎华才发现，同行的竟还有黄城、后勤连连长、警卫排排长，当看到陈二猴也在其中时，心中不由一沉。

能让这么多人凑到一起，就只有偷袭日军炮兵阵地之事，可副师长明明当众宣布此事已过去，并会向师长和团长解释，怎么才过一晚就变化了？

不想也不屑跟黄诚三人打招呼，只朝呆拉着脸的陈二猴点点头，宋炎华拔转马头就奔向栗山巷。

陈二猴看看正跟警卫排排长小声嘀咕的连长，识趣的跟在后面，黄诚则是哼了声，纵马也飞奔起来。

结果，明明只有五个人，却分成三拔！

两小时之后，六人先后到达师部，并很快带到一座院落。

“师长！”由军衔最高的宋炎华领头向脸无表情的陈棠敬礼，随即注意到边上还有位中将，正准备再敬礼时。

黄诚惊喜地叫起来，“大伯，您怎么在这儿？”

“诚儿，军队有军队的规距，应该叫长官！”表面上黄澄明是在责怪，但脸上的表情，让在场的所有人都能看得出他对黄诚的喜爱。

果然背景深厚！宋炎华和后勤连连长、警卫排排长同时闪过这个念头，不过前者是厌恶，而后两者则是羡慕，只有陈二猴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吐。

“这位是战区司令部督查处副处长黄澄明将军！”李棠将督查处三字咬音特别重，并狠狠瞪了眼宋炎华。

“长官好！”五人立正敬礼。

“你就是宋炎华宋营长吧！” 黄澄明恢复上位者威势，冷冷地盯着宋炎华。

“是，长官！”

“很好，宋营长的胆子不小嘛！”

这下子，宋炎华不知如何回答，只是站得笔直！除了黄诚外，另三人更是连大气都不敢透。

“薛总司令的训令，你们团长传达过吗？” 黄澄明换了话题。

闻言，宋炎华心一沉，对方的确是要追究违令偷袭日军炮兵阵地之事。好在结局皆大欢喜，就算功不抵过，最多就革职，总不会枪毙吧，反正自己当兵是为杀小鬼子，又不是当什么官，这营长不当也罢！

想开了，反而没有思想负担，宋炎华朗声道，“长官，我们团长传达的很清楚！”

“那宋营长你说说，张副师长认为你可以功过相抵，你认为妥当吗？” 说这句话时，黄澄明的眼睛眯成一条缝。

空气顿时紧张起来，所有人的眼光都看向宋炎华，因为这问题就是个陷阱，无论答是或否都将落入圈套。

宋炎华的回答十分干脆，“报告长官，卑职认为不妥当！”

显然黄澄明没有想到对方会回答的这么直接，在他想来肯定会找些说词为自己分辨的，不由愣了下才道，“那宋营长说说哪儿不妥当？”

“报告长官，张副师长是根据结果认为卑职是功过相抵，而事实上第418团能提前抵达横坡岭完全是偶然，打仗是不能靠偶然的！”

此言一出，黄诚等四人皆是一副恍然大悟，想想还真是这回事。只有李棠暗暗叹口气，之前黄澄明也是用这句话反他驳的，看来这个宋炎华的确是个人才，可惜却被黄澄明看中！

“那宋营长你这是明知故犯了？”黄澄明又逼问一句。

苦涩的笑笑，要是知道援军能提前到达，宋炎华绝对不会去冒这个险的，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卑职知罪，任凭长官处置！”

这显然又是出乎黄澄明的预料，之所以将后勤连连长三人也召来，就是想还原当时情况，好逼宋炎华就范，没想到他认罪如此之快。

不过事情既能简单解决，黄澄明也就直截了当的道，“那我就以督查处副处长身份宣布对宋营长违反军令偷袭日军炮兵阵地的处置决定！”

果然早就决定好了！见李棠一言不发，宋炎华只得无奈地苦笑，突然想到什么，连忙道，“报告长官，卑职还有件事想说明下！”

闻言，后勤连连长和警卫排排长的脸色唰的一下就白了，他俩清楚，以宋炎华之能要想搞清刀疤刘之死的真相肯定不成问题，难道现在想揭发他俩临阵脱逃之事？

越想越害怕，两人不约而同眼睛一闭，听天由命！

“难道想将诚儿（黄诚）拉下水？”黄澄明（李棠）同时闪过一个念头。

心中将对方看低一分，早有应对之策的黄澄明冷冷道，“宋营长但说无妨！”

得到允许，宋炎华对李棠眼色视若未见，沉声道，“报告长官，偷袭鬼子炮兵阵地之事是卑职一人所为，与黄参谋、江连长、姜排长，还有陈二猴无关，卑职愿承担一切责任！”

