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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四、夜别伊洛

小说:金山苍茫之宋云的修行 作者:执戈无争 更新时间:2018/10/23 7:42:51

黑夜如漆,睁眼如盲。耳闻的各种声响,在黑暗中骤然放大——秋风乍起乍止,起时犹如一只搜寻猎物的饥饿鸱鸮,满耳令人毛骨悚然的啸叫;止时万籁空寂,时间仿佛凝滞。静谧之中,隐隐有刀剑相击、人马厮杀之声,细听,却是巡逻兵士的剑甲**;一时风势转为低咽,如泣如诉,好似女子娇咛抱怨之语。片刻停顿后,风势再次猛然大作,树叶不停唆唆作响,车厢帘幕剧烈翻卷,暴雨随之噼噼啪啪铺天盖地而来,其它声响皆不再闻。

寒意侵蚀入车厢,宋云打起寒噤,双腿也隐隐发痛,本来便无睡意,此时更难以入眠。为逃避追兵,这一路都是急行军,又是颠簸难行的山路,自己这身僵硬的老骨头早已不比当年,全身关节仿佛临时拼凑在一起,随时都会散架。辗转反侧中,对面传来三宝鼻息均匀的鼾声。

这孩子,倒是处变不惊,还能睡得这么香。宋云挪动身子努力靠近他一点,眯起眼睛在黑暗中确认,那个用百纳布裹紧的包袱仍被他单手抱着,这才放了心。当然,眼前的三宝已不是孩子,已长成体格敦实的青年了。契胡兵第一次入宫,他失去右臂,也由结巴变为哑巴。不说话,也没了拿画笔的手,那个识字读经、接人待物都木讷,唯有提笔作画时才情横溢、天马行空的小画僧不复再现。宋云心底虽知他是有意失语,但并不说破。

约一个时辰后,雨势渐弱,天色依然沉黑。队伍前端传来骚动及断断续续的低语,不久,几匹乘骑驰骤而过,帘幕外一闪火把的微光。接到出发的号令,车夫带着倦意发出吆喝,驾车的牲畜惊觉地打起鼻响,相互间不安地左右踏步。随着一阵阵疾驰的马蹄和前车的启动,整个队伍又行进了起来。车轮**泥泞不平的路面,辘辘不停。

三宝猛然被颠簸摇醒,睁眼便赶紧看向老师父。黑暗中,老人头低垂,陷于佝偻内缩的肩胛之中,瘦小的身躯仿佛没了筋骨,偶人一般随着车子左摇右晃的摆动。他惊跳起来,将包袱随手一扔扑过去,不料正好对上老人睁着的一双眼,正炯炯地望着自己,不好意思的笑了。

包袱随着颠簸在车厢内骨碌碌的滚动着,“护——哎……”宋云怕有闪失,张口欲吩咐,却觉得咽喉处嘶哑胶着,浑身上下僵硬酸麻,几乎不能动弹,不由得叫唤出声。

三宝伸腿挡住车门处,并没有先捡起包袱,而是从车厢角摸索出一个干瘪的水袋,用断臂处夹着费劲的挪移过来。宋云便任由他服侍着喝了一小口。水冰凉,喉咙略觉舒缓,但一日未进饮食,腹中空空,灌进凉水浑身更冷得透彻。三宝自己却不喝,手嘴并用的系紧袋口,生怕不小心洒出一滴来。

自从瀍河出发后,只配给过两碗麦饭和一袋水,昨一日未给饮食,三宝是怕补给不上……宋云又看了看,包袱已好端端的被三宝抱在怀里,这才恹恹地闭上眼睛,嘴角泛上一丝苦笑:这被无端托付的什物,是对自己修行最大的嘲讽啊……

三宝心中也忿忿不平。既因一日没得吃喝,此刻肚中正咕噜噜作响,还因比起守着怀中这沉甸甸的什物,他更想去给老师父按摩腿脚。但他不愿惹老人烦恼,老师父要忧虑的事多着呢,心中不定怎么愁苦呢……唉,可恨的元宝炬!可恨的乱世道!何时才能到长安城啊?

