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冤家路窄

“好咧，齐翼师兄放心，一准办得妥妥的。”陈老九眨着亮闪闪的眼睛打量着沈曲：“貌似师弟年纪不大，贵姓？”

“他不是…，也好，暂以师兄弟相称吧，日后再说。”齐翼欲言又止。

沈曲拱手回道：“陈师兄，小生名唤沈曲，今年二十有五，陈师兄贵庚？”

心情一畅快，他又忍不住要作读书人。

“沈师弟小得多了，我已三十有五，沈师弟入门晚，叫我师兄也不亏你，日后咱俩就是同甘共苦的师兄弟了，入了麻衣谷，师弟不如扔了那些酸秀才的做派吧。其实果园日子不苦，还甜得很啦！对吧，齐翼师兄。”陈老九笑嘻嘻笑着。

沈曲连连应下，硬生生将“小生”吞咽入肚。

“陈老九，不可以欺负他，否则饶不了你，”齐翼一看沈曲，“且安顿下来，一切让陈老九安排，明日有空再来看你；有事也可以去住处寻我。”

沈曲致谢，目送齐翼离去，心知齐翼急于去向齐月讨要丹药。

他本想对齐翼说明真相，却不知从何说起，只怕齐翼也同高现成一样，终是不信的。

“沈师弟不必拘束，随我来。”待齐翼走远了，陈老九招呼沈曲回转。

他笑颜不改，指着瓦房左起第三间道：“沈师弟就住这间，左面那间是灶房，挨着灶房这间是张四的，他出谷办事未回。最后那间是我的。我俩挨得近，有事喊一嗓子就能听到。”

沈曲不及答话，陈老九捂鼻笑道：“沈师弟这一身有多少日子未洗洗了，酸臭得紧，我这便带你去好生洗洗，换身新衣，等吃罢午饭，再进果园转转。”

沈曲低头打量自身，一身行头穿越至今从未换下清洗，在污浊的地牢以住了几日，自身浑没觉得脏臭，先前齐翼说时也没当一回事。

此刻听陈老九提起，便抬臂一闻。

“哇、哇…“臭，真他娘的臭，滔天的臭气熏得他飘飘然，弯腰干呕连连。

陈老九哈哈大笑。

陈老九领着他出园去到二里外的水池，又先行离开。

水池五尺见方，深两尺，天然温泉，池底几眼泉水汩汩注入温水，却不见水溢出，池下有不可见的泄水道。

沈曲痛痛快快地洗净了身躯，是他到大明朝以来首次洗澡，细细搓揉下污垢得有几斤重吧。

他取出碎银，把那套后世的衣服清洗干净，心想着保存下来，保不齐哪天穿越了回去还用得上。

陈老九回转带来新衣新履，那套深灰麻衣质地明显劣于齐翼那身，也有优次尊卑之别。

换上一身新，沈曲整个人瞬时精神了。

陈老九赞道：“沈师弟好似换了个人，一表人材。”

沈曲满口谦逊，心下飘飘然：“想当年在后世，咱也是翩翩美少年，否则怎入得张妍之眼，她眼光高得很哟。”思及张妍，他情绪有些低落。这些日子过来，他几乎忘记了张妍，那段可有可无的感情果然经不起岁月的考验，就让它随风去吧！

“噫，这些伤痕？“陈老九指向沈曲后脑。

“唔，路遇强人，被刀砍…划伤的。“沈曲摸向脑后，肤质平滑。

“哦，“陈老九凑近细瞧，叹道：”世道不太平，还是谷里安全！伤痕清浅，都是皮外伤吧，等发长些就能盖住了。“

“皮外伤？或许吧。“沈曲无心解释。

陈老九言道伤痕清浅，沈曲暗赞杜老的药膏着实神异。转念想到到麻衣谷这一路无人发现伤痕，齐翼也是绝口不问，自然也有脏污遮掩之功，想来确是如此。

陈老九不再多问，带着他回了果园。沈曲扔弃了死人衣，将后世衣服藏在屋中。

吃罢午饭，雨住天睛，陈老九引他游览果园，介绍着各式收成等情况。果园内忙碌的十余人见着陈老九皆称陈师兄，陈老九也算个管事的。

陈老九边走边说，又提到果园规矩：他们这些人自炊自食，轮流生火造饭，言下之意沈曲也得上灶掌厨。做饭于他而言小事一桩。

陈老九着重提及不得监守自盗，私自采摘果实等许多，沈曲大多都没听进去，过耳随风吹散。

不过有一条他记得最牢的：果园内禁止随地拉屎撒尿。

一排排梨树结出了果实，沈曲瞧着眼馋：纯天然无农药的果实，得隙定要摘几个来尝尝，不多摘就无人发现得了。

两人在果园转悠了一圈，正要返回，突听到有人大叫：“陈老九，陈老九。”

