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箭伤昏迷入王府

那俩大汉将女子玷污了之后，穿上衣服自己摇摇晃晃地去了。俩女子起来抱头痛哭，哭完后蹒跚走出房门。桐芷道：“真可恶，恨不能手刃那俩恶贼。”金曜道：“自从先皇杀了几十万胡人以来，那氐人鲜卑等胡人业已明白冤冤相报之理，对我汉人采取笼络手段，怎生此处仍有此骇人听闻之事发生。”华山洞主道：“前两年境况稍好，只是自从苻生当道，暴虐狂滥，上行下效，不仅百姓，连正直的王公贵族也苦不堪言，人人自危，正如刚才谢公子所说。”顿了顿又道：“听说氐人皇族内部也对苻生相当不满，若是这暴君如此横行下去，恐怕有一日在睡梦中脑袋搬家也未可知。”谢安道：“且放着那暴君不论，如今冉盟主消息全无，究竟下步作何打算呢？”桐芷道：“继续让白沙堡主打探消息，我们明日也离开长安去邺城，在这里干着急没有用。”众人点头称是。谢安道：“既然如此，那就散会吧，少公主，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参观参观这两朝古都。”桐芷也颇感兴趣，华山洞主自告奋勇当作向导，金曜和火曜自然也要作陪。

几人便辞了掌柜，踱步往内城而去，虽然刚才看到了令人作呕的场景，但是这外面大街上却又是一派清平世界，胡汉杂居，彼此问候，又有各种生意买卖。想是这些杀戮**之事，都是统治者的一己私欲所造成，胡人也好，汉人也好，本质上都是一样的，汉人也出过不少暴君，比如那桀纣，那时候的人民也是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几人正在大街上兴致勃勃地观赏风土人情，一队人马吆喝而过，街上众人纷纷闪避，领头一人器宇轩昂，面若冠玉，锦貂华服，乃美男子也，看得桐芷和火曜都不禁眼前一亮。待众人过去，华山洞主道：“这位乃是东海王苻坚，是苻生的堂弟。仪表堂堂，无论对待氐人还是汉人都一视同仁，在朝中颇有清誉。”火曜道：“没想到氐人当中也有如此美貌男子，氐人和我们汉族男子形貌没啥差异，却要强壮魁梧得多。”边说边目不转睛地目送他离开。

一路逛过繁华街区之后，来到渭河边上，河面宽阔，岸上榆柳夹道，行人稀少，冷冷清清，路边鳞次栉比地出现了红瓦高墙的建筑，应该是王宫贵族的聚集地了。谢安道：“此处倒可以和建康城中的乌衣巷相提并论了。”众人除了桐芷外，并不知道他是谢氏子孙，乌衣巷倒是有所耳闻，那是大晋一等士族居住地。

众人徜徉一会儿，华山洞主靠近桐芷道：“少公主，后面有人鬼鬼祟祟地跟踪我们。”桐芷一回头，果见两个带着斗笠的高大男子在后面晃荡，一看见前面的人回头就假装往河面处看去。桐芷不想惹事，带着众人快步往前，来到一个路口，前面闪出四五个头戴斗笠的剑客，再看后面时，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五人了。这些人拔出长剑，从两头往中间夹过来，不一会儿已经把桐芷几个包围在中间。此时，前方又出现五个人骑马而来，分别是慕容和，胖酒瓮，高金斗，瘦一尺和春香媚娘。胖酒瓮道：“人生何处不相逢，你们两个小混蛋，给刺史报信，害得我们到手的财富又飞了，今天老子要报仇。”桐芷和谢安对视一眼，看来司马道子已经回到了豫州，那边作了防范，心下甚是开心。春香媚娘道：“我本来打算要开十个春香院的呢，现在都灰飞烟灭了。”慕容和道：“几位在贪财之性变本加厉，江湖上有人送你们新的外号了呢。”几个人都朝向慕容和，他道：“大伙送你们‘饕餮四鬼’的雅号。”高金斗道：“呸，什么雅号，骂人而已。不过在下无所谓，那饕餮不也刻在钟鼎器皿之上吗？”慕容和指着桐芷道：“四位饕餮，今天你们如能将这小妮子拿下，王爷保证让你们升为饕餮四仙，不做饿死鬼，只做知足仙。”瘦一尺道：“做了这么久的仇人，我还不知道这小妮子怎么称呼呢？”慕容和道：“桐芷姑娘，又是冉紫公主。”春香媚娘道：“什么铜的还是染的，到我春香院，我再送你个好名字。”这边桐芷几人听他们一唱一和，把他们视为俎上肉，不禁又好气又好笑，想想自己几人武功不弱，倒也没有惧怕他们。她心想慕容和必定知道哥哥的消息，骗他道：“慕容和，你把我哥哥的消息告诉我，我就把这本《武侯韬略》送给你。”慕容和两眼放光，转而又恨恨道：“你这个小妮子太过狠毒，那么多宝物，你居然全毁了，害得我在大王面前丢尽脸面。单是这本书不足以解除大王对我的成见，你也需和我一起去见见大王，那么说不定大王一高兴，就告诉你冉睿那小子在哪里。”金曜道：“你快快老实说出我们盟主下落，不然今天非拼个你死我活。”慕容和哈哈大笑道：“就凭你们几个，明显是你死，我活。”又转向桐芷道：“我的建议怎么样？”桐芷道：“无甚不妥，只是需胜得了我的玄铁剑，我就和你走。若我打败你，你需得告诉我哥哥下落。”慕容和心想上次你还打不过我，这次难道就能胜过我，于是道：“也好，这样倒省事，就这样定了。”他哪里知道桐芷经山洞那一战之后，又和慕容评过招，积累了实战经验，情急之中也懂使出玄铁剑的机关，且这几天虽在逃亡，仍然潜心思虑，无时无刻不在揣摩剑法，自忖胜过慕容和应该毫无问题。

