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深夜挖洞 （二）

孙家庙是东林县西部的一个大镇子，距离县城一百二三十里，距离暂编团控制的地方五六十里，是周围比较大也比较繁华的镇子。

张世振三人在孙家庙外围溜达了好几圈，始终无法进入镇子。高大结实的城墙四周都有岗楼，一队伪军在城墙上来回巡逻。东西两个主城门除了各有几名伪军盘查过往行人，还有两名鬼子岗哨；南北两个城门也都有几名伪军把守。进城的行人必须出示良民证，没有良民证的一律不让进城，稍有迟疑就被抓进了旁边的小屋。

三个人没有良民证，又藏着盒子炮，无法接近城门。眼看天要黑了，张世振三人把盒子炮藏到几里外的大树上，在镇子东边溜达着。

两辆大车慢腾腾地走了过来，老远就能听见“咯吱咯吱”的声音，显然车辆很沉重。几匹牲口拉得非常吃力，后面几个伪军推着，大车一点点地往孙家庙挪着。

“哎！你们三个，过来推车！”

“哎！”张世振战战兢兢挪着步子，显得非常害怕，似乎不想过去，又不敢不过去。二蛋和大熊佝偻着腰，眼睛滴溜溜乱转，演戏的功夫实在烂得不能再烂了。

“我说你们三个他娘的磨蹭啥啊？不想过来是吧？小心老子毙了你个狗日的。”一个小队长模样的伪军拔出手枪乱晃着。

张世振不敢磨蹭了，紧走几步到了一辆大车后面，使出吃奶力气推车。二蛋也在旁边用力推车，还有点夸张的“哼哼”着。

大熊推另一辆大车，力大无穷，一个顶仨。几个伪军都松开了手，纷纷掏出纸烟抽着，一个伪军还友好地拍拍大熊肩膀：“兄弟，好力气。好好推车，推到镇上有赏！”

“哎哎！”大熊咧嘴笑了，心想只要能进镇子，还要啥赏啊？

没有人检查，也没有人盘问。城门的岗哨一个立正，大车就慢腾腾地进了镇子。张世振两手推着车，眼睛也没闲着，经过的地方基本都记在脑中。

拐了几个弯，大车停在镇子北部一座大院前面。高大的院墙上拉着铁丝网，大门口站着岗哨，还能看见院子后面高高岗楼里的哨兵。

“哎！你们三个把两车东西卸了，给工钱。”一路直夸大熊的伪军商量着。

“哥……”大熊叫了一声：“老总说卸东西，给工钱。”

“成！”

大车一直走到院子后面，一个伪军指挥着：“粮食卸到这间库房里，其他东西卸到对面库房里。卸完了找林三娃要工钱。”

“林……是谁？”

“就是雇你们的林班长啊！本来不让外人进来，谁送谁卸。林三娃这狗日的偷懒，雇你们卸车，就问他要。出去时别让日本人看见。”

有伪军监视，谁也不敢磨蹭。可是两大车东西，三个人使出浑身力气也得搬一阵。东西搬完了，张世振也搞清楚了整个仓库的情况。

林三娃在外面等着，见张世振三人出来，掏出几张钞票：“出去往北走，别让日本人看见你们从这里出来。”

转到北边，张世振才明白林三娃的意思。北边是座庙，足有上百亩，庙北不远处就是城墙，周围没有一户人家，难怪日本鬼子看不见。

“振哥，咱有钱了，下馆子走，饿了。”

“熊，你就知道吃，难道咱们是来下馆子的？”二蛋小声训斥着。

“不是……干啥也得先吃饭啊，总不能饿肚子……”

“走，下馆子。”张世振迈腿就走。

在找饭馆的时候，张世振基本摸清了镇上的情况。吃了顿臊子面，三个人又悄悄返回北边的庙里。

“孙家庙确实是鬼子的一个物资中转站，大大小小有好几个库房。咱们卸车的是最大的的一个，原来是学校，现在成了仓库。镇上有一小队鬼子和一中队伪军，还有警察所、特务队等。鬼子和警察所、特务队等都驻扎在东西大街两侧，只有伪军中队部和一小队伪军驻在学校。”一间黑乎乎的屋子里，张世振小声说着。

“振哥，二蛋，咱们一把火烧了这座学校，扫荡的小鬼子没啥吃了就得乖乖退回去。”大熊挥舞着拳头。

“火烧倒是个好办法，可是学校有探照灯，有巡逻队，四周还有岗楼，根本近不到墙根下，这火咋能点着？”二蛋摇摇脑袋。

“扔手榴弹啊，我保证能扔进院子。”

