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阿朵先是到常德、辰州寻访打听，刘大山告诉他：现在日军侵入，到处抓中国人做苦力，曾医生很可能被日本人抓去了，阿朵想想有道理，于是就向战火纷纷的北方寻去。

越往北行，难民越多，她一路打听，虽没能得到曾昭明的消息，但也知道武汉已经失守，岳阳也失陷，不知有多少人象她一样无家可归，沿途尸体成灾，有一天阿朵就亲眼看着六个人饿死，她把自己存的、捡的干粮都献出来也没能挽救六人性命，阿朵复捡起散落的干粮，骂道：“日本佬怎么这么坏？明哥说我娘就是被他们炸死的，那个山本一郎还险些害死了我，他们没一个好东西，要是让我遇到了，我一定叫他不得好死！”

阿朵东转西荡，这日复进入野生资源丰饶的壶瓶山中，准备进去寻觅点吃的，忽听得前面枪声大起，吓得忙钻进山林躲了起来，枪声持续了约一刻钟渐渐停住，阿朵试探着从隐蔽处出来，才走得几步，就听得脚步急促，只见一人背着一个大袋子，瘸着受伤的腿跑来，后面转弯处传来阵阵喝斥，那人钻入林子再也跑不动，正好倒在阿朵前面。

阿朵听出后面是日军的叫骂声，又见来者竟是一名身穿国军制服的高大汉子，想也不想，上前拉起汉子半背着就往深处走，汉子只一脚受伤，在阿朵帮助下咬牙挺进，但速度太慢，阿朵道：“哎，你把这袋子丢了吧。”汉子坚决摇摇头，甩开阿朵自顾而走，阿朵忙道：“好好好，不丢就不丢。”又上前扶起他。

两人走得非常乱，日军很快赶到且发现了他们踪迹，立时包抄上来，汉子见了忙道：“姑娘，不要管我了，你快逃吧。”

阿朵倔强的摇摇头，突然发现一个洞口，忙扶着汉子慌不择路进了洞，洞里膝黑一团，只听得外面日军在洞口乱吼着威吓，但又没人敢进来，骂了一阵烦躁起来，就有人向洞里开枪。

汉子轻声道：“故娘，你叫什么？是苗家人吧？”阿朵道：“嗯，我叫阿朵，是辰州蛮洞寨的。”汉子递给阿朵一把匕首：“阿朵，记住，要是日本佬进来了，宁愿死也莫让他们抓了，这些畜牲什么事都干得出来。”阿朵紧握匕首道：“嗯，大哥，你叫什么？”汉子道：“我叫高光明。”阿朵道：“高大哥，你是当兵的么？”高光明道：“对，我出来办点事，没想到这么倒霉，正遇上这群……”话没说完，就被砰砰枪响打断，几粒子弹打在附近岩石上，火星直冒。

这一刹那，阿朵发现不远处竟然是一群蛇，虽然火光短促，但她仍看出那是一群毒蛇，当下又惊又喜，悄悄道：“高大哥，莫讲话了，洞里有一群毒蛇，我把它驱赶出去，咬死那些畜牲。”高光明小声道：“我也看到了，阿朵，你这能行吗？那些蛇可都是有剧毒的！”阿朵道：“放心，我心里有数。”

高光明紧张得大气不敢出一声，只听阿朵已吹起口哨来，哨声如泣如诉，婉转百肠，随着这引魂似的神秘哨声，高光明又听得一阵蟋蟋嗦嗦，同时一股腥味传到，令人作呕，忙极力忍住，接着就感觉到有很多凉梭梭的东西爬过自己双腿，不禁全身发毛！接着听得阿朵哨声转急，象幽深泉水跳下山岗，好不易等蛇过完，高光明已是满头大汗。

