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奇货（三）

“奇货可居！果然是奇货可居！”她喃喃自语着，一丝没有要从我脸上把目光移开的打算。她居然还走到了我的面前，一股浓烈的脂粉香差点儿呛得我出不来气；她伸出手来在我的脸上掐了一把，又掰开我的嘴唇看了看我的牙齿，就是把我当成了一个牲口。如果不是因为知道自己此时的身份，我定然会将她一刀砍死。

秦旭跨上一步，献着媚：“长公主，在下没有说错吧？”

长公主点了点头，同时回头看了他一眼，道：“这一次本宫会好好赏你！”

“谢长公主！”秦旭喜笑颜开，那模样就是一个摇着尾巴的哈吧狗，我恨不能一脚将他踢飞上天。

长公主没有再往下看，她挥了挥手，对着带进来的几个手下的吩咐道：“你们几个把这二十个降卒押走！”

那几个家丁一样的手下，马上如狼似虎般地吆喝起来，就像是赶牲口一样，对我们赶将起来。

“且慢！”楚奇大步走来，拦住了这伙家丁。

长公主的眼睛立了起来，分明是一种强忍的暴怒，但是她还是没有发出火来，抖了抖华丽的披纱，淡然地问道：“楚大人有什么指教吗？”

“不敢！”楚奇依然彬彬有礼，微微俯着身，对着她拱手道：“长公主，末将奉守俘虏营，未有**将令，不敢放走一兵一卒。今日长公主来到营中，要带走这二十余人，不知可有**的将令？”

“没有！”明知道这位楚将军是在阻止自己，但是长公主却不以为然，她吐完这两个字之后，又毫无顾忌地道：“虽然本宫没有将令，但本宫是吴王的长姊，难道此身份还不够吗？”

“是呀！”秦旭走到楚奇的身边帮着腔：“将军，您又不是不认得长公主，莫说是吴王，便是皇上来了，也会给长公主几分薄面的！更何况这些又非我赵军兵士，是为明州战俘，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无人会在乎的！长公主也只是带走这二十人，就当是没有抓获，又或是死掉了，将军何必如此认真？”

楚奇瞪了秦旭一眼，掷地有声地道：“尔敢徇私枉法？不怕军法乎？”

秦旭楞了一下，看了看长公主，没敢再说什么，退到了后面。

长公主冷冷地望了望楚奇，大不以为然地道：“今日本宫偏要带走这些人，看谁敢拦！”说着，命令着其下的一家丁道：“丁四，把这几个降卒带走！”

这分明是没有将楚奇放在眼里。

我和刘错面面相觑，已然明白此时自己的下场，定然是要被当成货物出卖的了。此时也无须多想，这位长公主就是驴头太子的大姐长平公主，是赵朝皇帝宋泽的长女，这是在江南臭名昭著的一个人物，出嫁三年后驸马病死，正因如此，更得宋泽怜惜，也便养成了她无法无天的性格。宋长平嗜财如命，尤擅行商，难怪她能如此赚钱，却原来在做这等无本买卖。赵军这些年在征战中几乎百战百胜，宋长平从俘虏中抽取健壮俊俏者为货，买卖人口，又无人敢管，不富才怪呢！

正当我惴惴不安之时，却听到楚奇忽得大喝一声：“来人！”他的身后立即走出了十数个披着戎装的士卒，手中拿着刀，犹如凶神恶煞一般拦在了长公主家丁的面前，显然，这些士兵是楚奇的亲卫，只听他的命令。

“此处为军营，岂容他人随意出入？”楚奇说着，看了长平公主一眼，对着身后的卫兵道：“将这些杂人赶将出去！”他的确是给足了长平公主的面子，看来如果是按照他的脾气，如果不是打狗看主人的话，这些杂人早就被他下令处死了。

“尔敢！”长平公主也怒了起来。

这个时候，秦旭又不失时机地走将出来，对着楚奇劝道：“将军，你这又是何必呢？得罪了长公主又有何好处呢？”

一听此话，楚奇越发得愤恨，指桑骂槐一般，训斥着秦旭，同时命令道：“秦旭身为营长，不知奉公职守，却私卖降卒，以谋私利，罪大恶极，给我拿下，交由军法官按罪处治！”说着，一挥手，早有两个人冲上前去，将秦旭解了兵刃，摘落冠冕，扭住了他的双臂，不由分说便往营地左侧的军法处走。

