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鬼子进山（二）

天色蒙蒙亮，满根睁开眼睛。山顶没有任何动静，他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静静的等候着，等候鬼子下山来抓他。

可是等到太阳出来也没有什么动静。满根故意发出响声，山顶依然没有反应；攀上树梢极目眺望，还是看不到任何异常。他非常奇怪，溜下大树急速向山顶攀去。

山顶空无一人！满根只找到一些弹壳，再就是几片血迹。这弹壳跟杀害家人的弹壳一模一样，说明他们是一伙的，也证明昨晚在山顶的就是鬼子。昨晚那一枪打中了鬼子，这血迹肯定是鬼子留下的，只是不知道鬼子是死是活。他在山边转了一圈，很快就判断鬼子往回走了，便带着花猫沿着鬼子回撤的痕迹追踪。

判断痕迹是猎人的基本功，满根在这方面尤为擅长，加上花猫超乎寻常的嗅觉，无论什么样的痕迹都瞒不过他。他沿着痕迹追了没多久就发现了情况，几个鬼子互相搀扶着慢慢往回撤。

满根远远尾随着，不敢靠的太近。鬼子枪好，枪法也准，万一被击中可就亏大了。可他也不敢就此罢休，一来想继续找机会打鬼子黑枪，更重要的是怕乡亲们再出事。从这到山外有好几户猎人，若是乱绕圈子就更多了。猎户们住的都很分散，消息非常闭塞，许多人根本不知道鬼子已经进山，即使知道也不一定出去躲避。他得远远监视鬼子，万一这几个狗日的摸进那个猎户家里就得想办法搭救。

山林崎岖，几个鬼子走的很慢，可是满根始终找不到机会。鬼子精得很，两个鬼子搀扶着伤员慢慢走，一个鬼子警惕的监视两侧和后面，步枪一直端在手上。满根跟了一段，无可奈何打消了偷袭的念头。老套筒打不了多远，索性背起来，只是远远跟随着鬼子。

密林深处住着几家猎户，不知是没有发现还是急着赶路，鬼子并没有进去，只是慢腾腾的走路。一直磨蹭到太阳偏西，山林不怎么茂密，悬崖也不很陡峭，几个鬼子才加快脚步，迅速向山外撤退。

满根也加快了脚步，老套筒提在手上。再翻过两座小山头就是满忠大哥家，万一鬼子闯进去，那岂不是……他见鬼子已经翻过山头，再也不敢多想，拔腿飞奔，花猫寸步不离跟在后面。

爬上山头，满根隐在树后仔细观察。鬼子不见了，只见半山腰一缕炊烟徐徐飘起。他懊恼的捶打大腿，心想这个老实忠厚的满忠大哥，天还没黑做啥饭啊？若没有炊烟鬼子或许看不见隐蔽在山林间的屋子，直接就出山了，现在这炊烟不等于给鬼子指路送信吗？

满根悄悄往下走，不敢暴露身形，更不敢发出丁点声响。距离炊烟不到百米了，他发现炊烟迅速减少，很快就没了。显然下面不烧火了，要么是饭做熟了，要么是遇到了什么紧急情况不得不停止烧火。

突然，半山腰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喊声。满根脑袋“嗡”的一声，提起老套筒就走。不过，他并没有失去理智，仅仅加快了脚步，并没有暴露身形，更没有发出声响。

距离哭喊声还有七八十米，满根伏在一棵树后，轻轻将子弹推上膛。透过林木空隙，下面的情况基本能看清楚，也多少能听见。半山腰大树环抱的一座小院落里，满忠大哥被一个鬼子用刺刀逼着跪在院子中间，双手抱拳苦苦哀求着。旁边一个女人在地上哭喊着，另一个鬼子在女人身上疯狂撕扯，还不时哈哈大笑。

“王八蛋日本鬼子，连四五十岁的女人都不放过，简直不是人养的……”满根怒火万丈，迅速举起了老套筒。可是林木茂密，加上满忠大哥和嫂子一直跟鬼子纠缠在一起，无法瞄准鬼子，只能对空开枪。

“呯！”一声枪响，院里的鬼子立即停止动作，同时举枪射击，子弹全部打进满根藏身的树干上。与此同时，从屋里跑出一个鬼子，举起步枪连连开火，子弹全部落在满根前后左右。

满根躲在树后，心想小鬼子真他娘的邪乎，反应极快，枪法也非常精准，难怪几个人就敢进老鹰山。他听见鬼子一直在院子里放枪，知道鬼子人少不敢轻易离开院子，就悄悄伸出老套筒准备还击。不等他扣动扳机，“呯呯”两声枪响，一颗子弹打进树干，另一颗子弹居然不偏不斜打在枪管上，吓得他赶紧收回老套筒，靠在树后喘粗气。

