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中村正雄的眼睛一眯又睁开，笑呵呵将字迹抚去，“听说，昝桑是丁默邨先生介绍进76号的？”

“是啊！”昝辰炜感慨地直摇头，“原想在丁先生领导下能干番大事业，谁知道丁先生那么快就离开了76号！”

“我要纠正昝桑一个错误！”中村正雄严肃了起来。

“请讲！”

“76号既不是李先生的也不是丁先生的，是为我们大日本帝国建设大东亚共圈服务的！”

“中村顾问说的极是，昝某受教了！”昝辰炜脸色如常地敬了一杯，趁对方倒酒之际仔细观察起来，中村正雄没有一丝异色。

难道自己猜错了？说来也是，李士群一手掌控76号，日本人拿下此人，76号也难逃分崩离析局面，估计日本人不会做这种两败俱伤傻事。

所以当中村正雄抬头之际，他已经这个念头掐灭，对方似乎也就是随口感概了一句，又将话题回到吴大河身上，至于另一个吴是谁？两人拍心照不宣的没有再提。

“昝桑，吴大河你准备什么时候拿下？”

“那就要看中村顾问的决心了。”

“什么意思？”

“如果只想对付吴大河，凭**两人的死就足允！”昝辰炜似乎在说一件毫不足道的事。

这次，中村正雄真的不淡定了，急声追问，“昝桑快说说！”

“很简单！查查吴大河那些开销是从哪儿来的？”见中村正雄还是茫然，昝辰炜就又点了一句，“和青帮有关的就行！”

“明白了！”

中村正雄召进少尉，附耳说了几句，等少尉离去后，默默地看着昝辰炜。

昝辰炜也没催，就悠然地品着清酒，不时还夸奖几句。

终于，中村正雄用非常正式的口吻道，“昝桑，一个半月前，在四川路、汉口路转角，皇军一辆装甲车被袭之事听说过吗？”

昝辰炜当时听到这信息，还感叹过那些抗日力量太过勇猛，现在看来应该是另有隐情，便默默地点点头。

“下面的话，还请昝桑绝对保密！”

在昝辰炜保证守密后，中村正雄以极低的声音说了一句话，而这句话让昝辰炜大惊失色，手一抖，酒杯坠地，拍的一声四分五裂！

没有在意昝辰炜的失态，中村正雄又喃喃重复了一句，“装甲车上运载的是黄金，三吨！”

三吨！三吨！昝辰炜只觉自己大脑一片空白，眼前尽是刺眼金光，不由自主地张大嘴拼命喘气。

中村正雄饶有兴趣地观察着对方，一个月以来，这还是第一次看到昝辰炜如此失控，不过这也正常，这可是一笔富可敌囯的财富，没有人能抵抗得住它的诱惑，包括他自己。

想到自己听到这句话时，第一反应竟是自己能有这笔黄金的百分之一，后半生就可以安享无忧了。

这就是人性吧！就在中村正雄感叹之际，昝辰炜眼中的狂热被沉思取代。

见对方这么快就恢复冷静，中村正雄忍不住一翘大拇指，“昝桑，你的自控力让人敬佩！”

“中村顾问谬奖！”昝辰炜欠了欠身，“昝某也心动，不过有自知之明，知道什么能取，什么不能碰！”

爱财又有分寸，这在中村正雄认识的中国人中非常罕见，猛然心中一动，倒是合作谋财的最佳对象，嘴中不由连声说好。

昝辰炜当然不知道这几个好字的含义，大脑将这个情报与已掌握的信息匹配、综合、分析，最后得出一个让他大惊失色的结论，结巴着道，“中村顾问，难道这劫案和吴大河有关？”

似乎已接受对方异于常人的推理能力，中村正雄沉声道，“没错，据特高课调查，吴大河是具体指挥者，而策划者吗？”说到这儿，眼光有意无意地看向桌几，“此事非同小可，没有确凿证据，特高课也无法动手抓人！”