秦旭不由得大急，知道楚奇对他早就心怀不满，此时只怕更是借机将他铲除，毕竟军法无情，按军纪来说他的行为肯定够得上处斩了。他知道如今只能向着长平公主求救，几乎是哭着呼叫着：“长公主救命！救命！……”

长平公主气得杏眼圆瞪，几乎要将眼眶瞪破开来，她用手指着楚奇，咬牙切齿地道：“楚奇！你莫给脸不要脸！今日你若敢拿下秦旭，明日本宫就敢拿下你的项上人头！”

楚奇微微冷笑着，不卑不亢地道：“末将的这颗人头便在此间，若皇上要，末将定当毫不吝惜；不过，若长公主想要，呵呵，那却要问一问我营中的将士们答不答应！”

长平公主愣了愣，环视四周，却见到一群士兵对着她瞪目而视，只要等着楚奇一声令下，定然会扑上来将之撕成碎片。她知道今天在这里继续呆下去，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却又不甘心就这样失败，当下又望了眼被抓走来的秦旭，对着楚奇恨恨地道：“楚奇，今日算你狠，咱们走着瞧！”她说着，一挥长大的袍袖，转身离去。

看到长平公主走开，秦旭不由得大急，仿佛是几乎是扯着脖子喊着：“长公主！长公主！……”也就喊了两声，便被他身后的士兵用手捂住了。

长平公主就仿佛没有听到一样，头也不回地带着人走远，出了营门。

看到长平公主已经消失了影踪，我是觉得今天总算是躲过了一劫，转头看向楚奇，此时的他，脸色也渐渐地缓和了下来，显然他并不比我们这些人轻松，也或许更加紧张，毕竟是与长平公主作对，这个长平公主的背后就是赵国皇帝宋泽，是可以要他脑袋的人。

“将军！”楚奇身边的一名亲卫叫了一声，才将他从愕然中惊醒，他转头看着这名亲卫。这个亲卫用手指了指此时被几名士兵连拉带拖、又哭又喊带走的秦旭，低声地问着他：“秦副尉真要交到军法处吗？”

楚奇怔了怔，马上点着头：“当然！”

亲卫道：“军法官可是马大人，他定然会按军律处斩秦副尉的，这样于将军只怕不好，适才长公主走时已然对将军恨之入骨，若将军再杀了秦副尉，这个梁子可就结大了，到时于将军只怕不利呀！”

楚奇冷哼一声，道：“杀不杀秦旭，我都已然得罪了长平公主，便是不杀他，难道她就会放过我吗？”

“或者会有回转的余地！”亲卫劝道。

“哼！难不成要我去求秦旭向长平公主示好？与其那样，还不如杀了我！”他说着咬起了牙来。

他们的说话声音很小，但是因为距离我比较近，而我又有极好的听力，所以将他们的话听得一清二楚，心下里对这个楚奇有了不少的好感，看得出来，楚奇应该是一位比较正直的人。

见到楚奇心意以决，那个亲卫便没有再进行劝说，他又指着我们这二十个人问道：“将军，这些人怎么处理呢？”

“与其他降卒一般处理，先让他们去修河堤！”楚奇想也未想的答着。

“诺！”亲卫应声说着。

正当亲卫准备带着我们二十人准备离去的时候，楚奇转头忽然看到了我，他的眼睛一亮，喊了一声：“慢着！”

亲卫不明所以地转头看着他。

楚奇走到了我的面前，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直视着我的脸，就仿佛是在看一个怪物般，比刚才长平公主看我的眼神还要炽热。我很想躲避这种目光，却也知道，越是躲避，越是无处可藏，倒还不如泰然自若地迎视着他，显出一副不卑不亢的神情。

他看着我良久，点着头，发出了一声自嘲一样的叹息来：“奇货！的确是奇货，难怪长平公主如此失态！”说着，就象是想到了什么，转身对着亲卫道：“把他带到我的营帐去！其他人去修河堤！”

“诺！”亲卫响声答道。

我不由得一愣，忽然觉得自己真得成为了一件货物，一件奇货可居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