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淞沪！淞沪！”（3）

李斯文端着枪，趴在了泥泞不堪的堑壕之中，身旁的江洋正扯着下面的短裤扭来扭去，好像一条被人扒了皮的蛇。

“哎，斯文，来帮我一下，这里我够不着。”江洋侧过身子，指着后背朝李斯文挤眉弄眼，表情很是痛苦。

“唉~”李斯文叹了口气，距离刚才的炮火已经过去了三个小时，前线的枪声越发激烈了，可自己除了等来一个原地待命的命令外却没有任何的行动，全营的人都趴在了这个泥泞不堪的战壕中。

“哪儿？”李斯文伸手在江洋的背后搔了搔。

“往左一点，再往上，对对对，就是那，哎，使点劲，好了好了，劲使大了，哎呀呀，疼！”江洋开始还一脸愉悦的指挥着李斯文给他挠后背，谁知李斯文看见他的贱样就十分不爽，手上的劲头突然加大，挠得他龇牙咧嘴。

“我说你使那么大劲干嘛？”江洋捂着后背，冲着李斯文嚎道。

“老子火气大！”李斯文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答道。

“有火冲小鬼子发啊！冲老子做脉个？”江洋针锋相对。

李斯文懒得搭理他，扯了扯已经黏在了身上的短裤，甩了甩脚上的泥巴，继续趴在堑壕上据枪瞄准。

“别他娘吵吵啦，有能耐上了战场也这样！”付大海瞧见了两个人的嘀嘀咕咕，出言讽刺道。

李斯文瞥都没瞥他，趴在堑壕上不知道想什么，眼神飘忽不定。

1937年10月22日 上海 大场前沿阵地

“轰！”

震耳欲聋的炮声响起，一颗炸弹发出尖锐的声音扎进了刚刚被攻占的大场阵地上，轰出了一个巨大的深坑，同时也吞噬了十几名桂军将士的生命。

“隐蔽！隐蔽！”朱衡伸手拽起了一个摔倒的士兵，拉着他躲到了一旁的壕沟里面，大声朝着还在乱哄哄跑着的士兵们喊道。

“轰！”一颗炮弹落在了人群当中，几名士兵连哀嚎都来不及发出，就被巨大的冲击力击飞，鲜血如同下雨一般淅沥沥地撒到了地面上，瞬间将土地染的通红。

“快藏起来！隐蔽！隐蔽！”朱衡见状再也按捺不住，双手并作双脚地爬出战壕，使劲一拽上面露在边上的一条腿。

“轰！”又是一枚炮弹在旁边炸开，朱衡耳朵“嗡”地一声，感觉手上一轻，低头一看，手中紧抓着的小腿只剩下半截，一截骨头茬露在外面，白花花的骨片上染满了红色的鲜血，还在“呼呼”向外冒着热气。

“草！”朱衡扔掉手中的半截小腿，重新趴回地上，朝着刚才藏身的防炮洞爬了回去。

“营长！营长！”

还没等朱衡爬到目的地，一声呼唤从前方传来，朱衡抬头一看，是手下的一个兵。

“怎么了？”朱衡从地上爬了起来，但是也不敢站直身子，半蹲在地上问道。

“鬼子上来了！”士兵被硝烟熏的漆黑的面庞上只能看清一口白牙。

“抄家伙，进阵地！”朱衡大吼一声，从地上的尸体身上捡起一支步枪，带头朝着工事跑去。

朱衡他们已经上来三天了，这三天里，日本人的进攻一直没有停止，但是倒也都是老套路，先是各种重炮、舰炮向阵地上不要钱似的乱轰一阵，然后是大批戴着钢盔的鬼子冲锋，被打下去了之后就再用炮轰，轰完了之后就再冲。

刚上来的第一天，连炮轰带冲锋，朱衡的营就死了200多人，再刨除重伤员，整个营能拿枪的也就剩一个连，幸亏旅长及时派了两个营的援兵上来，要不然恐怕第一天他们营就得全折在这个阵地上。

不过也是点背，新补充上来的两个营20号早上刚到就被鬼子的冲锋给撕开了一道大口子，朱衡带着自己手下仅剩的士兵们跟着补充营的兄弟们在阵地上跟日军肉搏了两个多小时，才把所有的鬼子都打了下去，不过这一仗更是惨烈，自己手下的一个营现在就剩不到60人，基本还是个个带伤，两个补充营的营长一个当场战死，另一个被炸断了一条腿，当天晚上都没挺到就挂了，三个营的人马合在一起也就将将巴巴剩了一个营。

朱衡没办法，只好带着这些残兵在阵地上坚守，两天下来，日军的攻势暂时减弱了一些，但是到了今天却又恢复了之前的状态，自己的手下现在能动的也就只有二百多个人了。

看着面前黑压压的一片日军，朱衡咽了一口吐沫，伸出舌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握着步枪的手又加了点劲，心里暗暗估算着对方的人数。

“营长，这些鬼子估计得有快一千人了吧！”一个二等兵看了一眼面前的日本兵，朝着朱衡问道。

“差不多吧！”朱衡点了点头，跟他估算的人数差不多。

可是估算的再准又有什么用？以自己这边二百人的兵力就算是跟二百个鬼子一比一的打都费劲，更何况是一个满编的鬼子中队？想到这里，朱衡苦笑了一下，侧过脸看了一眼身边的士兵们。

一张张脏兮兮的脸上挂满着疲惫，几天下来的激战让所有人都苦不堪言，可是他们没有一个人退缩，只因为抱着一个共同的信念，“驱逐日寇，壮我中华！”

“兄弟们！”朱衡笑了，在这生死关头，朱衡竟然笑了，笑的十分灿烂！

所有人都转过头看向朱衡，这个或许是自己的老长官，或许是自己的新长官的少校营长。

“兄弟们！现在的情况大家也都看到了！我问你们！怕不怕？”朱衡看着面前一张张或熟悉或陌生的脸，开口吼道。

“不怕！”二百多个声音交织在一起。

“哈哈哈！不愧是我广西狼兵！兄弟们，一会打起来每人给我瞄准一个小鬼子，下去见了阎王爷咱也有个垫背的！”朱衡拽下了自己头上的帽子，狠狠地摔在了地上，眼中冒出了一团火，这团火，是视死如归！

“拉个垫背的！”二百多名经过苦战的桂军将士齐声怒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