大前日,南阳王元宝炬突然莅临翻经院,请国师在僧寮相见。“高老贼以臣伐君,勒兵南出,数日行八九百里,已引兵渡河。陛下现于瀍西宿营,欲暂徙都长安。”他阴沉着脸匆匆宣布,然后亲自捧出一个石头印章,便是包袱里这什物。“此乃国玺,陛下请国师携玺西徙。”他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说。

三宝一向对元宝炬素无好感,认为他亲近结交老国师绝不是因虔信和崇敬,这人贪功利、善诡计,骨子里还有一种特别的寡义无情。在国师面前,他以郁郁不得志的后生晚辈自居,恭敬有礼,并有意表现多嘴少智的愚笨之态,以博取同情。但一转脸,面对低等僧众和下人,立马换上一副凉薄的寡相。

元宝炬这两年突然得势,因他口中的“高老贼”在元氏宗裔中挑来选去的新帝,是与他关系密切的堂兄——平阳王元修元孝则。元修继位后,元宝炬不但复官复爵,而且很快攫升尚书令、获封南阳王。此后,他来翻经院的次数骤然减少,偶尔一次,也俨然一副夙愿已达的模样。以前,元宝炬曾艳羡元修有先见之明,河阴之难后隐为乡农避祸。所以三宝颇为不解,这五年中,尔朱荣立了一个皇帝,尔朱兆立了一个皇帝,尔朱世隆立了一个皇帝,每个都不得善终,元修若真是有先见之明,怎么还要当高欢的皇帝呢?元宝炬总想从老师父口中探听预兆之说,若对因果真有畏惧,怎么还贪图王爷之名呢?

但元宝炬说将徙都长安时,三宝心中却为之一喜。虽然他自小到大只见过洛阳的天,最远只跟随国师去过城南法云寺,在此之前从未想过会离开现在所居之地。国师说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修行,三宝却不知自己能有何修行。以前,他还能用画笔表达修行的感悟,现在,他只是一个活着的废人,一个看门护院、添茶倒水都嫌笨拙的扫地僧,眼中只有一人、心中只有一事——只要老师父安稳的在眼前,世间万物皆为虚无。可一旦听说可以离开,心中顿时充满向往,也顿时发觉自己竟有私念,不由得又满心愧疚。

老师父说过,长安城是关中最繁华之地、秦汉立国之都、一座不亚于洛阳的大城邑。国师曾三次经过长安,一次是从敦煌到洛阳求学时,另两次是西行求经来回路过。自己若能早生三十年,跟着老师父走一趟这西去东回的旅程,便可知有何修行吧?近日,三宝常如此白日做梦。

傍晚时分,他们到达瀍河集结地时,看到了一幕壮观的景象。夕阳下的瀍河平缓浑浊,燃起的营火在河面上弥漫成雾,马嘶、人语和金铁交击之声响彻滩地四野。排列整齐的马队和穿戴整齐的兵士正在按队集结,做着拔营前的最后准备。听说共有五千骑众,远远望去,片片盔明甲亮、层层戈戟生辉。在两队手执銮纛龙幡、青质黄阑五色龙旗、金书牌纛和羽宝幢的近卫引领下,头戴金盔、穿着黑底金丝披帔的天子走出幕帐,身后是同样身披金盔银甲的贵臣宗王。三宝难得见到如此阵仗,不由得张口结舌,但很快,他便悄悄低下了头——一行老泪正从国师沟壑纵横的脸上蜿蜒而下,一如远处默默流淌的瀍河水。

可当晚未出伊洛,人马便逃回了一大半,只有元宝炬等几位宗王和近臣相随。对这些大人王爷们的想法,三宝奇怪极了,暗自思忖:难道长安不如洛阳繁华么?他觉得无论是哪儿,天下都不会有比洛阳更像地狱的地方了。

