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医院的构想

补全太极拳法，非一日之功。即使是孙思邈这位大家，短时间内也不可能完成。于是，孙思邈便带着李玄霸进了自己的卧房。孙思邈住的地方是关林庙大殿旁边的侧殿。房内摆设简单，仅有一床一榻。看得李玄霸心下感叹。

孙思邈在榻边跪坐，李玄霸其实很排斥这种坐法，太累了。这几日他是备受煎熬，要不也不会宁躺勿坐了，给李秀宁做算盘的时候，他想起了前世的桌椅，就画好了图纸让柴府的管事安排工匠打造，只是还没有完成，回去得催催。

李玄霸无奈，便跪坐在另一边。

孙思邈道：“老道所著的《千金方》已然定名。”李玄霸心里一阵发虚，不知道孙思邈是不是要问自己怎么会知道“千金方”之名的，“然对它的推广却是心存疑虑。百姓识字的较少，即使每家一本，无人研读也是摆设。”

李玄霸被孙思邈的恢宏构想惊到了。每家一本，这得多少钱啊？

“玄霸不必惊讶，老道也知道现今洛阳纸贵，要真做到每户一本，呵呵，恐怕皇帝掏钱也未必能做到。”孙思邈笑道。

李玄霸点头。现在的造纸技术还比较落后，产量不高，再者，造纸产业被几家国戚垄断，旁人无法大规模制造，少数的几家祖传造纸商户，在规模上无法与之相比，故纸价居高不下。前几日自己拿了几张上了趟厕所，还被姐姐骂败家呢。所以，这几日李玄霸练字尤其勤奋。盖因练字好如厕也。

“倘若把此书交于勋贵印制，又恐其成为玩物，秘不示人。”孙思邈无奈道。

勋贵有钱，在当朝已不是秘密。每个勋贵之家都依附着数家乃至数十家大商户，为避苛税，商户也心甘情愿拿出大把的钱供勋贵们挥霍。就算唐国公府也是依附了十余家。

有些事情人力不可为。相信李玄霸到了封地，他的赵王府下怕也是已经依附了数家商户了。

孙思邈被誉为“神医”。他的著作若是交与勋贵印制，被他们藏起来是必然，就算舍得出售，恐怕一般的家庭也无人敢问津。

李玄霸亦是沉思。这个问题几乎是个死结，想印的印不起，能印的却会藏起来，普及天下何其难也。

对了，晕啊。李玄霸哀叹。怎么就没想起来呢，后世的这个机构可是遍及天下了。

看到李玄霸脸上的欣喜之色，孙思邈心道，果然，这小子有办法。

李玄霸整理了下语言，说道：“先生，咱们可以建医院啊。以您的威望，要办起医院不难。”

孙思邈急切道：“愿闻其详。”

“医为医者，院为场所也。”孙思邈脸上出现了黑线，“医院者，医者聚集之场所也。”孙思邈五指虚张，狠狠地抓了抓。终于忍不住，一巴掌抽在李玄霸头上，咆哮道：“小王八蛋，在掉我胃口么？说正事。”

李玄霸看到孙思邈发火，委屈地摸了摸脑袋，道：“很疼啊，先生。”

“我明天就造访国公府，给夫人出方子调理身体。”孙思邈咬牙道。

“您这一巴掌，都把我刚才的想法抽乱了。”不榨干剩余价值，不是咱的习惯。

孙思邈满脸黑线，怒气又生。李玄霸可不想再挨揍，腆脸说道：“要不，您先答应我一个条件？”

孙思邈“呵呵”笑了，怒气没了。他可是见识过李玄霸的无赖的。答应就答应，他可不认为李玄霸会害他。当下催促道：“老道应了，赶紧说。”

李玄霸握拳一震，说了声：“耶。”看孙思邈瞪眼，赶紧说：“先生可收了弟子。”

“未曾。”回答言简意赅，已是有点不耐烦了。

“先生何不收一些有志于医学的弟子，悉心育之，传以千金方，再令其云游天下，济世救人啊。”李玄霸道。

“哎，老道何尝不知。只是我隐居秦岭数十年，行医布道二十余年，只见世间皆是追贵求富之辈，哪里有心思浸淫医学。”孙思邈叹道。

“呵呵，世间追求富贵者甚众，然伶俐孩童可未见得如此吧。”李玄霸笑道。

孙思邈眼前一亮，如同醍醐灌顶，登时省悟。

李玄霸再言：“先生为医学大家，自是明白孩童乃志向未立之时，十余岁的孩子若有识字的，教上十余载，已是勉强可以出师。届时，先生登高一呼，医院草建不在话下。”

