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绝望的爱

在场的人哪里知道，霞医生的母亲从未听说女儿有男朋友，只是从女儿的遗书上知道她是为心中的白马王子殉情的。面对这个恸哭的陌生男孩，她虽然感觉他可能是女儿遗书上说的那个白马王子，但是，她无凭无据，怎么好忍心去痛骂他呢？

霞医生的父亲是一个煤矿工人，前几年在一次事故中死亡。她还有一个弟弟正在读高三。她的母亲是一个农村妇女，靠着养猪养鸡的收入把她送进了卫校。她母亲赶到医院，听到女儿的噩耗，当时就不省人事，幸而医院抢救及时，帮她逃过一劫。医院领导告诉妈母亲，霞医生性格内向，一般不与人交谈，可能患了抑郁症，因一时想不开自杀的。她母亲看了女儿的遗书，知道女儿是因服了过量安眠药自杀的，没有责怪任何人，只怪女儿自己太刚烈，太冲动。

霞医生的死讯很快地传遍了枫林乡。刘老三听到消息，赶来看热闹。听说霞医生是因为爱慕段梦飞，为他殉情的，便开始打歪主意了。刘老三向曾志打电话，高兴地说：“曾志，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有一个女孩子为段梦飞自杀了。”

曾志说：“这个段梦飞，真看不出来，表面上一本正经，原来他道德败坏，玩弄女性。”

“现在怎么办？”

“向死者家属说段梦飞玩弄女性，逼死了他女儿，鼓动死者家属到段梦飞的单位告状。”

“如果死者家属去粮站告状，说段梦飞玩弄女性，逼死人了，粮站非开除他不可了。”

“如果粮站开除了段梦飞，我再付五千元。”

刘老三高兴地说：“好的，一言为定！”

刘老三给曾志打完电话，又跑到祭奠的现场，对霞医生的母亲说：“大嫂，你女儿死得冤啊！段梦飞占有霞医生，玩弄感情，将她抛弃了，才让她绝望自杀。你不能便宜他，你要找他赔偿，你要到他单位去告状。”

霞医生的母亲看了刘老三一眼，觉得他不像一个正经人，问道：“你是谁？”

“我是为你好，为你讨回公道。”

“段梦飞没有玩弄感情，我女儿是自杀，我告他什么？”

“你真傻，你女儿是因他而死，你就可以找他赔偿，就可以去他单位告状。”

霞医生的母亲不耐烦地说：“这是我家里的事，不需旁人插手。”

“大嫂，你就眼看着你女儿这么死了吗？”

霞医生的母亲哭喊着：“女儿啊，你为什么忍心丢下我和你弟弟，你为什么就这么走了啊……”

“大嫂，大嫂，这是段梦飞害的，去段梦飞单位告状啊。”

霞医生的母亲没有理他，只是一个劲地哭喊着。

刘老三见霞医生的母亲不为所动，依然不死心，呆在祭奠的现场不愿离开，想寻找霞医生的亲戚。他观察了好一阵，发现了霞医生的舅舅。霞医生的舅舅约五十岁，长得胖乎乎，傻乎乎的，讲起话来有点巴结。刘老三找到他，主动给他敬了一支高级烟，说道：“你是霞医生的舅舅吧。”

霞医生的舅舅接过烟，看了看，点了点头。

“我有几句话跟你说。”刘老三又向霞医生的舅舅递过打火机，将烟点燃。

霞医生的舅舅吸了一口烟，结结巴巴地说：“你有，有什么事？”

“肯定是好事，来钱的好事。只要稍稍动动嘴巴，就能得到几千几万元。”

霞医生的舅舅大喜，瞪大眼睛说：“真有这样的好事？”

“真有的，看你肯不肯听我的。”

“你，你说吧。”

“霞医生是不是死得冤？死得可惜？”

霞医生的舅舅点了点头。

“霞医生是因那个段梦飞而死，他要不要赔偿？”

“要赔！”

“你去他单位告状，要他赔偿一万元，如果他不赔，就要粮站开除他。”

“一万元，真真会给吗？”

“真会给的，只要你去告状。”

“在哪里，告状？”

“我陪你去。我们现在就去。”

霞医生的舅舅说：“我跟姐姐说，说一声。”

“你快一点。”

霞医生的舅舅走到霞医生的母亲面前说：“姐姐，霞妹子是，被被人害死的，我我要去告状。”

“盼弟啊，你添什么乱啊，霞妹子不是被人害死的，是自杀。”

“霞妹子是那个姓段的害死的，我们去告状，要他赔偿一万元。”