屠刀挥舞、群魔嘶笑,生死长夜再度来临……三宝呆坐于国师身旁,眼见译案之上、佛龛之内,再次处处溅血,心中充满恨意。那一刻,他好不容易关于“善恶”的顿悟轰然坍塌,静心咒语毫无作用,梵呗圆音如同自扰,脑中忍不住万念疯长的无明火,心中忍不住深陷苦厄的贪嗔痴,甚至暗求速死。可群魔散去后,又有几名无辜同修丧命,最无用的他依然徒活于世……

断臂处突然剧烈的作痛起来。三宝埋下头,等待钻心的刺痛过去。这次疼痛来得有些长久,如同头脑中挥之不去的可怕场景,如同穿透三重院墙宫中女子的凄厉惨叫……它们与他的断臂之间有种相连的感应,经常没来由的捉弄他。

那晚,庙号敬宗、谥号孝庄皇帝的元子攸,被尔朱兆勒死在永宁寺的残墟内,其尚在襁褓的幼子,也被尔朱兆当着生母尔朱皇后的面掼死于地。

后来,靠尔朱家提携出人头地的高欢,把尔朱兆、尔朱天光、尔朱世隆等所有姓尔朱的和拥护尔朱的人都杀了,把前皇后尔朱英娥纳为妾室,废了皇帝再立新帝,成为继尔朱荣之后的又一大丞相。不过,三宝和老师父未在皇宫中见过这位新任权臣。听元宝炬说,高欢长着一张蜡黄马脸,其貌不扬,虽是汉人,却以鲜卑诨名贺六浑闻名尔朱胡军内,举止做派也完全是北胡人的模样,而且和其前任尔朱荣一样,喜欢据守晋阳发号施令、遥控天下局势。

三宝现在回想,第一次听说“高欢”这个名字,正是从伏陀口中。当时伏陀转述高欢之语时忿恨的模样,依然在目:“一座木塔,造的再高也终将朽烂!傻儿也能看得出,这天下已岌岌可危了!大乱之时,北地武人必有出头之日,是男儿怎能安闲度日!”伏陀正是受到高欢狂言的激怒蛊惑,断然归俗从军的。

到达崤县后,队伍短暂修整。一位将军驾驭着一匹浑身乌黑、四蹄雪白的大马驰过车旁,锦袍灿白如雪、银盔耀眼闪光、玄甲墨黑如漆,引得道旁侍卫兵士纷纷侧目。三宝看见他嘴角微扬的笑意,不由得呆住。他知道那人是谁,武川独孤家族以仪表著称于世,独孤伏陀和独孤夫人都生的俊美不俗。如果独孤夫人的面貌肖似飞天菩萨,那人则是长着菩萨面目的护法金刚。望着他气势十足御马而去的背影,一个执戈的小兵艳羡道:嘿,昨日北地独孤郎,今日晋爵浮阳公,无良乱世,鸡犬升天!不过当即有人反驳:当今叛王者多、勤王者少,武卫将军只身匹马、捐弃家眷而来,得天子赐名“信”,不负忠勇之名!三宝听了,生出痴念:伏陀如果跟随兄长,也能升官进爵了吧。

国师也看见了这一幕,像是自语道:“独孤信,杀伐者也;独孤善,修行者也……”

听闻元子攸死讯那天,老国师在僧寮内默坐良久。大德们悲叹皇室日趋卑微,佛法无所依从,末法时代将至,老师父默然道:“佛法不从宗室,修行唯在人心。然大行皇帝手刃逆贼,何其悲壮!帝王如此,不负冠冕!”三宝立刻想起师兄,老师父既然称此种杀戮为“不负冠冕”,那挡剑而死的独孤伏陀也配得上这句话——“何其悲壮,不负修行!”最后一刻,举刀剑的伏陀回归了修行者的身份,以明善的悲壮完成了修行。

虽然心中逐渐豁然,三宝至今依然痛恨自己没能刺死那个杀了师兄的契胡狗。不过,如果他杀了那人,别说悲壮,只怕连僧侣也做不成了。他不怕生死地狱、来世报应、善恶评判,但他不能想象,如果自己活着,不做修行人,还能做什么?

