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此时日军已经冲上了第一道防线，而在战壕里只剩下我与遭天杀等十余人能够行动了，战争的惨烈已经超乎我们的想象。我已经做好了就义的准备，将腰中的手榴弹的引线环缠到了小拇指上，指望可以在临死前带走几个鬼子。遭天杀依然伏在战壕中用捷克式机枪扫射着，此时的日军已经摸清了我们的底，他们不再一味的冲锋，而是隐蔽起来用燃烧弹和掷弹筒回击我们。他们觉得为我们这股残余兵力，再玉碎一人都是划不来的。我们一边躲避着燃烧弹与掷弹筒的袭击，一边悲哀的想，妈的，现在连拉带垫背的机会都没有了。

心如死灰的我拉下了手榴弹的引线，临死前的等待实在是有些痛苦。除了遭天杀还在战壕里抵抗以外，其余的人都看着我的这颗冒烟的手榴弹，紧紧的聚在了一起，这一刻我到有点不再惧怕死亡。就在这时第二防线响起了炮声，原来第二道防线的痰盂一直关注着我们的动静。当他看到鬼子冲上了第一道防线的阵地后便下令开炮。

遭天杀看着阵地上炸起来的灰尘高兴的吼了起来，他扔下机枪大叫道：“都他妈跟我来，我们不能死的这么窝囊。”接着他便转身看见了我握着的那颗正在冒烟的手榴弹。他看着我，面如死灰的说到：“操，扔掉，赶快扔掉。趴到！”说完他就地卧倒。我也回过神，手忙脚乱的将手榴弹扔掉。手榴弹在我们头顶处爆炸了。爆炸的碎片直击我脑门，将我头上的钢盔砸的凹了进去。我感叹到要不是带着钢盔，我就能死不瞑目了。

遭天杀从地上爬了起来，顾不上骂我，便从地上捡了几颗烟雾弹扔在战壕里，然后告诉我们：“都跟我走，我埋地雷的时候特意留了一条路线，都跟紧我。往第二道防线跑。”接着他便带头跑了起来，本着好死不如赖活着的精神，我们也跟着他跑了起来。

很快，第二道防线的炮便停了下来，鬼子顺势冲上了第一道防线，到达第一道防线后，鬼子很快就发现战壕里空无一人，立刻便醒悟了过来。开始往第二道防线射击，此时遭天杀已经带着我们快要跑到第二道防线内。就在这时，鬼子开枪了。我们后面的几个弟兄栽倒在了地上，遭天杀听到枪声，立刻趴在地上匍匐了起来，我们自然有样学样也匍匐了起来。鬼子开始追击，结果刚一跳出战壕，便接二连三的踩中了地雷。而第二道防线的轻重机枪也一起射击，鬼子又退了回去，我们也滚进了第二道防线的战壕里。

我们刚刚滚进战壕，痰盂便把我们扶了起来。第一道防线原有六百余人，刚才跑出战壕的只剩下十余人，有被鬼子击中几人，滚进战壕的只剩下七个人。我，遭天杀，黄尚都侥幸活了下来。

遭天杀被扶着坐起来后，抓着水壶仰头就灌。接着他回头看着我说：“呵！九死一生啊！刚才那个手榴弹你再拿两秒，那这七个人就都死路一条了。你死不死到无关紧要，关键是还会波及我。”

我说：“刚才那种情况，如果痰盂不开炮。你还有别的选择吗？”

“不管是不是死路一条，我都不会选择自杀，那是懦夫的选择！鬼子选择切腹自尽那是因为他们信鬼神学，他们相信生命还会轮回，这也是他们不怕死的原因。他们拿着西方人的武器，可骨子里还是粗鄙与愚昧。难道你也信鬼神学，张大学生？”

“原来你也贪生怕死，你忽悠着别人都拼命死在了战场上，你却想独活。”他的讽刺使我的自尊受到伤害，于是我用十分的恶意回敬他。

他笑了：“呵！你说我怕死，你自己相信吗？如果你相信我怕死，那你也不会拉下那颗手榴弹的引线。没错，我确实想活着，要不然我早就死在南京了！但我不怕死，我活着只是想多干掉几个敌人，让你们多活下来几个。一个军事天才被一颗流弹打死在了战场上难道你不觉得可笑吗？所以我总是想绝处逢生，但我不怕死。倘若你的那颗手榴弹能带走几个鬼子，那倒也是死得其所。可惜不能，所以你在战场上自杀就是个懦夫。”

他的话使我哑然，确实是害怕死亡前的等待而自杀。这样来说，我确实倒是个懦夫。在我以后数载的从军生涯中，无论仗打的有多惨，我都再也没想过自杀，因为敢死并没有什么了不起，只不过是懦夫而已。

痰盂看着我们争辩完后，便讪讪的搭了一句嘴：“你们吵完了，那就说正事吧。团长，接下来怎么办？”

遭天杀拿着望远镜在战壕中趴着：“这样下去，第二道防线也守不了多久。把第三道防线的王贵叫过来，一起守第二道防线吧！”

“可是，”痰盂犹豫的说：“团长，就算把第三道防线的人叫上来，也就一千五百余人，根本挡不住啊！我们······我们是不是向上寻求一下支援？”

