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转战黄花滩 （18）

其实，在郭解放不顾脸面地喊叫之前，两个牧羊姑娘就看见站在不远处草地上失魂落魄的郭解放了，正相互猜测着不远处那个男人是干什么的？怎么孤身一人待在山谷深处？现在，听到郭解放大喊大叫，就一起打着马儿，急促地跑过来。

那是两个裕固族姑娘，戴着帽顶缀有红线穗子的尖顶圆形帽子，身着长袍，上面套着翠绿坎肩，四个眼睛圆圆的，脸上带着狐疑而调皮的表情，望着郭解放。

两位姑娘看着郭解放，小伙子年纪不大，虽然显得疲惫不安，但模样挺英俊，心里边有了爱慕之情，就想着要帮助郭解放。

郭解放做了一个汉族人的大辑，嘴里“扎西德勒！扎西德勒！”地叫着。

两个裕固族姑娘见状，一起放声大笑起来。

此刻，郭解放顾不得许多了，用手指指西边，又用双手做了个睡觉的动作，再指指两个姑娘。两个姑娘搞明白郭解放的意思了，天晚了，困路上了，到你们家去借住一晚。两个姑娘笑得更欢了，其中一个姑娘把鞭子扔给了郭解放，用手指指羊，示意郭解放赶上羊走。郭解放弯身捡起那个姑娘扔在自己面前的牧羊鞭，高兴得蹦跳了起来，大声吆喝了一声，甩着牧羊鞭，赶上羊就走；两个姑娘骑着马上，嘻嘻哈哈地跟在郭解放和羊群的后面。

俯视着健壮憨厚的小伙子赶着羊，一个姑娘就张嘴唱起来了：

“依尔拉，依尔拉，

我把心爱的哥哥唱，

身着紫色氆氇袍，

摇着鞭儿放步走，

姑娘我心里暗自喜。

依尔拉，依尔拉，

他年轻英俊的影子，

时刻在我心里跳，

我把心爱的哥哥唱。

依尔拉，依尔拉，

哥哥心灵手儿巧，

样样活儿都会干，

豺狼雪豹他敢打，

金银财宝他会找，

人人都夸他。

哎！

依尔拉，依尔拉，

我在心里把哥哥叫，

遇事稳重话儿少，

勤奋好学爱动脑，

人都称他难不倒，

我爱哥哥哥爱我，

永远不分离。”

郭解放听不懂裕固族姑娘唱的是啥意思，反正就是个好听，就咧上嘴笑，讨好地看着两个裕固族姑娘。另一个姑娘也使劲地笑，还用牧羊鞭打唱歌的姑娘。唱歌的姑娘打上马儿就跑，另一个也打上马儿追，两个人嬉笑打闹，好不热闹。郭解放见状，心里更欢喜了，起劲地摇着放羊鞭，撵得羊群也跑了起来。

天黑的时候，郭解放随着两位裕固族姑娘到了她们的帐篷跟前。

郭解放帮着两位裕固族姑娘把羊群赶进了羊圈。帐篷门开了，出来两个裕固族老人，是裕固族姑娘的阿爸、阿妈，见两个姑娘带回来一个汉族小伙子，心里疑惑，一个姑娘就给她阿爸、阿妈说着情况。

老阿爸就过来拉住了郭解放的手，让着进帐篷。

到了裕固族姑娘家的帐篷里，两位裕固族老人端上了奶茶，油果子，煮上了羊肉，一边看着郭解放喝奶茶，一边打听郭解放的身世。郭解放就装出一副悲伤的表情，说自己在南山里面挖煤，别人带话说家里老人病了，心里一急就偷得跑出来了，一天都没吃饭了。说着，眼泪还真的刷刷地流了下来。裕固族老人见状，就安慰郭解放，说不急，小伙子，待会儿吃肉，吃完了好好休息，明天一大早让安静送你去，一直把你送到平乐城，然后你坐上班车回平安去。

安静就是两位老人的小女儿，此刻，正冲着郭解放笑。

虽然喝了奶茶，但郭解放一直惦记着锅里的羊肉，特别是闻到羊肉的馨香后，就更加坐立不安了。安静的阿爸说：“小伙子，知道你饿坏了，不着急，肉煮烂了吃。”

