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七、求婚

“我不会再跑了。”李太远望着肖雨儿出现在自己的面前，淡定地对她说。视线扫过躺在稻田里的的温林叶。温林叶死了，为了救肖雨儿。而他跑了，让肖雨儿挡在了鬼仙的面前。他自嘲地想着，连自己都鄙夷着自己。

多年前，他看中了温林叶过人的才智，和高效精准，不带任何私人情感的做事风格，将他纳入旗下，为他追踪妖怪。温林叶没有令他失望，甚至超出了他的预期，他时时刻刻都在关注着妖怪，追踪着妖怪，找到了很多销声匿迹的妖怪，如同他手上戴着的那一只精准的手表，永不停歇，从不出现偏差。有了温林叶的助力，他很快成为天雷里最强大的降妖人之一。

只是，温林叶的性格太古怪孤僻了，融不进降妖人之中。他最喜欢做的事就是把自己整日整日地关在那个他放满了电脑的房间里，聚精会神地盯着荧幕，敲打键盘，吃外卖度日，和单一的橘子饮料。

“我敲门你没听见吗？”有一回，他到温林叶的家里。那张盯着荧幕光线的惨白面孔好像要融进了里面，对周遭不闻不问。他是自个儿跩开了门进去的！

那个并不窄小的房间因为堆积的电脑和器件，连一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空气沉闷，充斥着各种机器发出的味道，还有食物的怪味。他压着怒火，踩碎了一地的器件走到温林叶的旁边。双眼扫过温林叶手边忘记吃的方便面，还有电脑屏幕上的几行代码：“别告诉我这些天文代码和几台破机器就能让你聋了！”

“抱歉，师兄。”温林叶这才急忙起身，恭敬地跟他道歉。

“你消失了几天，看来真的是在跟这些破机器约会。”他的语气中带着怒气和讥讽。降妖人都嘲笑温林叶的情人就是他房间里的那堆电脑。温林叶听到只是无所谓地笑笑，从不解释。而事实上大多数时候电脑的确充当了他的情人的角色。他这样想着。

温林叶认真地回答：“它是整个世界。”

“什么世界？”

后来他发现在那个电脑和网络并不发达的年代，温林叶用一台最普通的电脑连接了整个世界。如同鬼仙来往阴阳两界，他轻松地黑进了各种系统，来去自如，获取他想要的资料和信息，窥探到大多数人不知道的秘密。

“你发现了我什么秘密？”他嘲讽地反问。

温林叶想了想说：“师姐肖雨儿。”

他当场把温林叶胖打了一顿，还毁了他整个屋子里的机器。

还有一回，他把温林叶带去了酒吧，对他称有妖怪的线索，实际上是无聊时与其他的几名降妖人的一个打赌。他们想看温林叶的笑话，对于一个性格古怪，离群索居的人在吵闹的酒吧里，被一群美女围绕会是什么样子，会不会很有趣？他们堵温林叶能在酒吧里呆多长的时间？有人堵半个小时，有人堵十分钟，还有人堵五分钟……他堵温林叶会立马离开。

谁知，他们全输了。温林叶没有离开，还呆到了最后。一开始，温林叶被一众美女围在中间很不自在，于是移到了一个角落里，开了电脑，进入了他自己的世界。他像一尊大佛般杵在角落里，与周遭格格不入。不久之后，美女们觉得温林叶太无趣接连散去。他和几名降妖人也喝高了，遗忘了温林叶的存在。结果，温林叶不但一直呆在那个角落里，还真的在酒吧里找到了一只妖怪——排在天雷妖怪名单第十位的桃花妖花魁！

花魁是一棵桃树变的妖怪，貌若天仙，常常出没在暗夜里勾引年轻的男子，吸食他们的精气，以增加自己的妖力。那次，醉醺醺的他在其他几名降妖人的协助下逮到了花魁，让他成为继大师兄木云仁之后，第二个逮到排在妖怪名单前十位的降妖人。

