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一言点醒梦中人

我这人，用陈伟的话说，没心没肺的。虽然上次被赶出了赵家庄。但是，这次回来的时候，亲吻着运河边吹来的秋风，早已经忘记了恩怨。老远看到村头上的乡亲们，我跳下车就跑了过去。握着赵老栓和乡亲们的手，我有些愧疚地说：“对不起，我不应该离开大家。我的工作方式和态度，都错了，我向大家道歉。”乡亲们把我往家里拉去，我的两个口袋里，塞满了花生和大枣。

刘镇长在车边上站了半天，赵老栓才从人群中看见。呼啦一下，村委的人把刘镇长围了起来。赵老栓笑着说道：“镇长，我真是老眼昏花了，竟然没有看到您。快请，到村委坐坐。”刘镇长这人并没有多少架子，呵呵一笑，说道：“看不到我不要紧，千万不要看不到你们的财神爷。赵家庄要发家致富，就要引来外资。你看，这么好的交通环境，陆路和水路都是这么方便，不发展还能行？”赵老栓忙不迭的点头。村长拿着本子记着，刘镇长一把拿了过去，问：“都记下什么了？”村长尴尬的一笑，说：“有几个字不会写，所以，只记了一半。”刘镇长摇摇头，说道：“要学习啊。”村长赶紧说道：“我们已经办起了阅览室。”刘镇长一愣，“哦？过去看看。”

所谓的阅览室是没有的，只是在村委的一角摆着我拿来的书。刘镇长拿起一本《红与黑》看了一看，又翻了翻《基督山伯爵》 ，呵呵一笑，对我说：“书，都是好书，世界名著。不过，你让农民读这些书，显然，他们是理解不了的。你看，这些书还是这么新，估计没几个人看过。要买农科之类的书籍，这才是农民最渴求的。”我点点头，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我咋没想到呢？

第二天，我就到了镇上，不光买了农科类的书籍，还有医学基础知识，十万个为什么。赵老三的三轮车上，足足装了半车斗。赵老三问道：“这得多少钱啊？”我笑了一笑，说：“这次一闹腾，坏事变好事。行里每年拨给我和陈伟五千块钱，作为自由支配资金。这些钱，就是用来做这些事的。”赵老三听了一咧嘴，说道：“五千块钱？你俩咋花的了？每天喝酒吃肉，也用不完啊。”我笑笑，坐到后车斗里面，说道：“这些钱，可不是用来吃吃喝喝的。这些钱，就像压水井里面的引水，为的是带来更多的水源。”赵老三似懂非懂，开着车走了。

路过镇医院的时候，我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自从上次见了赵玲，一直没有见面，她可好？我拍拍赵老三，说道：“停一下。”跳下车，我买了一兜水果，跑进了镇医院。

赵玲见了我，微微一笑，说道：“我以为，上次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呢。”我笑着摇摇头，说：“不会。虽然做不成情人，还做不成朋友？”赵玲笑着点点头，接过水果。今天，还有手术要准备，她转身走了。望着她的背影，我心里暗想，男女之间真的有纯真的友谊？不会吧。只有未曾表达的爱意，和藏在心灵深处的私欲罢了。

回到赵家庄以后，让我感动的还有一件事情。前段时间，我和陈伟离开赵家庄，但是，黄志强却没有走。村里面，已经有了三五户种植果园的，黄志强住在了村里，手把手的教着大家剪枝、施肥。回到赵家庄，见到他的时候，他仍然在二叔的果园里。看到我和陈伟回来，他似乎不知道我们曾经离开过，点点头，忙了起来。到了晚上，我们三人在一起的时候，他才笑呵呵的看看我们，问道：“两位，回来了？”一句话，说的我们两人满腹愧意。同样是军人出身，我和陈伟的觉悟？唉！