静，屋里一下子静到极点！所有人都用意外的眼光看着一脸坦然的宋炎华！

良久，黄澄明才道，“宋营长放心，我自会秉公处理！”语气明显缓和下来。

“多谢长官！”

清了清嗓子，黄澄明宣布道，“经查，国民革命军第140师补充团三营营长宋炎华少校违抗军令擅自行动属实，督查处根据战时条令革除宋炎华营长军职，保留少校军衔！”

除李棠外，其他人又是一愣，这算什么处分？难道让宋炎华当少校大头兵？

等卖足关子，黄澄明才揭开谜底，“鉴于宋炎华少校屡犯军令，判处入军官改造处学习，以观后效！”

军官改造处？黄诚等军官无一不倒吸口冷气，只有陈二猴还在为宋炎华庆幸。

当听到军官改造处时，一直保持着冷静的宋炎华脸色终于变了。

原来这军官改造处实际上是关押等待上军事法庭接受判决军官的地方，而学习两字就是待定的意思！

意识到将没有机会再上战场杀鬼子，宋炎华也急了，嘴一张就欲争辨，却见师长在连连向自己使眼色。

见状，宋炎华竭力控制着内心的烦燥，大脑迅速运转起来，自己所犯之事绝没有严重到被送入军官改造处的程度，而自己也与这个副处长没有什么个人恩怨！

越想越明白，再结合师长的暗示，宋炎华感觉这事应另有隐情，便立正道，“是！”

黄澄明将宋炎华表情变化一一看在眼里，见对方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想通其中细节，满意地点点头，示意宋炎华站到一边后，又宣布后勤连连长和警卫排排长虽未及时制止宋炎华的行为，但签于在横坡岭战斗中的表现良好，不予追究！

默默看了眼喜出望外的两名军官，宋炎华脑中不由闪过刀疤刘至死也不愿意闭上的双眼，不由泛起一丝愧疚，同时又有种深深地无力感，是非曲直在强权之前根本就没有分辨的机会。

“黄参谋！”

“到！”黄诚无疑是所有人最为轻松的。

朝笑嘻嘻的黄诚瞪了眼，黄澄明才道，“据第140师副师长张涛少将电报，补充团作战参谋黄诚主动返回横坡岭参战，军功待战后由战区司令部确认再行嘉奖，签于补充团三营编制急需重建，我与师长李棠少将讨论后……”

说到这儿，黄澄明看向沉默不语的李棠，等对方点头后，才又道，“一致决定由黄参谋暂代三营营长一职！”

让一个才从军校毕业，才经历过一次战斗的中尉当代营长？包括黄诚自己在内，几乎所有人都认为自己听错了！直到李棠再次确认，才知道这是真的！

没想到黄诚却丝毫没有兴奋之情，反而显得十分紧张，嘴一张就要开口，被黄澄明抢先道，“黄参谋留下，其他人先出去！”

李棠领头正要敬礼，背后响起一个懦懦的声音，“报告长官，那小的呢？”

循声望去，陈二猴正缩头缩脑地茫然看着众人。

“你就是陈二猴吧！”

黄澄明这才想起副官之所以将这人召来，是从电报中得知这人有一身翻山越岭的好本事，一时心血来潮，想将对方吸收进军统。

陈二猴连忙立正道，“报告长官，小的就是陈二猴！”在他想来，自己就是个大头兵，四个长官都没什么事，他当然更不会有什么事了，却不知自己的命运已不可抗拒地转向一个未知的方向！

“这样吧，你先和宋少校一起去长沙，具体安排到时通知你！”

黄澄明话音刚落，陈二猴兴奋地几乎要跳起来，去长沙也就意味着不要再在战场上和日军拼命了，而且能和自己最为敬佩的军官在一起，这种好事他可是连做梦也不会梦到，连忙道，“是，长官！”

然后众人在黄澄明的挥手中敬礼走出堂屋。

李棠停下，犹豫会才转过身，看着宋炎华用歉意的语气道，“宋营长，哦，宋少校，其实我在黄副处长那为你求过情，可……”

“谢谢师长，卑职让您为难了！”宋炎华倒是很坦然。

“那，嗯，跟黄副处长好好干！”说到这儿，李棠压低声音，“黄副处长说了不会亏待你的！”

应了声是，宋炎华心中一阵苦笑，能让堂堂中将用尽心机之事，想来也不会简单，是祸是福还不知道呢，哪还会计较亏不亏待的！

又安慰几句，李棠转身朝后勤连连长和警卫排排长吩咐道，“江连长、姜排长，你俩等会护送黄营长直接回团部！”

“是！”

等李棠离开，后勤连连长和警卫排排长对视下，又相互使个眼色，堆着笑脸走到宋炎华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