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遭遇特务 （一）

“我说老邓，你平时直筒子，一遇到事咋就这么多心眼呢？弄了次粮食愣是让你说出这么多道道，你说你至于吗？不过，这事还真的要保密，绝对保密！不光为翻译官的性命，也不光为暂编团的前途，而是不能断了这根线！咱们这么长时间都打不开局面，就是缺根线，我费尽心思找了好久都找不到合适的，这次一定要好好试试。以后联系翻译官就由世振出头，二蛋和大熊配合，直接向我负责，老邓你还有什么不同意见吗？”康政委问。

“你康大政委都下达了命令，我还能有啥意见？管用吗？我再下达一道命令，张世振任警卫排三班班长，二蛋和大熊编入三班。此命令由我亲自向警卫排下达。”邓团长抽着烟锅。

“任命个班长，排长就能做主。团长亲自去下达命令，荒不荒唐啊？吃饱了撑的？”康政委讽刺挖苦着，却并没有反对。

孙立山做梦都想恢复三班编制，但他不想凑合，最起码得有人，得有武器装备。现在团长亲自来下达命令，他是一万个不情愿。不给人，也不给武器，这不是空头人情吗？还有这个张世振，参加队伍总共也没几天，而且大部分时间都在卫生队装病，就算搞粮食功劳大，那也不至于一下就给个班长吧？警卫排哪个不是铁骨铮铮？哪个不是战功卓著？给一个连来历都还没完全搞清楚的国民党反动派随便升官，何以服众？

“孙立山，老子知道你不服，一万个不服。弟兄们也都不服，这表情，这表现，明显得不能再明显了。今天要不是老子亲自来，换个人来宣布命令，你们是不是能把宣布命令的人狠揍一顿？”

“团长，哪能呢？就恢复三班任命班长这么点事，我直接就办了，还劳驾您亲自跑一趟，看把您老人家累的！”

“你小子那点花花肠子当老子不知道？我告诉你孙立山，还有警卫排的弟兄们，从现在起，谁要是能给团里搞来一万斤，不，五千斤粮食，老子立马给他升官，排长升连长，班长升排长，战士升班长。人家张世振搞了一万多斤粮食，还给了五连一千多斤，别说班长，我看给个排长也没问题。你孙立山别他娘的鸡肠小肚，小心老子撤了你，老子手头可是不缺人。还有，三班现在就三个人，怎么补充班长定。”

“团长，那缴获武器弹药能不能升官？”有人开始起哄。

“那得看缴获了什么武器，多少弹药。你他娘的偷了三五杆汉阳造和三五百发子弹就想升官？做梦，最多能吃顿饺子。要是能弄来十杆日本鬼子的三八大盖和上千发子弹，或是两挺歪把子机枪和几箱机枪子弹，再就是一门掷弹筒和十发炮弹，老子保证给你升官。”

“团长，那要是弄几门迫击炮，或是步兵炮山炮，再拉上几大车炮弹，您这个团长是不是该让位了？”

“哈哈哈……好，好，有理想，有抱负！要真是那样……我说你小子没病吧？大白天做美梦，我抽你小子一顿……”

“哈哈哈……”

三班驻地在一个窄小的破屋子里，旁边两个大一点的屋子是一班和二班。排长孙立山原先住在这里，三班成立后就让了出来，自己住了间更小更破的柴草屋。张世振挺满意这地方，让二蛋和大熊多找了些草铺上，再铺上从庙里带过来的被褥，晚上关紧门倒也不觉得冷。

警卫排每天都是一起训练，基本都是常规性的训练。张世振本想再提几点建议，可是孙立山并不听，还说只要把现有的练好就足够了，其他的一步步来，说到底还是跟高连长一样，不大信任他这个国军。他以身体为由单独训练，每天的训练量实际上要比其他人要大许多。随着身体进一步好转，他的训练强度和训练量进一步加大，一般战士根本无法做到，所以他并没有在全排推广。

春暖花开，绿意盎然。邓团长屁股坐不住了，想到各连看看。康政委和秦主任研究了半天，也觉得五个连放出去有些时日了，应该去看一看，免得都成了山大王。秦主任要去军分区开会，康政委得总览全局，只能让邓团长出山了。警卫排一分为三，一部分护送秦主任，一部分留下保卫团部，一部分跟随邓团长。