听到这儿，昝辰炜终于将所有事情串连起来，中村正雄利用一个月前**泄密事件以顾问身份进驻第一行动大队，吴大河他们发现了端倪，设了个借刀杀人之计，只不过被自己碰巧破坏，之后的事情就简单了，中村正雄联合自己抓住机会向吴大河发动反击！

“昝桑明白了？”

点点头，昝辰炜知道这是一次绝佳机会，压制自己的表面上是吴大河，其实是其背后靠山，当然中村正雄也不是省油的灯，不过与自己没有利益冲突，利用被利用从来都是相对的。

想通这点，昝辰炜断然建议，“中村阁下，吴大河暂时不能动。”

“说来听听！”

“等那人出手对付吴大河！”

中村正雄陷入了沉思，手指不自觉中敲起桌几，笃笃笃……沉闷的声响持续了好一阵，骤然消失，盯着昝辰炜一字一顿道，“昝桑的意思是想让吴大河与我们合作！”

“对，这是唯一能搬倒……”昝辰炜也看了眼曾写过吴字的桌面，“搬倒他的机会！”

“我明白昝桑的意思了！”中村正雄语速极快地说道，“继续利用席浩然小队给吴大河施加压力，迫使其犯更多的错误，那人为了自保，必会铲除吴大河以绝后患，我们再出手保住吴大河，届时……”说到这儿，忍不住得意地狂笑起来。

“中村顾问英明！”昝辰炜抓住机会一连拍了几个马屁。

“这都是昝桑的功劳！”嘴中虽这么说，眼中的笑意更浓了，因为最终的报告中他才是主角，至于昝辰炜吗？看在即将合作谋财的份上，也会提下！

“昝桑，我自认为熟读三囯，没想到挑拔离间之计还可以这么运用！佩服佩服！”

望着摇头晃脑的中村正雄，昝辰炜暗哼了声，奇正互换又岂是你们小日本看看三囯演义就能明白得了的？当然，表面上又是一阵吹棒。

同样，中村正雄也在暗哼，支那人的计策再高明又如何？在大日本帝国绝对武力面前还不是照样丧师失地？

就在两人嘴中互棒暗中互讽时，他俩的棋子席浩然已带人走进了办公楼，所过之处，无人不侧目，有不屑，也有羡慕。

等走到第一分队办公室，门牌已更换为特种小队，一个圆脸大眼身材丰满的女职员正好出来，水汪汪的双眼见到席浩然眼睛顿时亮了，布满汗珠的脸像花一样绽放，“你身体没事了吧？”

“没事了！”席浩然冷冰冰地回了一句，示意对方让开。

女职员眼神瞬间无光，咬着嘴唇让到一边，“席小队长，我已将办公用品搬了过来！”

“麻烦了！”迟疑了下，踏进办公室的脚又收了回来，“沈娟，谢谢你到医院看我！”

沈娟又笑了起来，甜甜问道，“糕点好吃吗？”

“哦！我送给医生了！”席浩然头也不回地进去了。

在后边看戏的江承志几人再也忍不住，哈哈笑起来。

刀疤脸笑**道，“沈娟，我老刀喜欢你的糕点，什么时候陪我吃一盒，就帮你去揍人！”

“我也喜欢吃，老刀，要不一起吃？”张大全死死盯着沈娟急剧起伏的胸部直流口水。

“一起，我也要吃！”小陈，还有其他几人都嚷嚷起来，在这问题上双方意见难得达成一致。

“臭流氓，都去死！”沈娟再也忍不住，抽泣着跑开。

“看够的话，就进来开会！”

听到席浩然不满的声音，众人才恋恋不舍地收回盯着曼妙腰肢的眼光走进办公室。

席浩然坐在原属于江承志的位置上，等所有人就座后，开始了就任后的第一次讲话，“各位，中村顾问厚爱任命在下任小队长一职，还望大伙同心协力尽快完成任务。”