又是一阵剧烈的颠簸,三宝胡思乱想着没防备,被甩离座位,狠狠地撞上了车厢板。他揉着酸痛的胯骨,见老国师以身子抵着后座,手用力撑着扶栏,眼睛紧闭,表情痛苦。

徙都长安?听元宝炬说完皇帝西徙之计后,宋云当时心中一惊,脑海中万念闪回:今晚,便是拓跋皇权一分为二、魏国版图东、西两分的开始么?元修一旦离朝,高欢必定另立新帝或自立,如此各以洛阳、长安对峙,必然难复一统,那么大魏离全盘倾覆,恐怕也不远了……

自被拥立两年来,天子元修一直对高欢的专权控制心怀不满。作为元修最为倚重的心腹近臣,元宝炬多次与高欢党羽博弈交锋,替皇帝出气。前阵子因力劝皇帝北伐晋阳,被高欢得知后一连上奏,请求铲除朝中佞臣,而一度被元修暂时贬黜回家。现高欢重兵压境,打得也是铲除奸佞的旗号,那么建议皇帝携朝臣西徙避难,离开宗庙社稷之都,将河洛之地拱手让于高欢,投靠另一位手握重兵的权臣,一定是元宝炬的主意。不久前,关西大行台贺拔岳死于非命,现任者正是那位与元宝炬“颇为投契”的宇文泰。

元宝炬所谓将传国之运付与国师之手、求佛法庇护,其实也是逼自己奉命唯谨。“天道如此罢,惟愿与译卷译僧同徙。”宋云无奈地请求道。

但他看到了一张陌生的脸、听到了一句陌生的回答——“国师放心,宝炬已将译卷预送至安全之处,国师去了自有因果。”只当了一年多的重臣王爷,元宝炬倒是立马修炼出了处变不惊的从容之态。

宋云一时难以自制,动容变色:“此……二年……”声音中亦不觉带有颤音。

元宝炬未等他问完,已点头认可,不仅语调未变,那张青白的长圆脸上连一丝不安和愧疚都不见。“宝炬非食言而肥之人,天下丧乱,南城乃西胡乱民杂处之地,国师之译卷乃智慧宝卷,交付法云寺岂安哉?我使夫人保管,夫人乃好佛之人,并无一点损毁。”他大言不惭道。而后又轻慢地说:“国师可带一人随行,诸僧众便罢了,天子暂避关西,不日必将回归旧京!”

宋云心内痛极,对他来说,这无疑是比国家覆亡还要可怕的噩耗——若自己和众僧十多年的心血毁于一旦,自己这一生的修行还有何意义?若留翻经院同修在宫自己出逃,高欢莽胡入京,若迁怒与人,无疑是将他们置于幕燕釜鱼之境!还有法云寺佛陀扇多窣堵坡中的梵本,舍身饲火僧众的舍利,会不会亦遭盗损……元宝炬既能有这样的作为,大约不在乎做出更多苟且之事吧!

但元宝炬身穿甲胄,还带了一队全副武装的侍从,逼“请”之意明摆着——“国师,请束装即行!”耳畔,他犹在催促。

宋云满嘴苦味、满心苦涩,不禁哑然失笑,难怪自己能苟活到花甲高龄,永宁火,帝王剑,分东西,魏室倾,看来天道不但选中自己作为白羽谶言的知情者,还必将作为谶言的见证者啊……

元宝炬有些不耐烦:“笑甚?”

“老僧思之,此时应发‘柯叶自摧折、根株浮沧海’之喟?又或‘人欲天不违、何惧不合幷’之叹?”

见他一愣,宋云继续发难:“天子一别洛阳,此生必将难见北邙月、复拜帝陵庙,老僧故有此叹。”

“谶语所言……果真?”元宝炬顿时一改嚣张气焰,挥手让扈从出去,自己在僧寮内踱了一圈,找了个高几勉强靠着坐下来。

宋云有意不言,只是哂笑。

“若果真……洛阳已不可留,高老贼早有篡位之心,左右间构,离散宗室,扬胡抑汉——”元宝炬停顿住,神情颇不自然地干笑了一声,为掩饰尴尬,快速道:“于高贼之眼,京都胡人与汉人无异!宇文泰虽为北胡,乃心王室,与高贼不同!”