“什么一万元，你不要胡说。”

“姐姐，是是真的。”

霞医生的母亲突然想到叫她去告状的那个人，问道：“是谁要你去告状的？”

霞医生的舅舅指着不远处的刘老三说：“那个人。”

霞医生的母亲看了刘老三一眼，严肃地说：“他是骗你的，不要听他的！”

“他，他骗我干什么？”

“他不安好心，不要听他的。”

“他对我好，他帮我去搞钱。”

“他是帮你搞黑心钱，缺德钱，你不要听他的。这是我家的事，不要你来管。”

霞医生的舅舅受到了责骂，十分尴尬。

刘老三见霞医生的舅舅被她姐姐责骂，估计是她姐姐不允许他去告状，很是沮丧，灰溜溜地走了。

出殡的那天，段梦飞泪流满面抬着灵柩，把霞医生送上山，一直到送葬的人走了，只剩下霞医生的母亲、舅舅和弟弟了，段梦飞还坐在霞医生的坟旁哭泣，久久不愿离去。

此时，霞医生的母亲完全肯定段梦飞就是遗书中提到的那个男孩！她心中的怒火迅速燃烧起来，又很快地熄灭下去。她想，怎么可以去恨段梦飞？他是女儿心中的最爱，是女儿可以为之献出生命的人啊......也许女儿是想以自杀来证明自己是多么地爱他。想到这里，霞医生的母亲想让段梦飞了解女儿是多么地爱他，爱得多么真挚，纯洁，这样才能让女儿在天之灵得到慰藉。霞医生的母亲从衣袋里拿出一块折叠的手帕，慢慢地打开了，拿出一个信封，把那封沾满泪水，字迹模糊的遗书递到段梦飞的面前，说道：“小伙子，你看看，这是我女儿的遗书。”

霞医生的舅舅指着段梦飞说：“是是他害死了霞妹子，不要给他看。”

段梦飞哭着说：“霞医生是因我而死，我有罪，你们骂我打我吧。”

霞医生的母亲说：“盼弟，你不要胡说，霞妹子是自杀的。小伙子，你看吧。”

段梦飞双手颤抖地接住遗书，快速看起来。

亲爱的妈妈和弟弟：

我即将离开你们，走到另一个世界。我对不起你们了！请愿谅我吧。

我这一生从未爱过谁，他让我遇到了，却又让我失去了。他是我一生中遇到的最英俊，最纯情，最善良的男孩，他却已经属于别人了。命运为什么要抓弄我？为什么不让我早一点遇见他？我失去了生命中最好的男孩，心中的白马王子！我一辈子都没有幸福了，活着还有什么意义？今生不能跟他在一起，只有等来生！

妈妈，我对不起您的养育之恩，来世再报答。

弟弟，我不能给你帮助了，你好好读书，自强自立吧。

妈妈，弟弟，永别了！

霞雪清绝笔

段梦飞颤抖地捧着遗书，非常地感动，非常地后悔，非常地内疚。那天下午，为什么要急着赶往县城？为什么不答应她？要是与她谈谈，劝劝她，也许她不会走这一步啊！哎，真没有想到，她竟是如此刚烈的女子！

段梦飞“扑通”跪在霞医生的母亲的面前，忏悔着：“霞医生是因我而死，是我害了她，我对不住您！您骂我打我骂，我不是人啊！”

霞医生的母亲眼望着坟茔，目光呆滞，摇着头说：“你是好人，不能怪你，是她命太苦了！”

段梦飞连连磕了三个响头，哭求道：“我是霞医生的好朋友，请您收我做儿子吧，我要替霞医生报答您的养育之恩！”

霞医生的母亲眼角流出一串珍珠般的泪水，激动地说：“谢谢你！你是一个好人！我为女儿认识了你这样的人而自豪！”

段梦飞以为有希望了，含着泪笑问：“那您答应收我做儿子了？”

霞医生的母亲严肃地说：“我不能答应你，你走吧！”

“您为什么不答应？我不配吗？”

“我不能连累你。”

段梦飞挺直胸脯，发誓说：“您答应我吧，我要替霞医生报答您！”

她母亲再一次哭了，哭得伤心绝望，肠断肝裂。良久，她缓缓地站起来说：“小伙子，回去吧。”

“无论您答不答应，我一定要替霞医生报答您！”

霞医生的母亲没有回答，对着霞医生的舅舅和弟弟说：“我们走吧。”

霞医生的母亲拉着儿子的手说：“我们走。”

霞医生的舅舅跟着离开。

段梦飞一个人坐在那里，呆呆地望着霞医生的坟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