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转战黄花滩 （11）

马车又走了一阵子，过了一个大镇，来到了一个名叫鹦哥嘴的水库旁，郭天信看了看四周，见有山有水有树，环境也不错，就对郭天礼说道：“三哥，今天就在这里休息吧！既然出来了就不急，稳稳当当地来，何必要把人忙坏呢？！”

郭天礼停住了马车。

休息谁不高兴啊？听到要休息了，其他人就热烈响应，七嘴八舌地说：还是信爷好，知道疼人。

郭解放从停住的马车上跳了下来，和王明亮一起，拿了马车上的铁锹，蹭蹭蹭地在公路边上略微干燥处铲出了一块地方，其他人卸下装在马车上的帐篷，很麻利地打开，支了起来，并将四周用土培实，然后又将各自的行李从马车上拿下来，打开铺平，仰身躺在上面，伸展了四肢，嘴里直叫唤着舒服。

在马车上当了一天的团长了，这会子终于不用团着了，能不舒服？！

在美美地休息了一阵后，开始准备晚饭，等饭吃完后，天色已黑，就都躺倒地铺上睡觉了。

那一夜，郭解放做了个梦。梦中，郭解放梦见一个藏族姑娘，坐在长满了绿草，到处山开着鲜花的山坡上，笑嘻嘻地冲自己招手。那个姑娘长着瓜子型的脸庞，脸蛋红扑扑的，像是熟透了的红苹果一样，一双大眼睛水灵灵的，嘴巴上翘，笑得特别甜美，一头的黑头发，扎着十多根小**。

开天辟地，这还是头一次有这么好的事情！自郭解放记事以来，他只和魏芳芳好过，即便是那样，魏芳芳也没有这么甜美地冲自己笑过；特别是魏芳芳的那个哈怂兄弟魏军军，一见自己和魏芳芳在一起，就瞪上了两只眼睛，像防贼一样地看着自己，好像怕自己把他姐姐给偷跑了一样。

把他家的！郭解放见了魏军军心里就怯惑。

现在，看到一个藏族丫头子笑得甜兮兮地冲自己招手，郭解放高兴坏了，咧开嘴就笑了起来，把自己给笑醒了。笑醒后的郭解放见四周黑乎乎的，哪来的藏族丫头，才知道是自己做了个梦。郭解放后悔了，心想，要知道是在做梦，就不醒过来了，把那么好的个事情给耽误掉了。

躺在被窝里的郭解放四处看看，虽然看不甚清，但郭解放知道其他人还在沉睡。这一路颠来倒去的，骨头架子都快散架了，这会子躺在软乎乎的被窝里，能不沉睡嘛？！也就是自己做了个好梦给笑醒了，要不然还不和他们一样，睡得跟死猪一样？

郭解放又回想起刚才做的梦，身上燥热了起来，就爬起身来，披了件棉衣，轻悄悄地走到帐篷外边。

帐篷外面，天色要清亮许多。郭解放抬头看了看天，天空像是被水洗过的一般清净，偏西的山顶上高挂着一轮圆月，四周没有一丝云雾，夜色因此而蓝晶晶的，背后的山及眼前的水库被照得亮堂堂的，因此就显得更加沉静。在帐篷的四围，月光像流水一般洒落了一地，夜空因此而温柔了许多。

郭解放仰望天空，思索着生命的意义。

随着年龄的增大，郭解放的脑袋瓜子是越来越爱思考问题了。

别看他平时总是跟人开玩笑、耍贫嘴，其实常常暗自在内心深处思考着一些人生的问题。

郭解放搞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辛辛苦苦地劳作，却不能使弟弟妹妹们过上富裕的生活？他搞不明白，为什么爷爷靠自己的辛勤劳作致了富、发了财到解放时却给定了个地主分子；为什么一些懒汉二流子因为贫穷反倒成了一种荣誉？郭解放在想，为什么人们要集中为一个大集体？为什么不能人尽其能地发挥自己的才干？这些问题困扰了郭解放许久，直到**后，他才搞明白，为什么？就因为追求一个飘渺的理想，人们放弃了对现实社会本质的认识。人类的理想应该是什么呢？人类的理想难道不应该是**、富裕、自由与公正吗？这样的思考并非无益，它会让思考的人敏锐地抓住时代赋予的机遇。

过去不可避免地要成为历史。

历史作为一门学问，就是让人从昨天知道今天和明天。

但在当时，郭解放是百思不解。

郭解放在帐篷外徘徊了许久，最终又回到帐篷里躺下，但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入睡了。

虽然还是夏末季节，但山区的凌晨仍然是寒气逼人。

郭解放静静地躺在铺上，久久无法入睡。终于忍耐到了天快亮的时候，郭解放索性翻起身来，翻出在家时就准备好了的羊皮袄，穿在身上，再次来到帐篷外。

月光像流水一般，飘飘渺渺，特别空灵；空阔的大地上有了一丝儿风，轻轻地吹吹拂着，郭解放的身上就有了一些凉意。

在略带寒冷的微风中，郭解放眺望着东边的天际。

随着郭解放，老葛也钻出了帐篷。郭解放是要观看山谷日出，而老葛则是拿出铁锅，用石块支好，把塑料桶中的水倒进锅中，准备烧水做饭。

夜幕渐次撤离，黎明逐渐来临。

初时，东方依旧铁青，依旧星光点点；少顷，随着天色渐蓝，背倚着的榆木山渐渐褪去蒙在身上的黑纱，露出朦胧的青黛色；随后，晨曦闪烁，拉开东方铁青的云幕……渐渐的，一块块连着东边山脊的云由铁青变得斑斑驳驳，天幕底下出现淡淡的铅色，而且由厚渐薄，由浓渐淡，由圆渐长，缥缥缈缈，游游离离。不知不觉，云幕大开，那铅色的天边，顷刻染上一片橘黄色彩，那色彩继而变浅红，继而变粉红，继而变橘红，先是如羞涩的少女，接着似飘起一帐宽阔的彩绸，由东向南，向西，向北，由下至上，由远及近，渐渐燃烧起来，随即，东边的天空也燃烧起来，一轮红日即将升起。