慕容和从马上一个筋斗翻到桐芷跟前，这一“老鹰翻身”干净利落，在场众人不禁暗中喝彩，谢安等人皆为桐芷捏一把汗。桐芷袖出短剑，黑黢黢的剑身在夕阳照耀之下闪着冷光，那些剑客一看这美女拿着这么一柄短剑，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桐芷鼻中哼了一声，短剑在手中转个圈圈，漂亮地随她箭一般射向慕容和。慕容和第一次和她交手是以木辰长老的身份，那次赢得差强人意，后来偷袭得手，在桐芷穴道刚解开血流不畅时打败她，在伏牛山顶没有交手，但是也瞥见慕容评被她划伤老脸，因此也不敢大意，眼见桐芷离身太近，连忙竖起长剑，一柱朝天，左手双指按住剑身，欲以剑身挡住对方剑尖，岂料玄铁剑削铁如泥。直接刺断他的长剑往他面门袭来。他大吃一惊，迅速侧脸，哪知已晚，鼻梁被生生切断，痛得他倒飞出去，跌坐地上。那新晋的‘饕餮四鬼’和燕人剑客都大吃一惊，没料到慕容和一招便败下阵来，纷纷拦在慕容和身前，谢安等人则惊喜连连。桐芷道：“你输了，履行诺言吧。”慕容和捂住鼻梁，脸上满是血污，疼痛中大叫：“抓住他们，除了小妮子，全都格杀勿论！”桐芷道：“言而无信的家伙，早知道把你鼻子割下来。”说话时，十几个人围攻上来，以二对一，也不讲什么江湖规矩。这‘饕餮四鬼’和燕人剑客个个武艺精湛，若是一对一，桐芷这方自然不会吃亏，但是一人要对付两个，却有些吃力。混战中，武功最弱的华山洞主和火曜首先受伤，桐芷看得着急，便喊道：“不如以二对四，金曜，谢安你们每人去帮一个受伤的。”如此一变阵，情形马上好转，坚持了一会儿，奈何对方人数实力高出太多，这边渐渐难以支撑。

就在此时，路边传来一阵口哨，一队几十人的氐人士兵朝这边飞奔而来，领头的正是刚才在永桥新店**两个汉人女子的大汉。几十个士兵将正在打斗的众人围住，那个满脸胡子的大汉喊道：“奶奶的熊，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敢在我的地头打架。快点放下武器，束手就擒。”这两方哪肯放下武器，要是真被他们抓住了还不被拿去请了功拿了赏。慕容和道：“小妮子，咱们的帐日后再算。”说完指挥剑客向氐人士兵攻去。桐芷暗想，被他们谁抓到了都是灾难，能杀几个就是几个。看到刚才那两个**犯后，刚才正愁没法惩戒，现在倒自己送上门来了，于是欺身过去，挥剑先往满脸胡子的百夫长背心扎去，百夫长闻得风声，向一边闪开，见桐芷偷袭，嘴里哇哇叫着砍过来。他形庞大，转动不灵，桐芷却如蝴蝶穿花一般飘来飘去，待他头晕眼花之际，鱼跃纵身往他脖子刺去，他赶紧拿剑格挡，桐芷故计重施，切断宝剑，刺进他的喉咙。那另一大汉百夫次长见同伴被杀，慌忙撤出重围道：“你们把这些人围住，我去搬救兵。”众人一听大坏，更加奋力拼斗。其时天色已经暗下来，众人都是凭借感觉在勉强支撑。蓦然间远处一队人马点着火把蜂拥而至，氐人的救兵到了，慕容和大喝一声：蒙好脸，放毒雾，果然撒出几把大雾，在火光下隐隐泛着蓝光，众人赶紧捂住嘴鼻，那些士兵更是怕死，纷纷后退，众人瞅个空，纷纷往外四散奔逃，又是黑暗，又是情急之中，所以众人只能自顾自逃跑。那百夫次长见众人四散逃跑，便指挥道：“围城圆阵，放箭！”

