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毒发

掌沿触及沈曲发尖，按上那一丛不算浓密的黑发。

瞧着沈曲扭曲狰狞的面容，齐娟目中闪过痛惜，力道一收，玉手轻按沈曲头顶。

事发突然，她受惊之下以为沈曲欲行非礼，本能地就要掌劈下去，但沈曲没有侵犯之举，只是紧紧得抱着，身体止不住地抽搐颤抖。

“师姐，出了何事？”守卫弟子听到了惊叫声，推开院门进来。

“无事，都退下。”齐娟应声喝止。

“是，有事师姐请召唤。”守卫弟子们一拉院门退出。

齐娟此时心绪紊乱，此情此景，自然不能让他人看到误会了。

沈曲颤抖不止，扭曲的面目却渐渐缓和。

齐娟目光变了温柔，不由自主地揽住沈曲，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一下又一下，如慈母安抚着襁褓中的婴儿，脸上不觉浮现着慈祥的微笑。

也许是在沈曲抱住齐娟之后的几个弹指间功夫，腹痛就开始减退，来得突然去得也快。待腹痛消逝，他却舍不得松手，枕在佳人之怀，很是惬意。

即使感觉到沈曲的颤抖变弱，齐娟也不曾推开，纤手轻缓地拍打着，只差为他哼上一曲摇篮曲了。

沈曲享受着温软如玉的怀抱，逐渐沉醉，忘记了伪装，几乎睡了过去。

齐娟终于轻轻推起了他，见他安详地闭着眼，当他剧痛过后，精力不支昏睡了过去。

沈曲后悔得肠子都要清了，只得装睡，生怕被她发觉又挨上几记耳光。

过了一会，他才茫然地一睁“惺松”的双眼，瞧着脸蛋彤红的齐娟：“师姐，我是不是晕过去了，是师姐救了我？”

他“艰难”地就要起身拜谢。

“不用。”齐娟一伸手，却害羞地缩回。

待沈曲费力立起，她已害羞垂下粉颈。

沈曲身体已无异状，痛过之后神色稍差，略显憔悴地倚在床沿。

“可是身有急恙？”齐娟关切看来，目光温柔似水。

“只是突感腹痛，幸亏有师姐在。”沈曲感激道。

“怎会如此厉害？”齐娟担心。

“或许吃坏了肚子。”沈曲也有不解，若是烟毒发作，为何仅仅痛在小腹？若是坏了肚子，怎会疼痛如此剧烈？回想起那沉入小腹的微弱之“气”，直觉与它有关。

“食物不洁？”齐娟颦眉，“他们岂敢如此马虎对待？”

齐娟气恼地就往外走，要去寻那些厨子与送饭的霉头。

“齐娟师姐，师弟不过一猜，莫冤枉了他人。”沈曲忙道。

见齐娟没有停下的意思，他又叫道：“客气点，好好说话。”

齐娟已走入院中，闻言侧颜一回眸。

院外的守卫弟子好奇地探头来看，似是听到了沈曲的呼叫。

晚间，前来送饭之人极是客气，饭盒里还多了两个菜。

其人言语卑微，一个劲地认错，请求沈曲在齐娟面前美言几句。

沈曲满口应下，心知以齐娟性子，定然不会好颜说教，为他大发脾气，却是不值得？

午夜，他仍然感知到那股微弱之“气”蛰伏在小腹。

翌日，齐月一早便来，手拿瓷瓶，见他身着冬衣，却是会心一笑，她本有送衣之意，却怕过于招摇，招人生疑。

见他一脸沮丧，齐月安慰道：“且宽心再住几日，不日定能水落石出，还你清白。”

说这话时，齐月神情忧虑，大概此话她也有些不信吧。

沈曲已经不奢望还清白，只恐崔三爷又来，这几日他不肯求情，崔三爷或许当他硬气。待得崔三爷再至，见他没事人一般不肯就范，指不定会以更狠毒的方式折磨他，不折磨得他同意是不会罢休了。

眼见齐月为他担心，此事他便收回了肚里，瞒下不吐。

送走齐月，他愁烦不已，身在麻衣谷度日如年，他区区一个无名小卒成了麻衣谷内权势斗的关键人物，想来很是可笑，夹缝中求生却是备受煎熬。避免有灭口之嫌，无论麻衣谷那一方皆不会选择此时杀他，虽然性命暂时无虞，但胁迫的势头已令人逼仄气促。

正午时分腹痛突又袭来，他痛得死去活来了不下半柱香功夫。剧痛过后，他委顿地躺着，许久才缓过劲来。

经历，他隐约猜出：“异气”并未清去所中烟毒，只是将毒气“驱赶”到了小腹。毒性受限，便只在阳气最盛的正午发作，若是猜测没错，“异气”不能彻底解毒；齐娟也错怪了厨子送饭之流。

心想自此往后日日正午都会毒发腹痛，受尽煎熬？很是令人惴惴。

午后，齐娟又来，巧笑嫣然，一扫人前高冷之态；关切溢于言表，沈曲只言无碍了。他忧心重重，美人当前，也没了“占便宜”的心思。

待齐娟千叮万嘱一番离去，沈曲恍然生了幻觉：那是温柔的妻子在嘱咐好丈夫后不舍地分离。

他使劲地晃了晃头：太自恋了，齐娟那般高傲之人，怎会看上他。

不久，齐怀实的到来打断了屋中人的绮想，齐怀实笑呵呵地告诉他，褚振德答应收他为徒，只是当下时机不对，为免被人认为别有用心，暂且不能公开。不过，褚振德已经认下沈曲为入室弟子，拜师仪式且待日后举办。

沈曲“无比激动”地感谢了一番，随即伤心地将被崔三爷下毒之事一说，哀怨地恳求师兄救命，说着还挤出了几滴眼泪。

齐怀实一听，顿时失了方寸，似未料到对方会下毒逼迫。他立时匆匆离去，急于禀明师傅褚振德，请示对策。

形势至此，博弈即将升级到激烈程度，事态将如何发展？沈曲无法预测，最坏的可能是双方地逼迫会愈演愈烈，一旦发展到撕破脸皮，他也就没有了利用价值，必将是第一个牺牲品。

离谷之心越加急迫，现今麻衣谷内或许能倚靠的仅有齐月、齐娟；陈老九人微言轻，有心也是无力。

齐月、齐娟能否助他逃出谷？为了他背叛师门也在所不惜么？女人心，海底针，世间又能有几个男子能猜透。

沈曲自知之自身没那么大魅力；况且他不想牵累二人。思来想去，他始终一筹莫展。他却没有想过，即便齐月、齐娟愿意冒险助他逃出谷，胜算又有几何，只怕也是极低的吧。

这晚注定难以入寐，他坐起睡下，睡下坐起。只见那盏油灯火光小如绿豆，即将燃尽。

自从黑袍人来过，入夜之后，他再不吹熄灯火，直至那灯油尽灯枯。

灯火一闪，光焰愈小，他惆怅地瞧着灯火，突地一惊，瞥见对面墙壁印出了一个人影。

他一扯被褥裹住，一缩到床角张口欲叫，突然想到莫不是黑袍人来了，为何没来封穴？

“若想出谷，便不要作声。”那人影一跨入了暗处，嗓音听来似是个中年男人。

沈曲一愣，即刻骇得头脑紧绷。那人影移动时，分明披着一件披风，行走脚不沾地，如飘絮掠过。这人并非之前入室的苍老黑袍人，而是那曾在果园追赶他的黑披风蒙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