我问他，“你在村里，马副镇长没有刁难你？” 黄志强憨厚的一笑，说道：“难为我？我整天在果园里，他能见到我？”看看我和陈伟，接着说道：“对于你们的离开，这几个种果园的村民也感觉非常内疚。不过，咱们要理解。在农村，镇政府代表的就是最高一级政府，老百姓们见一次镇长都难，他们的还还敢不听？假如，你们的行长说话，你们明知不对，你们敢不敢当面反驳？领导既然安排咱们来到村里扶贫，咱们就要帮助乡亲们发家致富。如果因为工作上的挫折，咱们离开这里，就是逃兵。”黄志强的话让我汗颜，作为曾经的一个基层指挥员，在战场上我没有退却，在社会中我却打了败仗。我握着他的手，说道：“老黄，谢谢你，从今天开始，这里，绝没有逃兵。”

回到赵家庄以后，还有一件事情，那就是河口镇政府派来的镇干部。这人三十一二岁，叫甄凤娇，以前在镇经委工作。虽然年龄不大，但是说话却是圆滑。不过，也许刘镇长作了指示，对我和陈伟还算是客气。一见面，笑呵呵地说道：“两位，咱们以后再一口锅里吃饭了。”我笑着看看她，说道：“还有黄技术员，他才是我们的主心骨。甄主任，以后，你是打算住在村里，还是每天赶回镇上？”甄凤娇发愁的看看外面，说道：“村里，有没有条件安排住宿？”就在我们发愁的时候，赵老栓走了进来。

赵老栓来到甄凤娇的跟前，说道：“甄主任，你是镇上的领导，你到我家去住？”赵老栓的家，虽然房子宽敞，但是，赵老栓这人，平时有些邋遢，家里乱糟糟的，真害怕甄凤娇嫌弃。果然，甄凤娇去看了一趟回来，悄悄地对我说：“能不能给我想想办法？”村里就是这样的条件，还能想什么办法？

突然，村街上响起了拖拉机的声音。一个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赵支书，给你们送来了砖瓦，还不出来？”原来，这一天是星期六，于科长请了半天假，帮着拉来了一车砖瓦。

我和陈伟，还有甄凤娇走了出去，其他人去找赵老栓。陈伟一看于科长，笑着说道：“老于，啥风把你吹来了？”于科长呵呵一笑，说道：“学雷锋，支持乡亲们发家致富。”陈伟呵呵一笑，坏坏的看了他一眼，说道：“老于，你当我不知道？你惦记的是挣钱。你说，这一趟砖瓦，你挣多少钱？”于科长咧嘴一笑，说：“陈伟，你可是看错了我。我，是那样的人？”陈伟看看我，故意说道：“咱们的费用，还有？不然，明年开春，再结算这车砖瓦？”我看着于科长着急的样子，故意说道：“也行。”于科长凑到我的跟前，说道：“咱们是老战友了，你不能让我白跑一趟。其实，我也不挣什么钱。我的亲戚说了，一趟，从运输费里给我提成五十块钱。这个钱，我不要不要紧。可是，咱们雇的车，得给人家结算啊。”我呵呵一笑，于科长的心才放到了肚子里。

看着于科长高兴的样子，我把甄凤娇介绍给他。然后说道：“现在卸车，咱们到储蓄所看看？”于科长当然愿意去了。作为支行的一级领导，他还是有检查的权利。到了基层，谁不巴结他？果然，我们到了储蓄所，丁雯雯看到我们进来，第一个打招呼的就是于科长。我悄悄的说道：“人走茶凉。”丁雯雯嘻嘻一笑，说道：“咱们是一家人，问候，在心里有就行了。”于科长看看我和丁雯雯，目光中似乎在寻找一个为什么。我看看他，说道：“老于，革命友谊，高于一切。”

坐下以后，我看看丁雯雯，问道：“小丁，你干上这主任，也得有几个月了吧？有什么困难？”丁雯雯想了一想，说：“要说困难，多得很。首先，是拉存款。我是业务出身，没有你们的信贷关系，客户资源太少了。另外，困难，到处都是困难。可是，一时也想不起来。”我看看丁雯雯，问道：“咱们所里的同志，都是别的庄的人。咱们银行，加班是常事。现在天短了，要是到了冬天，深更半夜的，你也让她们回家？你就不担心安全问题？”丁雯雯为难的看看我，这件事情，她也想到了，可是，就是这样的条件，她能有什么办法？我给她使了一个眼色，目光转向于科长。