黑夜中只闻得箭声飕飕，桐芷忽然觉得左边胳膊一阵剧痛，一股大力将自己推倒，心里明白已经中箭。忍着钻心的疼痛爬起来继续跑，后面追兵不停地喊着，跑着跑着，她渐渐感觉眼睛模糊，前面突然又出现几个氐人骑马而来，她心想：这下完了，拼尽最后一口气，也要杀一个敌人，于是奋力一跃，朝那马上当先一人刺去，哪知还差着老远的距离，就体力不支，从半空中摔落下来，昏死过去。

仿佛仍然被人追逐，在一阵惶恐不安的情绪中，桐芷乍然醒来，眼前是华丽的罗帐，她仿佛记着最后那奋力的一跳，怎么跳到床上来了，挣扎着要坐起来，被子从胸口滑落，露出雪白的肩膀和粉红的亵衣，左胳膊的刺痛将她拉回到床上。一旁瞌睡着丫头被惊醒，赶紧过来给她掖好被子说道：“姑娘好好躺着吧，你胳膊上的伤不轻呢。”桐芷两手摸着自己光滑的手臂道：“这是哪儿？我的衣服呢？”她心里担心的是那《武侯韬略》。丫头道：“这里是东海王府。姑娘的衣服破了，满是血迹，我帮姑娘清洗了。你身上的东西和衣服都放在那里，是我帮姑娘擦洗的身子，姑娘放心吧。”说完就去抱过一堆衣物，桐芷看见那本书好好地放在衣堆之上，顿时松了口气。她问道：“我怎么会在这里。”“那奴婢就不知道了，我只负责照顾姑娘，姑娘已经躺了两天两夜了呢。”“这么久了。”“是的，剑伤颇深，幸好没有伤着骨头。姑娘一定口渴了吧。”说完倒了杯水放在她床头说道：“你好好躺着，我要去报告王爷。”说完袅袅婷婷地离去。

桐芷见她走开，硬撑着右边身体缓缓移向那堆衣物，一把抓过《武侯韬略》，又移回去躺好，把书塞进被窝里。就这么简单地动了几下，已经气喘吁吁。躺好平复了气息后开始胡思乱想起来：东海王就是街上看见那个英俊的王爷苻坚了，我怎么会躺在了他府里，哎呀，他怎么会没把我交给那些士兵？还有谢安、金曜、火曜和华山洞主呢？还有慕容和同那些燕人剑客呢？她满脑子的疑问，又想到刚才那丫头去汇报苻坚她苏醒的消息，他来了肯定会问我的身份，为什么受伤，我该如何回答呢？想到这里脑子都要炸了，真想逃离，可惜连起床的力气都没有，她双眼怔怔对着锦帐，一时芳心无主。

忽然珠帘掀起，一个高大英武，紫冠锦锻的男子快步走进来，正是苻坚，那丫头在后慢跑跟着。桐芷紧紧捂着被子，惊恐地看着他。苻坚在床沿边坐下，微笑着说；“姑娘别怕，我不吃人。请问姑娘芳名？”见桐芷楚楚可怜的双眼仍然直勾勾盯着他，说道：“两天前你可不是这种眼神，你那时眼里满是怒火和绝望。不知道本王如何得罪了姑娘，而要下此狠手呢？”桐芷听得糊涂，说道：“我和你无冤无仇，我什么时候想杀你了？我倒是想问问你把我弄这里来干什么？”苻坚道：“王处士果然分析得不错，你把我当追兵了，而且是糊里糊涂地攻击我。”看着她仍然迷惘的样子：“你最后飞身要杀的人是我。”桐芷此刻才明白自己昏昏沉沉之间居然杀错了人，顿时满脸羞愧道：“我、我当时没看清楚。”突然想到自己身上衣物这么少，他不会趁自己昏迷玷污自己报仇了吧，更加抱紧了自己，支支吾吾地说道：“你、你把我怎么了？”苻坚道：“我就是让她们给你拔了箭，敷了药，洗了澡，还能怎么？”桐芷放下了心。苻坚忽然变了脸色道：“该我问你了，你到底叫什么名字？怎么会有官兵追杀你？”瞧着那凌厉的目光，桐芷心中一紧，想道：该来的终于来了。故作冷静道：“本姑娘的名字岂是能随便告诉人的。有两个臭大汉兵头想要非礼我，我朋友帮我一起揍了他们一顿。他们不服，带着人来找我们麻烦。”苻坚道：“就这么简单？”桐芷心想他也不知道具体情形，就哄他一哄，点点头。苻坚笑道：“你可知道本王的职责是什么？”桐芷道：“本姑娘没兴趣知道。”他站起身来，踱了几步，望着她道：“京城的治安正是由本王负责。昨日他们来报前天日落时分有两伙人在渭河边斗殴，我们的士兵过去阻止，一个百夫长被一女子杀了。据一起的百夫次长形容，那杀百夫长的女子倒和姑娘有九分相似呢。”说完，双眼审视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