“何不同?”宋云尖锐地诘问。他实在过于激愤,这一刻,他已不是不参政事的僧侣,而是个忧国忧民却又无奈俯仰的老臣,像母舅崔光……分外之话既已出口,便索性让它破题起势:“南阳王难道不知,皇帝由谁立、天道在谁手!”

元宝炬果真上套,额头起了一层薄汗,急切地辩解:“我怎不知?图高贼有立至之忧,西巡宇文有将来之虑,然皇帝与高贼分疏反目,洛阳已不可留,为社稷宗庙之计,现欲止不能,且至关右徐思其宜罢!”他示弱的看了一眼宋云,“况天道如此,吾其奈何!”

“天之道,损有馀而补不足。人之道,损不足以奉有馀。孰能有馀以奉天下,唯有道者。天命去留,事在人为!”

“自天佑之,吉无不利。”元宝炬顿时面露惊喜:“国师可有化解之法?”

宋云一字一句正色道:“君子以正位凝命,帝王以社稷为重。若留,魏室不至遽倾,高欢、宇文相争,魏室中图,或有兴复之日,若徙,今则二分之日!”

元宝炬猛然醒悟过来,把脸一板,冷冷道:“清河文献王所言非虚,国师果然有高世之智!若是之,岂非皇帝与我皆得赌命?!”

宋云转身,有意淡然一笑:“不赌命,则赌社稷!”

元宝炬沉默了片刻,“先朝屡践危机、竟贞吉者多矣,吾宁以不义之名容于世,不以虚名徒殒命,功过是非,自后言去!”虽如此**,但他明显有些心烦意乱,整个人比刚才委顿了许多。

结果必定如此,自己不过以讥讽泄恨,逼他说出自损狼藉之语也就尽了。在言语上打机锋,本是宋云厌恶之事,越说越觉得心力交瘁,便不想再应声了。“尚有一事——”谁知元宝炬突然凑近来,脸上又露出以前那种讨好唯诺之态,语调也转为柔和:“途经元孚第,望国师能说夫人西徙。”

这次轮到宋云愣住,“此乃……天子之意?”元修即位后纳娶高欢的长女为后,但与高后素不和睦,只与三个堂姊妹失礼**,其中最受宠的平原公主,正是元宝炬的胞妹元明月。此次密谋西徙乃临时起意,必定不会大携后宫眷属并告知高后,却要独孤夫人同行,难道……

元宝炬解释:“非也非也,宇文行台不忍见夫人孤苦无依,数请吾劝其西徙,言于洛阳待君归,故请师言。”

唉,元孚被掳一晃竟六年了!眼见蠕蠕国势力壮大,魏国却即将分崩,可怜百姓既涂炭于内乱,还遭胡虏铁蹄蹂躏,若蠕蠕趁势祸乱中原,那将是怎样的黑暗世道啊!宋云悲愤地叹了口气,“老僧今日始知,女子忠节远胜于男子兮!沙门何与妇人言?恕难从命!”

帘幕透白,看样子天已渐亮。三宝掀起帘幕一角, “唉啊……”,突然睁大眼睛,发出一声类似叹息的赞叹。宋云望去,只见雨过天晴,晨光微熹。不同于四水环绕、总是弥散着迷蒙雾气的洛阳城,此间秋风爽冽,光线清透,葱荣的浓绿和尽染的斑斓尽收眼底。山石高耸、参木荫蔽的萧瑟山景已远远抛至车后,眼前,尽是广阔舒缓的平原。随处可见分割齐整的耕地和散布其间的民居,有泥糊草盖的窝棚,亦有粉墙黑瓦的寨堡。田间地头已有早起晨耕的农人和牲畜,从待收割的田地里抬起一张张惊惶的脸,目送这一行甲兵开道、阵势十足的车队驶过。只是耕作者多是衣衫褴褛的农妇老翁,少见壮年男丁。

虽一路如同软禁般被困车内,宋云也知此行将经新安、西虢、虎牢关、潼关,然后由陕城进入长安。此地,已到陕城境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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