后来，他回想起来，温林叶的电脑里掌握了世界的所有信息，怎么会不知道酒吧里有没有妖怪？

然而，就是这样的温林叶，他人眼中没有一丝情感的机器，在最危险的时刻面对强大的鬼仙，竟毫不犹豫地冲了出来，用他的性命护住了肖雨儿。而他却像一只狗一样夹着尾巴逃了。

鬼仙正望着他，冰冷的视线中满是鄙夷：“你终于出现了。”

李太远也望着鬼仙，坦然地接受她的鄙夷。他早该出现了，不是吗？鬼仙是冲着他来的！最该站在这里，面对她的人是他，不是肖雨儿，也不是温林叶，或者其他的任何人。他唯一庆幸的是温林叶救了肖雨儿，让他还有后悔的机会。

肖雨儿一个闪身，迅速地来到了他的面前，把他挡在了自己的身后：“师兄，你怎么还不跑？我挡着鬼仙，你快跑……”

肖雨儿话未说完，李太远上前一步，从身后紧紧了拥住了她：“雨儿，我说了我不会跑了。”

低沉磁性的嗓音在肖雨儿的耳边轻轻地响起来，好像记忆深处某个温柔的刹那被轻轻地碰触了一下，唤起了什么，又很快被覆盖了过去。她失神地愣了一秒，挣脱开他的怀抱，转身焦急道：“师兄，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乘我还能挡住鬼仙，你快离开！”

“不，我不会离开。要走，也是我们一起走……”话音止在一个拥吻中，覆上来的唇是温暖的，浓烈的，又带着无限的深情。拥着她的怀抱是温柔的，炙热的，却又紧的不能再紧了，像是要把她揉进他的身体里。

“师兄，你在干什么？”她又一次推开了他，焦急地使出一道灵力，击中了他。

灵力很弱，更像是她的手借着灵力把他推后了几步。他很快止住了退后，又马上向肖雨儿走回去：“雨儿，别这样。”他再一次被另一道灵力推向了更后方。就这样反复几次，直到肖雨儿因为伤口的疼痛停了一下。

他立即冲过去扶住了她：“雨儿，对不起，这是因为救我才伤的吧？”

肖雨儿怔了怔，又说：“它和你没关系，是我……”

“不小心。”李太远说出了她还未说完的话，“雨儿，我比你自己更了解你，我们认识很多很多年了，比你的记忆更长久。”

肖雨儿动作一滞，看到他的眼睛里充满了温柔和笃定：“你说什么？”李太远对她笑了笑，天上的晨光落在他的眼睛里发出亮光。她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李太远，眉宇间的锋利都褪去了，只剩如风一般的柔和。可她又有一种感觉，总觉得这不是第一次。

“你不记那些事了——你成为降妖人之前的事，但你还记得泸沽湖吧？就是我和你一起在泸沽湖降妖的事。”李太远又说。

泸沽湖……

她当然记得泸沽湖。

那一天他们奉命去泸沽湖湾捉拿妖怪。妖怪还没有出现，先邂逅了一场美景。和煦的微风，似锦的野花，碧波的湖水，还有一个璀璨的星空。星星密密麻麻地闪在天空上，好像仙子故意把它们堆放在了一起，让天空美得如梦似幻。

也不知是李太远一时兴起，还是他开的一个玩笑，他采了一束野花，忽然单膝跪下，将花递到了她的面前：“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卜他年瓜瓞绵绵，尔昌尔炽。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此证……”

她莫名其妙地望着李太远，纳闷道：“你怎么了？”

他扫兴地皱了皱眉头：“雨儿，你看不出来吗？我在向你求婚。”

“我看出来了，可你为什么向我求婚。”她纳闷道。

“它是我很早就想做的事……”

青蛙妖出现得不早不晚，就在李太远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如果当时没有那只妖怪的出现，你会答应我的求婚吗？”李太远问，“不，没有妖怪那个前提。如果我向你求婚，你会答应吗？”

肖雨儿惊讶地瞪大眼睛：“师兄，现在……”鬼仙就在他们的不远处，还有降妖人正在搜寻着他们。李太远怎么，他怎么……

“你会答应吗？”李太远又问了一次，话语和视线都充满了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