郭解放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他绝没想到榆木山谷的日出如此美轮美奂，他禁不住地冲帐篷里大声喊道：“出太阳了！出太阳了！快来看！”随着郭解放的呼喊，王明亮披着被子就窜了出来，郭天信、郭天礼和王小娃也钻出了帐篷。

这时儿，红光从东边倾泻而来，红光所到之处，眼前的榆木山就变得五彩缤纷，千奇百怪的峰峦呈现出各种颜色。

“出来了！出来了！快看！”披着被子的王明亮大声地喊；果然，在地平线的那一片金光中，有一个点特别亮，虽然很小，却充满了能量，金光从圆点散射出来，像一个炙热的白炽灯泡。那个圆点上升得很快，越变越大，更多的金光射出来，射向天空，射向白云，射向山谷。

在郭解放他们的欢呼声中，太阳终于挣脱远处山脉的纠缠，悬在了空中，将他的光芒普照大地和天空，黑色消失得无影无踪，万物重又恢复到各自原来的颜色，天是蓝的，云是白的，草是绿的，花是五彩缤纷的，马是棕、白、红、黄色的，帐篷是土色的，帐篷外袅袅升腾的一缕炊烟是青黛色的，更远处的康乐山则是冷峻的青蓝色的。

观看榆木山谷日出的激动随即便被紧张的时间消磨，几个人鱼贯而入，老葛往已经烧开了的锅里下小米；少顷，其他人又鱼贯而出，各自拿出干粮袋，准备好碗筷，等着小米粥熬好后泡馍吃。

一会儿，小米粥便熬好了，一缕清香扑鼻而来，让人急不可待。郭解放把馍馍掰成了几大块，放入手中的小盆子里，等老葛一掀锅盖，便将早已拿在手中的铁勺伸进锅去，将米汤盛入盆中，那几块馍由硬变软，并散开了。

郭天信见状骂道：“哈怂，吃饭积极得很。”

郭解放说：“吃饭不积极，脑子有问题。你看王明亮！”

此刻，王明亮还蹲在地上往碗里掰馍馍。

王明亮听见郭解放在说自己，就回敬道：“吃饭端盆子，干活装聋子。”

郭解放闻言就骂：“妈地□的，我啥时候干活还不如你了？！”骂毕，便吹着热气，呼噜呼噜地吃了起来。一会儿，一盆子小米粥泡馍便吃掉了，吃了一头的汗。

吃过了早饭，郭解放一行乘着马车又向着祁丰乡的牦牛沟进发。一路上，马车穿行于峡谷中，满目美景，全心欢畅，在日头高悬的时候，他们终于来到了牦牛沟，那个他们将要挖石膏矿石的地方。

牦牛沟是榆木山中的一个峡谷，宽约数百米，长达数十公里，中间是一条有一条简易的石子路，沿着石子路有断断续续的溪流，那是牦牛沟流出的泉水及周边山峦涵养而成的溪水；在峡谷的两边，是千奇百怪、造型独特的山峦，有白色的、红色的、黄色的，绿色的，由此而构成了一幅彩色的画卷，美丽而壮观。

郭解放他们驻扎在峡谷中的一个沟边。沟的另一边，就是当地建在牦牛沟的石膏矿，郭解放他们的任务就是挖石膏矿石。

牦牛沟的景色很美，一片广阔的草砂地，一湾溪水从山坳中哗啦啦地流出，两边是砂石河基，四周是半荒漠的草场，蔚蓝的天空深邃广袤，寂静的原野空旷辽远，有肥壮的牛羊散布在山谷中。

在小溪边上的空地上，郭解放他们搭起了帐篷，埋锅造饭，宿营起居，开始了开采石膏矿石的生活。

牦牛沟地大物博，人烟稀少，是游牧民族天然的繁衍地。离郭解放他们不远的地方，也搭建着一座白色帐篷，上面用蓝颜色勾画出了许多图案，看上去特别吉祥；那是藏族姑娘卓玛的家。

卓玛家共五口人，阿爸阿妈和两个姐姐。卓玛的两个姐姐已经出嫁，家里只剩下卓玛和阿爸阿妈，放着30多头牛和200多只羊。

藏族是一个能歌善舞的民族，会说话就会唱歌，会走路就会跳舞。每天早晨、晚上，卓玛都坐在自己家帐篷的门前，唱着藏族民歌，像是故意唱给郭解放他们听的一样。郭解放一行六个男人，出门在外，孤寂难掩，就常常到卓玛家去；卓玛的阿爸阿妈拿出酥油奶茶招待，一来二往，双方便熟悉了，甚至成了难舍难分的好邻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