遭天杀扭头盯着痰盂，痰盂慢慢的低下了头。遭天杀便笑着说：“我跟你实话说了吧！我们压根就没有支援。守城的就是第十军，预十师守城南，我们没有选择。”

“可是你不是说咱们还有一个包围圈吗？这么多兵力，为什么就第十军守城？”痰盂震惊的问，所有的战士都窃窃私语了起来。

“这次鬼子进包围圈的有第三，六，四十师团。除了四十师团是废物以外，第三，六师团都是甲种师团。所以说就算我们把他们围住了，他们也能轻松的突围出去。所以我们必须设个诱饵将日军牢牢的吸引在这个地方，然后尽量的削弱他们的实力，这样我们才能吞掉这三个师团，薛司令设的诱饵就是长沙城，而我们就是要背水一战来削弱日军的实力。我们压根就没有援军。”遭天杀笑着说。

遭天杀的这句话让我们彻底明白了我们的处境，原来我们是充当炮灰的人。一个师团两万五千余人，十军只有两万余人，而日军有三个师团，这道数学题很好算，结果就是必死无疑了。

遭天杀看着我们：“这也是不得已的事，有人吃肉就得有人啃骨头。准备作战吧！日军快攻上来了。”

于是我们便不再争论什么，也不再有侥幸之心，默默的收拾枪支，准备作战。这时王贵带着第三防线的一营过来防守。

十一点四十分，鬼子开始了对第二道防线的攻击。首先鬼子开始了空袭，四架战斗机低低的绕着我们盘旋了起来，并且将炸弹与机枪子弹在我们阵地上宣泄了下来。日军的战斗机在当时来说并不是太强，但对于我们连防空武器都没有的人来说，已经足够强了。我们尝试着用轻机枪或迫击炮对他们反击，但效果甚微。毕竟拿机枪**，我们还不够那么幸运。于是只能躲藏了起来听天由命。

过了没多久，日军的飞机已经找不到可以袭击的目标后便索然无味的飞走了。正当我们松了一口气时，鬼子的大炮又响了起来。于是我们只好继续窝在战壕的防空洞里继续等待，我们实在是没有什么像样的武器可以反击。

三轮炮击后，照例鬼子又要进攻了，不过这次于以往有些不同。他们朝着我们的阵地投掷了大量的烟雾弹，使得整个阵地雾蒙蒙的一片。我们以为鬼子要趁着烟雾进攻，于是便开始向烟雾中扫射了起来。

就在这时，遭天杀摆了摆手，他大声喊道：“不对，停下，别打了。”

“怎么了？”王贵问道。

遭天杀支着耳朵听着，并且对王贵说到：“我们埋了雷，鬼子要是进攻，总得踩一两个。可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就在这时，烟雾朝着我们吹了过来。忽然战壕里两个人捂着眼睛倒在地上打滚。遭天杀瞬间明了：“防毒面具，快，防毒面具。是毒气。”

我们赶忙找起了防毒面具，没有的便用水将布片打湿，然后绑在了嘴上。可是即使是带上防毒面具，我们依然觉得昏昏沉沉。妈的！连防毒面具都造假，我心里咒骂着，但聊胜于无的心情使我压制住了把面具摘下来再踩一脚的冲动。

此时，阵地前方忽然响起了爆炸声，我们知道这是有人闯进了雷区，开始向我们进攻了。于是我们装好刺刀，在毒雾中静静地等待着。雾里忽然出现了密密麻麻的日军，他们戴着防毒面具向我们扑了过来。于是新一轮的肉搏战又开始了。我们纠缠在了一起，拿着刺刀扭在了一起。我在浓雾中隐隐约约看到来来往往的国军与日军。我亲眼看到一名日军将一名国军踩在脚底下，我想扑过去帮忙时，刺刀已经贯穿了国军士兵的胸膛，而那名国军士兵则奋力的将日军的防毒面具扯下，不一会儿，那名日军便吐着白沫躺下了。

我则与一名士兵一起对付一个鬼子，那个鬼子张牙舞爪的扑过来，我们两也冲了上去。在我们两的围攻下，日军的腹部已经被我们穿透，此时他以落入下风。于是那名鬼子扔掉步枪疯狂的朝我们跑过来。我还没看明白，我旁边的那名士兵便跑过去扑在鬼子身上，将他压倒在地上。接着鬼子在怀中的手雷爆炸了，爆炸将两人都掀了过来，我才明白原来那个鬼子向我们扑过来时引爆了手雷，那名士兵发现后便毫不犹豫的与他同归于尽了。我默默的走到了那位为我牺牲的战友身旁，取下来他的证件，记住了他的名字，王杰。

我们边打边退，很快便脱离了毒区。而此时早已预备好轻重机枪的王贵开了火。迷雾中的鬼子哀嚎了起来，他们白刃战时早已退掉了子弹，而此时我们只是疯狂的扫射，毫不觉得胜之不武。

于是鬼子退了下来，十二点十分，我们又一次打退了鬼子的进攻。但我们也伤亡惨重，一千五百余人只剩下七百余人可以战斗。我们不敢肯定我们是否能撑到下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