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夫妻店

洪奇苏杏二人到了车站，也不去别的小食店，直奔车站出口处右手的第一家，这是家拥有两个门面的夫妻店。二人上岛的第一顿饭就是在这儿吃的。

不是因为口味好，而是与别家相比，这家特划算。盛稀饭的碗要比别人大，馒头包子饺子馄饨锅魁也是如此。吃得简单的话，花上一元钱就足够两个人吃饱肚子。加之两口子待人极热情，摊位又是最好的，生意不想好都难。

此刻尚未到饭点，就是这家生意最好的也显得有些冷清。二人走进去的时候想趁机与店主两口子套套近乎，洪奇一进去就主动招呼男主人：“老板，还认识我不？”

老板的反应正如沙家浜里阿庆嫂唱的一样，

垒起七星灶

铜壶煮三江

摆开八仙桌招待十六方

来的都是客，全凭嘴一张

相逢开口笑，过后不思量

人一走，茶就凉。

哪里还记得你是张三还是李四呀。不过男主人特机灵，不说不认识，也不说不认识，而是说：“来了，请坐，请坐。”

洪奇也就知道老板已说不得，主动介绍说：“我们上岛第一顿饭就是在你这儿吃的，当时是三个人。”

“记得，记得，怎么不记得呢？”老板特别会说话，顺着话就来：“对了，还有一位呢？”

“他没与我们在一起了。”

“哦，都这样，都这样，”老板说出这样的话，怕客人产生误会，纠正道：“我没别的意思，开了快半年的店，这样的事见多了。对了，你们这是？”

“吃饭呀。照顾你，你不愿意？”

“瞧你说的，知道是吃饭，不吃饭来我这儿干啥？意思是，说是回去吧，又没带行李，不过没带行李回去的也不是没有见过的。不卖行李回不成，没路费。不过看二位，不象是要回去的样子。”

洪奇听明白啦，老板误以为混不下去了要打道回府。只是老板会说话，不明说，而是旁敲侧击。也就不与他费口舌，直接说：“你说得不错，既来之则安之我们当然是不会打道回府的，只是从这儿路过，凑巧，肚子饿了。就特意来照顾你。”

“知道知道。”老板就是会说话：“一看二位就是春风得意，一定找到事啦，哪象我们，也说是闯海人，没文化，注定就是要吃一辈子苦。对了，今天吃点什么？”

本事是馒头稀饭，控制在一元钱内就将就过去的，听老板这样说，洪奇拉不下脸面了，张口道：“来两份中碗饺子。”

这可要两块四角钱呀，坐在身边的苏杏悄悄地拧他一下，耳语：“别这样夸张，好不好？”

话已出口岂能反悔，洪奇不与理睬。人家老板都这样说了，怎么着也不能让人家给看扁了不是。洪奇没想到的是就是这样一个自称只配吃一辈子苦的男人，多年以后会成为海口市家喻户晓的餐饮巨头。

见洪奇执意如此，苏杏心里再怎么不忍，也不好扫他的兴，只能默认。

而老板呢，反正也不忙，索性把事情全部交给老婆去做，自己则在洪奇身边坐下来陪着他聊。因为心中已认定眼前这二人已找到了好工作，说不定以后就是自己的贵人啦，得趁机好好巴结巴结。并拿定主意，这顿饭请了。

通过交谈，洪奇得知老板两口子男人叫李大富，女人叫刘桂花。两口子本是山里人，后来村里出了个能人，是个包工头，就把李大富他们一群男人带出山去城里干活。不过赚得钱大多进了包工头的腰包。

开了眼界的李大富就不干了，带着老婆自己单干。苦于没有一技之长，想来想去，只有开饭馆。做饭谁不会呀，只是开饭馆是要技术含量的。在当地肯定是开不下去的。想来想去，到**去。

反正到了那遥远的地方，就说是正宗的鲁菜，也不会有几人知道正不正宗。就这样，一家正宗鲁菜的饭馆在**的一个小县城里开了起来。害得那儿的人都说，鲁菜是几大菜系之一，原来这样难吃呀。生意自然也就火不起来。只能勉强维持。

开了两年，从一个客人口中得知海南要不得了啦，犹如当初的深圳，谁能想到今天的深圳，当初仅仅中一个小渔村。而且海南开发程度比起深圳来更厉害。厉害到什么程度，客人也只能是含糊其词。

别人听过也就罢了。李大富两口子就不同，他们就要一再琢磨客人的话，后来两口子同时一拍大腿，啥也不说啦，到海南去。这就来了。

洪奇听罢老板的话，赶紧向他竖起大拇指。这大拇指绝对是真心竖起的。因为从老板的话语里，得到不少启示，是呀，既来之则安之，绝对不能抱一夜暴富和天上掉馅饼的浮躁心理。得脚踏实地，一步一步地来。

两人吃完饭的时候，从秀英港拥来一批新来的登岛者，为了不影响老板的生意，洪奇和苏杏站起来告知，并把饭钱留下。

不过老板说什么也不肯收下这两元四毛钱。纠缠了半天，老板故作生气状，“都说是朋友了，要是再这样，这朋友也就不得做了。”

洪奇这才不得不把钱收回去，然后拍拍老板手背，“既然这样，客套的话也就不说啦，出门在外都不容易，从现在起多走动，彼此也好有个照应。”

“这话我爱听。”老板憨厚地笑应。

告别老板两口子，洪奇和苏杏并没有立马离去，而是走进了客运总站。

他们上岛的第一夜就是在客运总站的候车室里渡过的。当然不是无偿过夜，是付费的。绝对便宜，只花了一元五角。不得不再次说总站的领导确实有经济头脑。不仅开辟了围墙外面，里面也是充分加以利用。

一到夜晚，候车室就被重新布置，之前的凳子椅子全被撤去，取而代之的是花样繁多的各式简易“床”。

之所以要把床打上引号，因为当中好些是一张大木板架在两条长条凳子上就成了。然后再四根竹竿挂上一张蚊帐，并配以一张凉席。就成了一个完整的床位。

闯海南之前，倒贴钱给洪奇，也不会住这样的便宜店，但是上岛以后也不知是什么原因，节约二字就自然而然地充实了大脑，犹如在外面简陋的棚子里用便宜餐一样，自然而然就住下了。

这回进来就是要看看这个便宜店还在不在？要是继续存在的话，万一有一天没能力在中心招待所住下去了，就来这儿凑合着过。虽然一两百个男男女女挤在一个候车室里有些不太讲究，但是总比花同样的钱去住中心招待所的地下室强。

所以从进来的那一刻起，两人都是希望这个简易旅店继续存在。只是这个时候班车继续在发行，是根本不可能看见旅店影子的。

洪奇直接走向在候车室里走动着的一个中年妇女。那天洪奇就是在这个女人手里登的记。向其一打听。

中年妇女露出一脸惊讶地看着他，“我说小伙子，咋会有这样稀奇古怪的念头呢？谁说不开了，放心，我们会永远开下去的。这不没到点，到了，自然就会登记的。对了，你说那天是在我这儿登记的，现在要不要登？登的话，给你个方便，现在就登。”

洪奇心中有了底，也就是问问而已，自然是不会登的，只能说谢谢，赶紧带着苏杏离去。

弄得中年妇女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望着他俩的背影摇头，“神经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