“是！”不同于扯着喉咙回应的张大全三人，江承志三个都阴着脸默不作声。

席浩然故作没见，直接将话题引到案件上，“各位，我认为前日**袭击的目标应是中村顾问！”

“看来席小队长认为第一行动大队还有**！”

看了眼阴笑连连的江承志，席浩然淡淡道，“我可没这么说！”

“那你……”

“绝不是**传递的情报！”张大全打断了江承志的责问，“和**打交道的经验我们比你足，**绝不会对女人和小孩下手！”说到这儿，朝席浩然笑道，“这也是席小队长能活下来的原因！”

所有人都听懂了张大全的意思，是**传出情报的话，对方的袭击只会发生在去码头的路上而不是归途中。

“那就是军统或中统喽！”刀疤脸眨巴着眼睛下了结论。

“不对！”这次反驳的是小陈，在刀疤脸瞪视中分析起来。

小陈的意思同样很好明白，如果是军统或中统的人将情报传递给地下党，袭击同样也不会发生在归途中。

“那会不会**得到的情报有真有假？”

刀疤脸的这个假设得到一致认可，没等他得意，江承志苦涩笑道，“那更不可能是军统或中统的人传出的情报，除非他们全是蠢蛋！”

情报世界有个不成文规矩，以牙还牙！中村正雄的妻儿没有任何价值，军统、中统根本没必要冒着地下党方面事后报复的危险欺骗他们！

“**不是，军统中统也不是，那这情报他娘的到底是谁传出来的？”刀疤脸抓狂似的直哼哼，突然身体一抖，哆嗦着道，“难道是自己人？”说完，这才发现其他人都青着脸一言不语，看来他们也想到了这点。

席浩然暗叹了声，这些人都不是省油的灯，三言两语就找到了方向，可到底谁是泄密者？昝辰炜为什么非要将凌晨刺杀案侦破交给特别小队？两者间又有什么联系？

蓦然，昝辰炜和中村正雄那番要求江承志和刀疤脸必须在一起的言语闪过脑海，难道他俩才是真正的刺杀目标，席浩然忙在报告上寻找起来，并没有自己想要的信息，便抬头看向张大全，“张哥，你和两位老哥去下大东亚医院，查下，**和老钱到底死在哪张病床上？”

“好的！”张大全和另两人匆匆离去。

“席小队长，你认为我和刀疤脸才是他们的目标？”江承志喉咙不停吞咽着，刀疤脸一脸紧张。

“等张大全他们回来就知道了！”席浩然将没有什么有效信息的报告一扔，“也许，前日车上的人都是那人的目标！”

“什么？”剩下的三人都跳了起来。

“别问我，我也想知道原因！”席浩然耸耸肩。

76号，警卫总队，死死控制住拔枪开火的冲动，吴四宝咬牙切齿朝垂头丧气地吴大河低吼道，“那两人现在在哪？”

“当时说好事成之后就到乡下躲一阵！”

“这他妈的叫事成？”吴四宝越骂越火，“叫你别动手，你他妈的就不听话！还有上次，你他妈的发毒誓保证肯定会成功，结果呢？”

“哥，我错了！”吴大河哭丧着脸哀求，“救救我！”

“当然得救你！”吴四宝怒容一收，眯着眼睛叹道，“你出事了，我也逃不了！”

听到这句话，吴大河心中狂喜，嘴中却道，“哥您放心，真出事了，我发誓一人抗下！”

看着指天发誓的吴大河，吴四宝满意地笑了，“这才是我的好兄弟！”

吴大河这才壮着胆子问，“那接下来怎么办？”

“静观其变！”

“啊？”吴大河急了，“万一真让他们查到什么线索！”

“急什么？”吴四宝瞪了一眼，哼哼道，“他们查到什么，咱们掐断了就行！”

吴大河再笨，也听出了其中味道，这才真的放下那颗悬在半空的心。

吴四宝端起茶杯，等吴大河识趣地告辞后，重重将茶杯放下，面孔也瞬间狰狞起来，两眼尽是杀意。

目前的状况几乎是吴大河一人导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