于科长赶紧摇头，说：“这件事，别找我。我还能派人每天护送你们的员工？” 丁雯雯也愣住了，于科长说的对啊。我看看于科长，说道：“老于，你换个思维方式。有困难，我们得向上级反映。你，作为支行的干部，必须得想办法解决。一条路走不通，咱走另一条路啊。”于科长瞅了我一眼，说：“我把老婆接来，每天我护送她们下班？”陈伟坏坏的一笑，说：“老于，你说的是违心的话。你这人的心思，当我不知道？你自己过来，把你老婆留在城里。你这个于世美，想休妻。”当着人家甄凤娇的面，于科长有些下不来台，生气地说道：“你们两个，就是算计人。我走，不受这种羞辱。”

我赶紧拉住他，说道：“于科长，你这人，以前在部队上就是领导，咋还没有一点肚量？陈伟与你开玩笑，你就急眼，你觉得对吗？这样，你到行里汇报一下这里的困难，咱们想办法盖上几间平房。又想回家的同志，随便。下雨下雪，有想住下来的，咱也有地方。你说，这个办法可行？”于科长看看丁雯雯，问道：“我给你们解决了这个问题，可要感激我啊。”丁雯雯笑了，说：“于科长，我记你一辈子。”于科长笑了，陈伟开口了，说道：“爱一个人，不可能一辈子。恨一个人，却能恨一辈子。”你说这个陈伟，老于刚刚不生气了，你又招惹他。我赶紧说道：“小丁，还有你的存款问题，我也想好了。于科长，也能给你解决。”

于科长看我一眼，说道：“我这人啊，认识你和陈伟，算是我一辈子倒霉。说，又想咋算计我？”我笑笑，看看甄凤娇，又看看于科长和丁雯雯，说道：“于主任，是镇上经委的副主任。这是个啥角色？财神爷。现在，她的住宿没有解决。你们要是给她安排一间宿舍，存款，你们还用发愁？”丁雯雯果然领会得快，马上笑嘻嘻的凑到甄凤娇的跟前，说道：“甄姐，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你得多多帮助啊。”甄凤娇当然愿意住在银行啊，干净，安全，吃饭也能解决，这样的事情能不答应？于是，十几分钟的时间，两人就像姐妹一般，嘻嘻哈哈地说笑起来。看到事情解决，我心里也是高兴。悄悄的对于科长说：“既然行里给咱们盖宿舍，不就得需要砖瓦？于科长，机会来了。”于科长咽了一口口水，说道：“兄弟，下次我请你。”你看看，人家于科长不愧是军人出身，多会寻找战机？

于科长的办事效率果然快捷，两天时间，盖宿舍的事情已经定了下来。其实，也不是于科长有办事能力，而是行领导听到这件事情重视起来。因为，自己的员工如果在上下班的路上出事，单位领导也脱不了干系。何况，还是在加班以后回家的路上？一万块钱，盖三间平房，那是绰绰有余。于科长，又拉来了好几车砖瓦，连盖房子的木材也是他准备的。我和陈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于科长懂事的请了我们好几顿。小于凑到我的跟前，问：“老于从中挣钱，你们不知道？”我笑着摇摇头，说：“没有一点好处，他能给你卖力？现在这个社会，不能太认真，也不能太不认真。太认真，办不成事。太不认真，容易犯错误。”小于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刚刚踏入社会的小姑娘，哪里明白这些道理？我暗自叹息，一块洁白无暇的玉，就这样，蒙上了一层尘埃。可是，我们有的选择吗？当初，又有何尝不是如此？

窗外，一轮明月高高地挂在空中。，皎洁的月光照着运河两岸。只有潺潺的运河水，流淌了上千年，她才是纯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