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八

好好一桩皆大欢喜的事情，被香菊一顿胡搅蛮缠泡汤了。保成保进堂兄弟无形之间也疏远了许多，保进自觉颜面尽失，看到保成尽量避着走，怕碰了面不知该说什么好，尴尬。保成心里愧疚，有意想找保进说开这园子的事不算什么，自家兄弟千万不要生分了，可保进却一直躲着他。

房子盖不成，手里这点钱就闲下来了，保成思来想去觉得不妥当，他的愿望是有钱，有钱就能实现愿望，而保成当下最大的愿望除了房子，还有牛，种田的人家少头牛，就像断了条胳膊，干什么都不能得心应手。

趁着手里有钱，保成决定先去买头牛回来解决耕地问题，这也是当务之急。他想好了就跟秀兰商量，说自己想买头牛。秀兰听后犹豫着说:“咱手里就那么点钱，盖房子，买牛，你只能选一样。”

保成说:“房子要盖，牛也要买，现在房子没法盖，正好先买头牛回来，到时候盖房子的钱不够，再找别人家借点来凑凑，没有问题的。”

“借钱这两个字说着是轻巧，等正经向人家开口，你就知道有多难了。”秀兰觉得保成把事情想简单了，钱可不是你想借，人家就愿意借的。

“放心吧！我买头便宜点的牛就行了，不耽误盖房子。”

保成买牛的态度很坚决，秀兰想想家里确实也缺不了牛，也就不再反对，但有一点必须要提醒保成，家里没有牛圈，牛买回来，要将它养到哪里去？

秀兰这话说到重点上来了，家里就一间半房子，半间做房，半间做堂，半间做了厨房，厨房里还勉强养了头猪，已经半点空隙都找不出来了，怎么可能容得下那么大一头牛呢？

这下保成愣了，住这个问题不解决，牛还真的没有办法买了。

怎么办呢？保成蹙紧眉头在屋里转转。有了……他脑瓜一闪，想到了好主意，刘大余有牛圈，那牛圈还大，养上两牛头没问题，可以找他商量下，怎么说刘大余都是他的亲爸，帮扶一下儿子，有什么不可以的。

保成有了主意，就兴冲冲地找刘大余商量去了。刘大余答应的很爽快，条件也有一个，牛可以养在他圈里，但牛拉下的屎，踩下的肥料要归他所有。保成回家把这事跟秀兰一说，秀兰可心疼得要命，一头牛一年能踩下多少肥料啊，那可都是庄稼人的宝贝。秀兰不情愿地对保成说:“我们得赶快盖房子，还要搭个牛圈，一定要搭个牛圈。”

“眼下能把养牛的地方解决了就成，其它的就不要斤斤计较了，”保成说。

保成知道秀兰心里想什么，他也心疼，那一栏牛粪一年能省下多少买肥料的钱，这笔帐他也会算。可他爸那么爽快就答应把牛圈借出来，不就是图这点肥料么，这也算双方各取所需，皆大欢喜了，做人不能太贪心。

养牛的地方解决了，保成就急不可耐地要去买牛。刘大余嗤笑他说:“牛市里面的门道多了，你懂牛么？这么着急去买牛，仔细让别人给骗了。”

“我买牛只是为了耕田，又不图在这里面翻身赚钱，要懂什么门道，我就买个小牛犊子，它还能变成八九十岁的老牛吗？”保成不以为然。

第二天一大早，保成胡扒几口饭，背上那只他和秀兰结婚时用的旧皮包，一本正经准备到牛市上买牛去了。

刘大余坐在门槛上，手里捏着根香烟，没点火，不屑地看着保成那兴奋劲。

“保成，今天带了多少钱去买牛呐？”刘大余问。

“五百，我带了整整五百块钱哩！”保成把皮袋抱到胸前，炫耀式拍了拍。

“哼，你今天要是能把牛买回来，我跟着你姓。”刘大余眯着眼睛把烟点着，嘲笑保成。

保成笑着说:“你老真能讲笑话，你跟我姓，我跟你姓，不都是姓刘么，要不我当真把牛买回来，以后牛踩下来的肥料咱一家一半分了，怎么样？”

刘大余低着头默不作声，假装没听见保成的话。保成也没时间跟刘大余胡扯，双手紧抱着怀里那五百块钱，意气风发上路买牛去了。

保成刚走，保平手提一根大棍子从家里出来，准备到石矿里上工去了。

“保平，你等一下！”追云从屋里跑出来喊住保平。

保平问:“有事吗？我要赶时间！”

“你赶什么时间？凤仙这几天就要生了，你不在家好好守着，还跑出去上工，有没有个要紧要慢的？”凤仙正在预产期，保平却一点都不操心，照旧天天该上工就去上工，追云都看不下去了。

“哦……”保平想了想说:“那行，今天先把工上完，接下来请几天假在家守着，我不去，小狗没有人搭活哩。”

“你外面那群狐朋狗友比老婆生孩子都重要，你干脆跟着他们过去，别回家得了！”刘大余把手里的香烟屁股扔到地上，狠狠地踩了几脚，气得脸都黑了。

“保平，不去了，女人家生孩子，一只脚都踩进鬼门关里了，多要紧的事情，不能马虎大意！”秀兰拿过保平手里的大棍子，让他回家陪着凤仙。

保平看到大家都对他不满意，上工的事也只能作罢了，但他仍然要去跟刘小狗打个招呼，让他这几日另找个人来搭活，自己先在家里陪老婆待产。

傍晚的时候，追云突然问起秀兰有没有看到家里那条老狗阿花，她好像有两日没有看见那条老狗了。

保成出门已经一整天了，秀兰心里七上八下的正挂念着，追云冷不丁一问，她才发现今天确实没看见过阿花了。保成十多岁的时候老狗阿花就已经在这个家里了，到现在真的很老，老得跑不动，也很少吃东西，总躺在那墙脚边睡着，逐渐像空气一样存在，不再引人注意了。

追云平日里并不喜好这些猫猫狗狗，今天不知怎的，竟然找起狗来了。

老狗会到哪里去了呢？秀兰心里莫名沉重起来，她到屋前屋后，柴垛边，牛圈里统统找了一遍，都没有发现阿花的影子。

“妈，阿花不见了……”

“找不着就算了……”

追云脸色凄然，微叹了口气。

阿花没有找到，秀兰也惶惶不安，老狗它不会……

大家正为老狗牵着心，保成回来了，还真被他带了头牛回来。那头牛还是一路蹦哒着回来的，一蹦三尺高，保成紧攥着牛绳跟在它屁股后面跑，大汗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