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大雨来临

姜运长正倚着一家米铺的门墙发呆。他在这么僻静的地方干什么?浓密的雨雾里姜运长与丁纯的眼光对上,丁纯突然作出决定，出于直觉也出于本能。他直接走到姜运长面前凑到耳边，姜老板，想去你店里买些货，你不在店里啊？雨声喧哗不得不俯耳讲话。姜运长看出对方没有恶意，我出来买米。他认得丁纯，这个侦缉队长不会怀疑自己，他俩没交集，只在审查放人的时候见过一面，记性不会这么好吧？姜运长还是有些吃惊。杂货店又不是一家，他从来没有来过杂货店又经常出入翠月楼。

见丁纯与人答话，菜农停在巷道里下整理菜筐，很累，正好休息酸疼的肩膀。丁河没有停步同时拍拍斗笠示意后面的人向前直走穿过路口进入对面的小巷，后面两人分别靠墙停步。过了这个路口就快到了，丁河站在无人的小巷中间回望白茫茫的雨水能看见桂天站立的身形，她一手入怀握住冰冷的枪把，一手向桂天伸出大拇指，保持随时行动。

丁纯说我要搬家，想添置家伙什听说你的东西便宜，过来说几句谈个价钱，他离开米店门口几步，姜运长跟过来。

丁纯问店里有砍刀吗？

没有，店里不卖刀

切菜不能用斧子吧？

我不管切菜！

姜运长眼睛闪光，虽然不敢相信但他必须相信！

丁纯说你先进店别出来，我一会儿来找你！姜运长二话不说转身进米店！

短暂的时间顺利与姜运长接上头，他看见不远的地方靠墙的两个湿湿漉漉的人心里有些歉意，这歉意转瞬即逝。他一露头丁河马上在前领路，四个人在大雨里走完最后一段弯路。丁河守住进家的巷口，丁纯进来说，你们先回家，我和紧急联络人接上头了，就是刚才那个人，他在米店等我。丁河说，冒失，好吧，让桂天掩护你去，千万小心。不要回答他的任何问题，离开让他先走。说话间菜农挑着担子进巷子，丁河吩咐在这你和桂天说，我先回！

桂天也走进巷口，丁纯说事办完了，还有一件事，你跟着我，我去见刚才那个人。枪你先拿住，这次距离大点，不要离的太近，万一发生情况千万别过去，马上回诊所！

桂天说，放心吧，如果一两个敌人，就干掉！

菜农也说过同样的话。我们的人不是不想真刀真枪和鬼子干，我们的力量太薄弱没消耗的本钱！

雨水又突然加大，仿佛直接向大地泼水，路面水花欢快的跳跃。丁纯将斗笠向下压低，脚下踢起的污黄的水花，他喜欢下雨天走路，尤其喜欢这样有节奏的杂乱的踩踏。

俩人一前一后来到刚才经过的路口，他招手示意桂天走近。贴着耳朵说，我和接头人离开你别走，在这看一会儿，有人盯梢就想办法给我信号，他比了个枪的手势。桂天说相信我，你去！

丁纯从巷子现身，姜运长还和刚才那样倚着门墙发呆，他见丁纯出现便向店里喊着，老板，米先存着，雨太大啦。他走进大雨里沿路向南，丁纯跟在十几米外，穿过一条斜路，来到一间破旧的空房。

姜运长握住丁纯的手大喊，没想到是你，怪不得当初你那么快放我。

丁纯也提高嗓门，我去你店里找你，锁着门，你怎么在街上，这么大的雨，有情况？

店里没出事，从曹家集跑出来了一个同志藏在店里。曹家集出了那么大的事，你们一定找我接头的，老梁说过，来接头的人认识我。对上暗号必须听从指示，除了我，不允许其他的同志知道，我很为难，经常跑出来，我想既然你知道我的杂货店也认识我，不如出来撞运气！