陈老九高声应道：“来啦。”

说完嘀咕道：“又是谁呀，往常难得来个人，今日可真热闹，一拨一拨的。”

两人小跑回到房前，只见屋前立着两人，沈曲一惊，其中一人他认识，正是那与他不对付的齐娟；齐娟身旁是个年轻男子，小眼勾鼻，尖嘴猴腮，粗眼一扫貌似那吴集县的胡八。

那年轻男子埋怨道：“跑哪儿去了？喊得嗓子快冒烟了。过来，齐娟师姐寻你有事。”

“是齐娟师姐、齐华师兄啊，我带新来的沈师弟熟悉一下果园，走得远了些，累齐娟师姐、齐华师兄久等了。”陈老九陪着笑，面向齐娟又道：“齐娟师姐，有事尽管吩咐，陈老九马上去办。”

原来这尖嘴猴腮的年轻男子就是齐华。

齐娟一瞧沈曲，眼神一凝，沈曲虽换了新装，齐娟仍旧一眼认出了他。

她作色傲然道：“你怎会在此？谁人给你的衣服？”

“他是何人，怎么从没见过？师姐认识此人？”齐华奇怪地问道。

陈老九瞧着齐娟、齐华，抢先回道：“齐华师兄，他就是您派人知会过新进果园的沈曲师弟，您可还记得？”

“哦，记得了，”齐华一拍脑袋，“琐事太多，几乎忘了。师姐，此人是齐翼师兄安置到果园的。师姐怎生识得？”

“他就是那日自谷外押回之人，齐翼太也多管闲事。”齐娟不屑地瞅着沈曲，“哼，人模狗样。”

沈曲愕然，齐娟是骂齐翼还是骂他？定然是骂他。

“原来是你。”齐华恍然大悟，瞧向沈曲的神情一变。

“先办正事，”齐娟撇开眼，神情高傲地指示道：“陈老九，明日备足八百斤各式精致果品，供大后日的大选使用。”

“是，马上去办，绝不误了大事。”陈老九这种活儿已不知干了多少回，早就驾轻就熟。

“走了。”齐娟昂着头，瞧也不瞧沈曲。

“送齐娟师姐、齐华师兄。”陈老九屈身行礼。

沈曲伫在原地，暗叹太也不顺，初到果园就撞上了齐娟，真是冤家路窄。

见齐娟、齐华走远，陈老九直身擦拭额汗：“最怕见到齐娟师姐了，一个不妥就得挨训。你得罪她了？她看你的眼神可不善。”

“陈老九。”陈老九话音刚落，那头又传来了叫声。

齐华去而复返，陈老九赶紧迎了过去。

齐华一瞥沈曲，大着嗓门道：“陈老九，沈曲新到，为了让他尽快熟悉，这次果品就交他一人采摘，你在一旁督促就好，也不得令人相帮；等摘够了数，往后那些挑粪施肥、剪枝浇灌的活也都交由他一人去做，任何人都不得帮忙。”

“啊？”陈老九、沈曲齐傻了眼。

“这么多活计，他一人可干不过来，也干不好。“陈老九恳请道：”我闲着也难受，便让我帮衬着少做一点也好。”

”不行。“齐华斩钉截铁地一口拒绝，”你若闲得慌，可于谷中四处转转，寻你的老伙计们弈棋白话，我也不来管你。“

“那要他熟悉到何时才是？这么多活，岂不把人活活累死。”陈老九苦着脸为沈曲发愁。

“休得多言，何时为止再行知会你，我没发话之前，都按此办。我随时过来视查，若你暗中助他，哼哼，就有你好果子吃了。”齐华不屑地一瞟沈曲，扭头就走。

陈老九张大口，忘了说“送齐华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