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烈焰

统万城确实已经发生了变化：接到南面宥州方向传来的定难军大军北上的消息之后，南山军就改变了原来隔岸观火的态度，开始大批进城，所有南山军的士兵按照区域，按照都和队分散开，开始逐家逐户地驱逐统万城内的所有人全部出城。在驱逐的过程中，南山军明确告诉统万城住户，南山军将要在今天晚上纵火焚烧统万城。

所谓水火无情，统万城里面本来数千户将近两万人，如果挨家挨户去清理驱逐，恐怕一个月也清理不干净。但是现在南山军公开声明要焚城，那还能坚持在城里不离开的傻子就很少了。

南山军把统万城分成四个区域，东西南北城同时清理。一时间统万城七个城门同时有人快速地出逃，仅仅一个上午就有上万居民被清理到了城外的草地上。

这些人拖家带口，茫然无措地停留在城外各处，很大一批开始南下，往西南面去寻找宥州的定难军。还有一些人干脆往北往草原方向去了。夏州周边的县城历来不算富裕，很多县城的居民还没有老杨坎子村的人口多，大部分居民和财富都集中在统万城附近，现在忽然全部撒在草原上，各个县城也容纳不了这么多人。

倒是李岱灵机一动，找人向这些人宣传说南山村有买卖招工，可以吃饭。看得申晖目瞪口呆，问道：“东岳你烧了他们家的房子，现在还让他们去咱们领地，不怕他们过去之后找你算账吗？”

李岱道：“怕什么，这里的权贵是肯定不会去的，他们才和我们有刻骨仇恨。其他贫民本来就是住得和猪窝差不多，到了咱们南山村，无论食宿那都比这里强得多，他们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再造反？再说，范守业的治安队也不是吃素的啊，这维稳我历来都很重视滴。”申晖虽然觉得匪夷所思，但是看李岱振振有词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到时候嘱咐范守业仔细甄别吧！

等到了下午，城市清空得差不多了，李岱一声令下，城中开始分区域地放火。先从内城开始，然后部队一边向外撤一边陆续纵火。很多本来躲在城中不信邪的住户此时也连滚带爬地往外逃。一时间骂声盈耳，南山军兵士的祖宗八代都跟着倒了大霉。

李岱却不在乎，在马上哈哈大笑，说道：“言语有时候最是犀利有时候却最是没用。党项八部纵横西北数十年，周边十余军州无不受其荼毒，从来都是他们挨骂，想不到今天他们也有骂人的时候。”

到了下午酉时，全城都燃起大火，李岱下令把没有运走的干草和煤等全部撒在城中，一把火点了个通透。映着火光，最后一批南山军士兵压着车辆迤逦东行。

李岱和申晖驻马站在一个土坡上，看着大火，旁边于阗国王子李从章也在，看到火光听着耳边都是统万城居民的哭声不由得低手合十念了一声佛号。

李岱听了不禁一笑，说道：“没想到王子还信佛？”

那于阗王子李从章说道：“我们于阗国从大汉的时候开始就是西域的佛国，从我父王到我的孩子，都是虔诚的佛家弟子。”

李岱想了想，忽然问道：“上次谈话匆忙，不知道现在于阗周围的国家都有哪些？国势如何？和于阗是不是友好呢？”

李从章说道：“我们于阗东面是和州回鹘，也是虔诚的佛教立国国家，西北面是喀喇汗，西南面是伽色尼，都是复原数千里的大国。而且这两个国家都信奉可兰经。那伽色尼还好，喀喇汗却是一个十分严酷的国家，对佛教徒常常迫害，为此我们国家和喀喇汗关系很不好。”

原来这于阗周围也全身实力强大的国家，西面两个大国都和于阗有宗教矛盾，东面的和州回鹘又叫做西州回鹘，中原称呼为高昌国，本来同于阗关系也是不睦，但是现在西方绿教势力庞大，所以于阗和和州回鹘面对共同的强敌反而能够和睦相处。