邓团长点名要三班。倒不是三班多厉害，而是护送秦主任任务艰巨，决不能耽误开会；团部就更重要了，必须留足兵力。相比之下，自己到各连视察就简单多了，人多反而容易暴露。康政委、秦主任和孙立山再三劝说和恳求，他坚决不松口，只带三班和警卫员出发了。

临行前康政委和秦主任再三叮咛张世振一定要保护好团长，哪怕牺牲性命也不能让团长有任何闪失。张世振对康政委和秦主任敬了个庄严的军礼，郑重承诺人在团长在，人不在团长依然在！康政委和秦主任这才稍稍有点放心，这是一个老兵的诺言，字字千金！

张世振已经从团长简短的命令中知道了行进方向和大致要经过的地方，所以并没有多说话，只是一边走一边观察着四周，分析判断着可能发生的各种情况。这次跟搞粮食完全不同，粮食搞不到大不了回来，而护卫团长却不能有丝毫马虎。如果团长大小有个闪失，自己恐怕也没有存在的理由了。

邓团长计划先到北边，视察完一二连后，再转到东边五连看看，最后再到南边三四连那里，转个大圈后回到西洼村，整个视察计划十天到半个月，要走好几百里路程。邓团长虽然官大，但吃饭休息行军等等都由三班安排，所以张世振实际上是五个人的指挥官。

一连在西洼村东北方向，距西洼村大概有五六十公里，基本都是山路。虽然这一路都是暂编团的控制区域，但谁也不敢大意。战乱时期，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这太正常了。张世振让二蛋前出几十米侦察前进，警卫员小宝紧随邓团长，大熊稍后担任后卫，自己前后左右观察着。邓团长很是满意，到底是正规军出来的老兵，四个人都能布置出一套阵容，确实有两下子，这次带三班出来没走眼！

一上午遇到好几个村子，张世振都远远绕了过去。今年只有十八岁的小宝心想尽跑冤枉路了，啥时候才能到达一连？可是团长不发话他也不敢言语，只能紧随团长，寸步不离。

又绕过一个村子，拐过一个山坳，张世振命令休息吃干粮。邓团长一边吃干粮，一边欣赏着满山的新绿：“好地方，真是好地方啊！要不是打鬼子，真想在这地方住上几天，好好欣赏这满山的好景色。”

“团长，没想到您还是个文雅人，随便就能从这些嫩草里面看出好东西来。”张世振笑道。

“哪里啊？其实我以前连自己名字都不会写，都是这些年给逼的。不过，这满山的好景致谁都能看出来，无关有没有学问。只是你们这一路心思都放在观察周围的地形地貌，再就是防备鬼子汉奸上面了，没有心情去看这些好景致……”

“班长，有情况！”山坡上隐蔽放哨的二蛋发出了信号。

张世振伸手摘下小宝身上的望远镜，摆手让小宝掩护团长隐蔽，同时命令大熊做好准备，然后猫腰冲上山坡。

西边小路上走过来五个人，都是山里人打扮，有的背个褡裢，有的什么都没拿，晃晃悠悠朝这边走过来。张世振举起望远镜观察了一会，命令二蛋继续隐蔽观察，悄然退下了山坡。

“团长，五个人，马上就过来了。咱们再往上走走，等他们过去。”

“你意思他们可能有问题？”

“不好说，凭直觉！都是年轻人，确实看不出什么毛病。但是小心没大岔，咱们还是避避吧！”

“这是暂编团的地盘，该躲避的是他们！如果他们不是好人，老子至少能对付俩，小宝干掉一个，剩下两个……”

“这么点小事，还轮不到您上手。”

“老子手有点痒痒了，能不能……”

“您还是继续吃干粮，休息吧！”

五个人转过山坳，发现了张世振他们，立即停下脚步，有的手伸进了褡裢，有的手摸向后腰。张世振不动声色，坐在地上继续吃干粮。他的步枪平放在地上，团长小宝都没长枪，对方一时看不出什么。

果然，见对方没有什么反应，五个人手都收了回来，慢腾腾地走了过来。快走到跟前时，最前面背着褡裢、脸上有道刀疤的老乡伸手挠了挠脑袋，脸上堆满了笑容：“哎吆！是八路军同志啊？休息吃干粮呢？辛苦了，八路军同志辛苦了！”

“我们不辛苦，不辛苦！老乡这是去哪啊？要不，过来一起吃？”张世振扬了扬手里的干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