“大熊，且不说咱现在没有手榴弹，也不说扔完手榴弹如何成功撤退。就算有手榴弹，而且全都能扔进院子，也不可能炸到任何东西。这里是仓库，虽然比不上碉堡，但是一般的炮弹也炸不透，更别说手榴弹了。咱们搬东西时都看见了，墙壁、房顶包括门窗全都进行了加固，就是从外面放火恐怕也烧不到仓库里面的东西。”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究竟咋办？振哥，你倒是说句话啊！”

“我也没有好办法，这不是一起商量吗？”

“说了半天都是白说，还商量啥啊？”

“二蛋，你再把学校情况说一遍，特别是庙和学校周围情况。”

“振哥，吃饭时听别人说，镇子北边原本只有庙群，有上百间屋子。以前办学校没地方，就把庙前面的空地平整后盖了学校。鬼子来了以后，学校关了门，伪军中队部件了进来。前段时间学校又改成仓库，运到镇上所有粮食衣物帐篷等物资都放在这里，汽油也放在这里，几排教室几乎都是满的。这里没有武器弹药，听说在另外几个仓库里。”

“他娘的，没有武器弹药，那还搞个啥劲？”大熊插嘴道。

“咱又不是来搞武器，要武器弹药干啥？别打岔，二蛋继续说。”张世振制止了大熊的满腹牢骚。

“其他房子都是粮食和其他物资，只有最北面靠近墙根一排房子是汽油，所以这排房子特别坚固，房顶和墙壁特别厚实，原来的窗户也都用砖砌得严严实实。结实的大门口站着双岗，没有中队长的手令谁也别想进到库房里面。”

“汽油仓库离北墙根有多远？”

“大概两米左右。”

“庙群最近的屋子距学校北墙根有多远？”

“不到十米，中间是条小道，一班伪军分成两队昼夜不停沿着这条小道巡逻，晚上探照灯也一直不灭，可以说连只苍蝇也飞不过去。”

“扔手榴弹不顶事，人也到不了墙根，说半天还是白搭。我说别瞎忙乎了，到其他仓库转转，炸个弹药库才美气呢！”大熊站了起来。

“武器弹药仓库都有鬼子把守，凡是接近仓库的格杀勿论，估计不等走到仓库跟前就被鬼子干掉了。”

“唉……要是能变成老鼠，随便打个洞……”大熊垂头丧气。

“大熊，你说啥？”

“振哥，没……没说啥啊！”

“你说老鼠？打洞？”

“振哥，你是说……”二蛋眼睛亮了。

“二蛋，仔细观察地形，寻找庙群到汽油库的最短距离和最佳位置。大熊，去搞铁锹、镐头等，要短把的；还要簸箕、筐、蜡烛或手电等，去找取偷去抢随你便，但绝不能惊动鬼子伪军。”张世振命令。

最佳位置和最短距离找到了。最边一间大屋子穿过八九米的小道就到了学校北墙根，再经过两米多就进了汽油库。

大熊回来了，咧嘴笑道：“振哥，东边一户家里人可能出去了，东西都在他家弄到了。就是铁锹和镐头把有点长，用他家锯子锯短了。还在他家找到了好些馍馍和咸菜，够咱们吃两天的。”

“没给人家留钱——噢，你身上没钱，记住那家，以后再来时把钱给人家还上。”张世振掏出怀表划了根火柴看了看：“现在已经是凌晨两点，二蛋在门口监视，大熊跟我开始干活。”

屋门关严实，窗子也都用衣服等东西堵好。点燃一根蜡烛，轻轻揭掉屋子中间几块方砖，用镐头慢慢刨开方砖下面坚硬的地表，再用铁锹一点点的开挖。挖出的土用筐提到屋子角落里，再用脚踩实，以便能倒下更多的土。人歇工具不歇，三个人轮流挖土，轮流放哨，很快就挖了两米多深。下面依然是均匀的黄土，容易挖，也不怕坍塌。

对正了方向，开始横向挖洞。洞子有半人高，宽不足一米，一人在下面挖，上面两个人不停地运土、倒土。天亮时，洞子已经挖了两三米深。三个人停止了挖洞，去掉窗户上的衣服，把屋门从外面锁上，再跟窗户跳进来隐蔽。屋子角落里拉了许多蜘蛛网，应该很久没有进来人了，张世振想赌一把，赌今天白天不要来人，即使来也到前面屋子。赌赢了今晚就能大功告成，赌输了只能前功尽弃。

运气总是给有准备的人。一白天只有几个人进入庙里，全都在前面烧香拜佛。小道上两队伪军不停地巡逻，除了伪军再没有人敢靠近仓库，连小道都没人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