阿朵哨声急转直下，正象那毒蛇出洞，势不可挡，外面顿时鬼哭狼嚎，那八个日军特工连反抗也来不及，就惨死在毒蛇嘴下。

外面的嚎叫声停息后，洞里两人又等了几分钟，阿朵这才扶着高光明出得洞来，只见八个日军死相好不恐怖，有的满脸血迹，有的满嘴白沫，有的头大如瓮，有的面肿如瓜，有的还被撕扯得四肢不全……高光明惊得张着嘴半晌没合拢，阿朵则解气地哼了一声，又从容吹响口哨，将群蛇引入洞内。

高光明惊道：“阿朵，你这驱蛇术是跟谁学的？我也能学成吗？”阿朵摇摇头：“高大哥，学不得。我是从小就跟娘学，学了十几年都还没学到家，有一次还险些被蛇咬死了。”高光明倒吸一口凉气：“啊，你好大的胆子，刚刚你就不怕被蛇咬死？”阿朵笑道：“这些蛇我熟悉，玩过很多次，所以就不怕。”高光明折服道：“好一个苗家女儿啊，我今天算是开了眼界啦！”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忙问：“阿朵，你这是蛊术吧？”阿朵道：“是啊，高大哥，您也晓得我们苗家蛊术啊？”

高光明笑道：“我听说过。阿朵，那你还会医术吗？”阿朵摇摇头，高光明又急问：“那，你爹呢？”阿朵道：“我爹？他一点也不懂医术，倒是我娘懂一点。”高光明大为失望：“你娘懂医？你爹一点也不懂？怎么会是这样？不应该是这样啊？”阿朵纳闷道：“高大哥，你说什么？什么不应该呀？”高光明忙道：“哦，没什么没什么，阿朵，来，我们把枪收起来。”

阿朵点点头道：“高大哥，你歇着，我一人捡就行了。”高光明腿伤不便，捡了三条枪就坐了下来，阿朵收起其余五条，还有一些子弹、手雷，问：“高大哥，这些枪怎么办？”

高光明想了想道：“这次还真多亏这些蛇啊，阿朵，不如就把枪藏进洞里，我们再把洞口伪装一下，有这些蛇看着，我想枪是不会丢的，以后我们再找机会拿回去打鬼子。”阿朵接道：“嗯，这些蛇一定是洞神的使者，是洞神救了我们。”说着就把枪弹搬进洞里，高光明趁阿朵不注意，悄悄将袋子里的东西埋到了洞中。

完毕，阿朵突然跪了下来，对着洞口连连磕头，高光明自然不信什么洞神之说，但见阿朵那么虔诚，也不由自主地跪下来拜了几拜。

高光明的伤并不严重，不远处是深谷绝壁，两人将日军尸体拖过去推入谷底，阿朵先在日军身上搜出许多食物和水，加上高光明身上还有一些药物，将养了两天就完全好了。高光明要继续去找部队，劝阿朵跟她一起去，说道：“阿朵，跟我走吧，部队需要你这样身怀绝技的人！”阿朵道：“不，我要去找人。”高光明道：“找人，是谁？”

阿朵羞涩一笑，没有答话，高光明一看就明白，笑道：“嘿嘿，阿朵，去找心上人是不是？”阿朵笑着点点头，高光明道：“阿朵，兵荒马乱，你一个女孩子是很危险的，大哥我劝你还是先回去，以后再找。”阿朵将头一甩，倔强道：“我不怕！他是我心中的神，我就是死，也要找到他！”

高光明忍不住上前握住阿朵双手，动情道：“阿朵，跟大哥走吧，大哥和你一起找，要是找到了我们的部队，我们都会帮你找，那样比你一个人找不好些吗？告诉大哥，他叫什么？是哪里人？”

阿朵大为心动，只是她心里的疙瘩总不能解开，父亲的话又响在她耳边：“阿朵，你怎么就不明白，昭明是我的兄弟，你是我的女儿，我怎么能向他开这个口？”如今，她又怎么向外人开这个口？要是让高大哥和部队上的人知道了真相，她还能在部队上呆下去吗？到时明哥生气了怎么办？不行，我就一个人去找明哥，我不要别人晓得明哥是我的叔叔。

望着高光明热切的目光，阿朵只好敷衍道：“嗯，高大哥，我跟你去，他呢，以后我再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