鬼子也停止了射击，山坡上出现了短暂的寂静。可是满根却感到了巨大的压力，额头上渗出了细细的汗珠。自己占据了高处，加上鬼子人少才形成僵持。若是鬼子占据高处，或是再有几个鬼子，自己这会恐怕就危险了。这里距山边不很远，附近如果还有其他鬼子，听见枪声肯定会赶过来。自己孤身一人，得赶快离开这里。

在山林里隐身撤退对猎人不是难事。满根悄然离开大树，轻手轻脚向上攀爬。等鬼子发现时，他已经攀上山顶，伏在山顶上观察四周。

东边传来一阵枪声，满根仔细一看，五个鬼子快速向这边跑过来。他记得汉奸翻译说郭家村炮楼只有十几个鬼子，今天两拨共来了十个鬼子，加上死去的曹长，炮楼里没多少鬼子了。看样子小鬼子真是动了肝火，这次一定要跟自己见个高低。

不过，满根并不怕，也没感到紧张。只要进入老鹰山，别说这几个鬼子，就是来上千八百鬼子也休想找到他。他转身想走，但却迈不开脚步，心里沉甸甸的总感觉不是滋味。

满忠大哥救不出来了，估计连家都保不住了。如果自己一拍屁股走人，这一带的猎户估计就得遭殃，甚至老鹰山所有猎户都得遭难。自己家人死的死走的走，已无牵挂，可这些猎户都是拖家带口，总不能让他们都跟自己一样吧？再说这一切很大程度上都是因为自己，如果自己不下山去找岳父母，找完岳父不去大舅哥家，去了大舅哥家不闯进去杀鬼子，杀完鬼子不抓走汉奸，在老鹰山里不出来找鬼子……如果自己没有干这么多事，鬼子或许就不进入老鹰山，至少暂时满忠大哥和其他猎户不会被鬼子杀戮欺辱。

可是一切已经造就，再也无法挽回了。自己做事自己必须担当，不然对不起乡亲们，会遭到乡亲们的唾骂，连虎平和燕平都不会原谅的。想到乖巧可爱的儿子和女儿，满根眼睛湿润了。不知道现在他们到哪儿了？都还好着没？自己一而再的拖延，实在对不起他们……

“呯呯呯……”半山腰传来几声枪响，满根赶紧回过神来。五个鬼子已经跑上半山腰，跟院子里的鬼子说了几句，奋力向山顶攀爬，边爬边开火。院子里的三个鬼子迅速进入屋子，不大一会又跑出来，对早已吓瘫的满忠和女人连开数枪，随即也跟着爬山。

“小鬼子，我**八辈祖宗！”满根两眼喷火，对山坡上的鬼子连开两枪。可是老套筒射程不够，加上鬼子躲得快，没有伤到一个鬼子，相反鬼子的子弹却能打到山顶，在山边溅起阵阵尘土。他只得收起老套筒，带着花猫钻进了茂密的山林。

八个鬼子爬上山顶，只找到两枚做工粗糙的弹壳，气的“哇哇”大叫，朝山坡打了几枪，又扔了几颗手雷，嚎叫着钻进了山林。满根留下的痕迹非常清晰，鬼子不用费力寻找，追击速度很快。

满根一路没有停留，直插老鹰山腹地。碰了几次鬼子，多少了解一点鬼子的能耐，知道凭借这杆老套筒很难跟鬼子较量，稍有不慎就会被鬼子咬一口。前面几个鬼子不了解地形，也不了解自己的本事，这才让自己沾了点便宜。现在鬼子人多了，也绝不会再麻痹大意，没有十分把握不能跟鬼子硬碰。先把这些鬼子领进老鹰山，在山里好好折腾几天，然后再找机会慢慢收拾狗日的。

可是到了晚上鬼子却不追了，缩在山头上宿营。满根摸到山下打了两枪，鬼子只是还击了几枪，并没有一人离开山头。子弹不多了，他不敢再胡乱开枪，只得爬上一座悬崖睡觉。

清晨，满根被花猫叫醒。他看见鬼子正在下山，便吃了几口干粮，让花猫在附近抓只山鸡吃掉，然后“带领”鬼子继续向深山走。

鬼子紧追，满根就紧走；鬼子慢行，满根也歇缓。就这样走了大半天，太阳偏西时，一座笔直的悬崖挡住去路。满根从悬崖底部的小洞里拉出一条带有飞爪的绳索系在腰间，回头看了看拼命追赶的鬼子，大声喊道：“小鬼子，爷爷上山了，有本事就来追爷爷，我把你们这些驴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