至于于阗的南面就是吐蕃的地盘，这里吐蕃、回鹘、党项等都十分凶悍，平时和于阗总有刀兵相争，所以李从章干脆掠过不提。

众人一边说话，一边看南山军分批向东开拔，接着南面的侦骑也陆续回报，说定难军主力被大火阻隔，已经退到无定河东岸去了。李岱点点头没有多说话。无定河在宥州、夏州一带是从西南流向东北的走向，宥州和夏州统万城都在河西侧，现在定难军主力向东渡河过去，固然可以躲避大火，但是必然又面临着再次渡河回来的局面。而想越过火区，就必须在北面夏州的辖区内渡河。这里河水深水面宽，需要至少一天的时间来渡河。

也就是说，南山军目前已经可以确定有一天的安全行军时间，而看看统万城外看着漫天大火嚎啕的人们，李岱相信定难军短期内是没办法追上来对银州进行攻击了。

李岱见旁边的李从章面露不忍之色便道：“暮文似乎对南山军的行为不以为然？”

李从章道：“并非不以为然，西域征战同样残酷，涉及到宗教争端更是常常无论老幼一律屠灭，只是毕竟看到这么多人流离失所心下还是有点不忍。”

李岱点头道：“由于宗教争端造成的杀戮确实凶残，我从西方游历过来也略有耳闻，只是这党项八部却又不同，他们可算是长在西北的一颗毒瘤。”他没有再往下说，后世的党项定难军荼毒数十军州，杀戮甚重，每年劫掠周边百姓几乎从不落空，北宋为了对付西夏前后损兵折将数十万，西北民力被消耗一空。前后直接损失的人口到达百万级别。

燕云十六州的丢失，让中原失去北方屏障，河北河东两地都要年年备战没办法好好发展经济，而西夏立国，关中就时时刻刻在西夏兵锋之下，也要提防北方强敌的进攻。

还有就是西夏立国，截断了中原同西北的联系，本来向河西归义军、西域于阗，经过两**隋唐的经营已经完全自认为是中原的一部分，但是由于西夏截断西北，这些势力最后纷纷泯灭，整个西北又沦为异族统治，最后纷纷绿化。直到几百年后明清时期又经过无数大战付出无数代价才又再次把西域游子拉回中原的怀抱。

虽然这其中有北宋自己军事上的问题，但是西夏的出现确实也是北宋面对辽国难以振作的原因之一。

李岱还在那里胡思乱想，旁边申晖策马走过来说道：“定难军渡河，我们从容撤退回银州问题不大，后面东岳你有什么计划吗？”

李岱愣了一下，他之后只想着应该对定难军严密防守，小心接踵而至的疯狂抱负，别的什么计划根本就没想过，现在申晖一提，他还是没转过弯来。

申晖现在已经多少知道一点李岱这个人长于治事短于谋略，说白了就是目光短浅，没有什么战略全局的眼光。不过现在这个时代，很多武人出身的将领没有什么文化，这样眼光不够的情况也不稀奇，慢慢学习也还是会有变化的。

当下也不说破，笑眯眯地说道：“眼下定难军已经伤筋动骨了，他们对我们无非两种选择，要么疯狂的报复，直接攻击银州，指望一战击溃我们，这样就可以重新夺回银绥之地，慢慢恢复元气；另外一种可能就是抓紧收拢民众，先稳固自身再图报复。”

李岱点头道：“不错，不过我觉得他们无论如何都还是要和我南山军正面碰一碰才会甘心，毕竟到现在为之，我们南山军还只是趁着他主力外出不在，在他们身后打了一记闷棍而已。虽然衰弱，但是万一一战击溃我们，他们丢失的东西还都可以慢慢挽回，定难军都是征战无数的铁腕人物从来就没有不动手就直接被吓死的道理。”

申晖说道：“没错，所以我们还是要和定难军正面打上一仗，只要我们能够证明我们不是定难军可以用三五天就能一下子打垮的软柿子，那么他们的粮草不济，就必然会退回去，那时候就是我们从容发展的时机了。”他顿了顿，语气一变又说道：“我说的只是一方面，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东岳你考虑清楚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