闲谝中，羊肉总算是煮烂了，端上来后，在安静阿爸阿妈的催让下，郭解放先是小口小口的吃着，不一会儿，就顾不上斯文了，开始狼吞虎咽起来。安静的阿爸阿妈就看着郭解放笑。

那一夜，郭解放就住在安静家。

第二天一大早起床后，安静的阿爸已准备好了一红一白两匹马，安静和郭解放分别跨上马去，扬扬鞭子便骑马上路了。

被阿爸阿妈安排送郭解放上平乐城的裕固族小姑娘，虽然名叫安静，其实一点也不安静。她头戴长缨圆帽，身穿高衣领的橙缎长袍，系着条绿绸腰带，袍边、袖口都压镶着两寸多宽的滚花锦边。她的脸蛋是鹅蛋形的，皮肤微黑而细润。一双泉水般纯净的眼睛里，含蓄着柔和的光亮。她那红润的嘴唇，好像两片带露的花瓣，微凹的嘴角边，隐约挂着一丝儿笑意。她的圆形尖顶帽下露出了乌黑光亮的长发，梳成了十多条细碎均匀的小辫，最后被束在一起套入背后的辩套中。耳边拖垂着银耳环，在阳光下闪着白光。一条红布带上，从额前缠系到脑后，布带下面用红黄白绿蓝五色珊瑚和玉石小珠串成的小珠穗，像小珠帘一样齐眉垂在前额。她的高领长袍前后，有红布做成的长方形硬布块，上缀有鱼骨做的圆块、各色珊瑚珠组成的图案，下边有红色线穗，并用各色珊瑚、玛瑙、玉石珠串成的珠链把两块布牌连起来，戴在脖子上，分别垂挂在胸前和背后。

这样的装饰是为了纪念裕固族女英雄萨尔玛珂。

据裕固族传说，智勇双全的裕固族可敦(公主)萨尔玛珂，在民族面临危亡的关头，亲自带领众骑兵冲锋陷阵，突袭打败了围攻的敌人，最后血洒沙场，人们称颂她为拯救民族的英雄。妇女的服饰中胸前两片“罕”，表示遮住**和两腿，后垂的“董地斯”，表示遮住脊骨，飘荡在帽顶上的红缨穗和红色腰带，表示洒满草原的鲜血，以纪念这位英雄。

身着民族服装的安静，身材苗条，神态活泼开朗，显得调皮而美丽，性格上一点也不安静。在路途上，她嘻嘻哈哈地笑着，不停地打自己的马，在马奔跑的过程中，猛地拉马缰绳，使得急速奔跑的马，要么嘶鸣着直立起身来，要么猛地反转身来，原地转起圈圈，再向前腾空跳跃，疾速奔跑；她的不安静更多的表现在和郭解放的嬉闹中，她打着自己骑的红马奔跑，时不时地转回来，紧贴着郭解放骑着的白马跑，趁郭解放不注意时，对着郭解放骑着的白马抽上一鞭，看郭解放驾驭着白马嘶叫跳跃，自己银铃般地大笑。

蓝天白云下的草原上，一红一白两匹马飞驰着，马匹伸成了一条线，肚皮了几乎紧贴着地上的草。因为骑得快的缘故，前面的红马像一条彩练；后面的白马，恰似划过一道透亮的闪电。平乐城渐渐地清晰起来，马慢了下来，两肋汗淋淋的，像水洗过的一样，马头扬起，鼻中喷着雪片似的白沫。

在临近平乐城时，郭解放和安静先后跳下马来，两个人开始拉着马慢慢前行。

郭解放将马缰绳交给安静，说：“谢谢两位老人，谢谢安静。”

安静不说话，只是睁着毛绒绒的两只眼睛，静静地看着郭解放。

郭解放看着安静，平静地说道：“安静，你回吧，我们后会有期。”

安静闻言站住了，连同两匹马。

郭解放再看看安静，然后转身，只身前行。

安静大声地喊：“解放！”

郭解放站住了身。

安静大声地喊道：“解放，记住我！”

郭解放转过身，扬起手来，向安静挥手；然后又转身，大步地往平乐城走去。

“骑白马，跑沙滩，

你没有婆姨呀我没有汉。

咱俩捆成一嘟噜蒜呼嗨吆哎，

土里生来土里烂。

骑白马，挎洋枪，

三哥哥吃了八路军的粮。

有心回家看姑娘呼嗨吆哎，

打日本也顾不上。

三八枪，没盖盖，

八路军当兵的没太太。

待到那打下榆林城呼嗨吆哎，

一人一个女学生。”

郭解放的身后传来安静的歌声。

这是一首调同于《东方红》的陕北民歌，显然是安静从学校或者是什么地方学来的，安静的歌声还略带童音，却更具感染力。

听到安静的歌声，郭解放流泪了，他加快了步伐，快速向平乐县成走去。

平乐全称平乐裕固族自治县，是一个人口只有三万多人的小县，一条大街，两边布满了平房，就是平乐城了。

从平乐到平安，坐班车要花五毛钱，郭解放没花，不是舍不得，是没班车了。由平乐发往平安的班车一天只跑一趟，等郭解放进了平乐城，平乐发往平安的班车早走了。等到第二天再走，这显然是不可能的，于是，郭解放又撩开了双腿，沿着安乐公路急走起来。郭解放要连夜赶回家去。

平乐到平安全程八十多公里路，郭解放一直跑到晚上十二点多点钟才跑到，在家门口，他使劲地擂响了自家的街门。

郭解放那次跑回家后，等待他的并不是花好月圆，他心目中的魏芳芳终因家庭原因，没有坚持住对郭解放的爱情，嫁给了别的男人。

郭解放想着往事，心中就特别地懊恼，为自己当初的鲁莽和轻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