店里的同志叫什么名字，什么职务？

只知道叫杭掌柜，我们早就认识，是老梁的交通员。

交通员？他应该知道上级的联络点，为什么不去上级报告曹家集的情况？

他负了伤，他说把鬼子引开暴露的，为了掩护老梁！他就说到这里，别的不肯讲给我。我相信他是自己的同志，绝对不会叛变。他知道**是谁，但是不知道名字，所以他要留下来！

空地的积水已到齐腰，雨水砸的破砖烂棚蓬蓬响，俩人不得不提高嗓音。

丁纯说，现在听我说，除了老梁，你还认识那边其他的干部吗？

有，三个，一个副**，两个村**。

和曹家集有关系吗？

没有。老梁亲自掌握曹家集，我主要联系周村和紫沙镇。副**就是紫沙镇的！

丁纯说，小塔村的人有危险，敌人正在布网，准备再来一次曹家集事件。已经有一个同志去小塔村通知了，但他不是小塔村的人，其他乡镇的同志也不知道暴露多少。现在必须抢时间，你辛苦一趟，赶快通知所有的人转移隐蔽。是所有的党员干部！问一下谁认识一个叫顾宁的，他弟弟是**！派人去曹家集看看，尽量联系！

姜运长说，丁队长，店里的杭掌柜有枪伤，已经发炎了，搞不到药，店里的后墙是个夹墙，能不能去人照顾，他绝对没问题，我用党性担保！

钥匙给我！

你说，四掌柜让我找杭掌柜，他就知道是自己的同志。

丁纯说，杭掌柜有两个，你找大的还是小的？

姜运长惊喜地喊道，对，你怎么知道？

说来话长，先走，杭掌柜交给我！回来去侦缉队找我，就说托我办事！

给你钥匙。

当初上级派遣六名同志潜入县城，五男一女。一个叛变。丁纯掌握着其他几个人的接头地点与暗号，那个未露面的女同志杳无音讯，季合勤下落不明恐怕牺牲了，其余都联系上了。姜运长，桂天，杭掌柜，他对这几个同志有着天然的亲近感。

丁纯这次没有绕小街小巷。沿着大道两手扶着斗笠拼命跑向诊所，跌倒再爬起来。桂天远远看见丁纯跑出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是拼命追赶。一天的接触，他发现这个年纪不大的同志所表现出来的能力让他钦佩，瘦弱的身体蕴藏着巨大能量，地下工作人员的人数很少，这是工作性质决定的，他自己也奔忙了一天，身体极度疲劳，而这个同志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桂天一边跑一边警惕，准备用全部力量提供保护，幸亏有这场久违的暴雨使得丁纯肆意奔跑在杂乱无章的大地！

趁着空闲，老中医方子锦把诊所里外拾掇一遍，并用旧砖瓦在屋后废弃的房屋角落搭起一个台子，上面铺一块木板。老人家也是忙碌一天，非常辛苦，望着乌亮的天空替丁河他们担忧。丁纯哗啦闯进来扑到地上，方子锦吓一跳，赶忙上前把脉。丁纯喘着粗气，我没事，跑累了。桂天哗哗的也跑进诊所。

方子锦说，出什么事了？

丁纯一时平复不下来，看着老人说不出话大口喘气，终于他缓过来，有人负伤了，在翠月楼那边，很危险，店里没人。

桂天说我去，你休息，看你都顶不住了。

方子锦说丁队长，我俩去，放心休息，你脸色发青别逞强。

桂天说，这次必须听我的，我去！

丁纯说那有一个杂货店，离翠月楼不远，门上有锁，这是钥匙，他藏在夹墙里。你问他四掌柜让我找杭掌柜，他相信你是自己人。他有伤，如果不行就接过来。

方子锦说，我知道地方，去找丫头吧，这事有我这把老骨头！

丁纯说我得走了！

方子锦摸着丁纯的头，孩子，幸亏有你们，中国亡不了，我给你鞠躬。老人规规矩矩给两个浑身湿透却冒汗的同志鞠躬！

桂天说老爷子，使不得。丁队长，你快走，我和老爷子一定完成任务！

丁纯冒着大雨朝家跑，身体焕发的热气与苍茫的雨气融为一体。

院门大开屋门也大开着，丁河在等丁纯。她第一次见识到丁纯的当机立断，老梁当初介绍时特地指出这个特点。是优点也是缺点，就看如何运用。丁纯外表懦弱其实内心非常强悍，只有老马，老梁这样长期从事地下工作的同志才能观察出来。恶劣的环境可以摧毁一个人也可以强大一个人，丁纯是后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