孙思邈问道：“此法可行，只是医院还要玄霸解惑。”

李玄霸道：“我所道医院，正如刚才所言，为医者聚集之所，可分设急诊科、内科、外科、妇产科等，每科配备相应人员。先生所教弟子不必成为全才，基础知识都会即可，另依照兴趣划分不同学习重点，精通一科者可为科长。还可设住院部，病重者可住院治疗。急诊科专职治疗紧急内外伤，严重伤者住院治疗。本院内再设药房，以保证药材来源。只是……”李玄霸停住不说了。

孙思邈正听得津津有味，骤然间李玄霸停住不说，心痒难耐，催促道：“接着说啊。”

李玄霸讪笑道：“再说下去，您可能又要打我了。只是咱建立的是医院，场地、人员、医药都是有成本的，届时您施舍药材的习惯可要改改了。”

孙思邈叹道：“我也深知，只是每每见到那些食不果腹的病者，让我如何能够忍下心去。”

李玄霸开解道：“先生不必多忧，届时您可根据病者情况收取费用。有的呢，只收取成本即可，真正困难的，就不收，或者少收点，”说着脸上露出不怀好意之色，“有的呢，就收的多点，比如那些富贾，勋贵……”

李玄霸这次没想到把自己也装了进去，孙思邈的医院成立后，秉承李玄霸今日的收费精神，每次治疗他王府内病人的时候，都是收取几倍诊金，直让他感叹人心不古。

“要是您觉得有悖医者之德，那就定期举办义诊，到一些偏远地区给病者免费治疗不就行了。”

“好好，义诊之举的确很好。”孙思邈展颜笑道。

“可义诊得是在您的医院资金允许的情况下才能进行的，您可别把它当做主业啊。”李玄霸是真怕这位德艺双馨的神医没事就搞义诊，自己还打算让他把医院开到自己封地呢，那样既可来钱，又可以给封地的人们弄来无双的福利，咱这王爷也好当不是。只是，看孙思邈的表现，想要他的医院像后世那样成为赚钱的机器恐怕不是易事。

“对了，咱们办事要秉承少花钱，甚至不花钱的精神，您可以找一些商贾、勋贵之家对您的义诊进行赞助，到时只要打出他们的旗号做做宣传……”话没说完，头上就挨了一巴掌，就听孙思邈怒道：“市侩，好好一件利民的善举冠以金钱交易，孔方兄是你哥哥啊。”

李玄霸又委屈了，这不是给您出主意吗？怎么就挂上市侩的称号了？

看着李玄霸委屈的表情，孙思邈感叹，这小子脑袋怎么长的？恁多奇思妙想。

孙思邈玩味的看着李玄霸，“你觉得医院建在哪里合适？”

李玄霸喜洋洋道：“当然是建在长安了？我听说长安万年县山清水秀，人杰地灵……”

“地势优越，商贾云集，下辖数十坊，实为医院首选。”孙思邈接道。

李玄霸陪笑道：“原来先生也知道啊。”

孙思邈撮弄笑道：“我还知道那万年县正是赵王您的封地呢。”

“啊？”李玄霸张大了嘴，“嘿嘿，咱也是为封地之民谋取福利不是？”

孙思邈其实有些无奈，根据李玄霸的构想，这医院的规模可是小不了。自古同行相忌，届时医院成立，必会夺走不少医者生意，为防他们闹事，也确实需要勋贵庇护，想来也就这位号称“天下第一”的家伙能做到。

李玄霸恶名在外，做事向来不以常理，强硬惯了。隋炀帝疑忌李渊，朝臣攻讦李渊时，鲜有拿李玄霸说事的。这里有个典故，曾经有个御史借李玄霸懵懂无知，行事乖张来攻讦李渊教子无方，李玄霸受李世民鼓动，带人把这个御史家里狠砸了一遍，扬言待他修复好后再来砸一遍。结果，这位御史第二天就祈求外放，当夜带着全家消失了。隋炀帝听了也只是一笑，言道，小儿胡闹而已。自此，朝堂之上再无攻讦李玄霸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