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挺进平原堡 （7）

话说王豫生跟前，脸上堆满了感激的笑容，把手伸得长长的，来握郭解放的手。郭解放的脸上也堆上了笑容，迎着王豫生走来。王豫生抢前一步，握住了郭解放的手。

王豫生连声说道：“谢谢！郭队长，谢谢！谢谢啊！”郭解放说：“谢谢的话再不说了，你看，王队长，水文勘探队总共盖的是二十排平房，我盖十四排，剩下的六排由你盖，你赶紧把你的人再召集起来，赶紧把活干起来，越快越好。”

王豫生摇着郭解放的手说：“郭队长啊，你是个仗义的人，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大恩不言谢，有情后补吧！”

郭解放怕王豫生再说一阵子客套话，就赶紧催着王豫生去召集他的人。王豫生千恩万谢地走了。

工地上，佟大堂还在生郭解放的气，对一起干活的郭天学说：“学爷，你说说，现在这世道，哪里找傻逼去呢？想找个傻逼也是件困难的事情！哎，没想到有个现成的，原来就是咱们的队长啊！”郭天学闻言说道：“你这个大堂，不能这么说话，解放咋说也是你的妹夫，你不能当着大家的面让解放下不了台。”佟大堂听郭天学这么一说，就急了，大声说道：“我让他下不了台了？你又不是没见他的那个汹样子，像是要把人吃掉一样哩！他眼里哪里还有我这个妻哥？学爷你说说，就这么些活，倒究一家子干好一点吧？那有把自己的活让给别人干的？刚才的时候，我也是好心，说了几句，那个哈怂还跟我急哩，要不是你和舅爷给挡住，那个哈怂还要过来打我哩！你说说，学爷，这号子人不是傻逼，谁是傻逼？唉，真的是可怜了我那么好的个妹子了。”郭天学不好再说什么，恰好看见郭解放远远走过来了，就对佟大堂说：“大堂，再不要说了，你看，解放来了。”佟大堂转了下头，也看见郭解放往这边走来，就不再说话。

郭解放走到了干活的人跟前，脸上挂上了笑，问道：“呔，弟兄们，咋样？这活干着好着呢吧？”几个干活的高声答道：“好啊！好着哩！”郭解放又问道：“我们要是全包下来干好吧？”刘明亮大声地说：“那当然好了！好的不能再好了。”其他的人也应承着说：“那样最好了。”郭解放接着说道：“问题是我又让给王队长了些，你们说好吧？”

“好啊！”其他人又应承地说道。

郭解放闻言故意把脸沉上了，说：“你们咋都是些没原则的人？我问我们全包下来干好不好？你们说好！我说我又给王队长让了些活，你们说好吧？你们还说好，倒究那么个算是好？”

其他人还没吭声，佟大堂大声地说道：“咋地都是个好！反正你是队长，你咋说就咋好！”

郭解放闻言，脸色顿变，怒气就上到脸上了。要是别人说这话，或许还是好意，这个佟大堂说这个话，明显地是讽刺自己着哩嘛！郭解放又想和佟大堂干一仗，但想想干上一仗也没多大意思，到让人笑话，就把肚子里的火气压了下去。

佟大堂准备着郭解放发脾气呢，结果郭解放没发作，就感觉到有了些面子，大声地说：“都干裘活吧！”

郭解放没在意，也伙在人群里干起活来。

傍晚的时候，夕阳给不远处的北山披上了一层霞光，山峦被照得通红，弱水河里的水静悄悄地流着，阵阵炊烟袅袅升腾，大地氤氲着祥瑞之气。

沿着弱水河，郭解放和王豫生散着步。

王豫生已经派人去叫遣散回家的工人，有些人来，有些人不来，王豫生算了下，干完郭解放让给的自己的六排职工住宅，还有点困难。王豫生想来想去，决定和郭解放谈谈，让郭解放把自己给收编了，这样，只要郭解放有活干了，自己就有活干了；所以，吃过晚饭后，王豫生就约了郭解放出来散步，顺便说说自己的想法。

看着袅袅升腾的炊烟，一望无际的沙丘，王豫生来了诗兴，随口念道：“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郭解放文化程度低，自然不知道这是初唐诗人王维的诗句，就夸奖王豫生说：“王队长，你行哩，连诗都会作了；说个实话，我虽然没啥文化，但你这两句诗作得太好了，这个我能感觉的到。王队长，听了你的两句诗，我好想看见沙漠上飘着的青烟，弱水里面映进去的太阳一样。好！好诗！”

“诗是个好诗啊！”王豫生说：“可惜这诗是俺作的，俺要是能作出这么好的两句诗，估计就不和您郭队长抢着盖房子了。”

郭解放转头看看王豫生，问道：“不是你作的是谁作的？”

王豫生答道：“王维！”

“王维？”郭解放疑惑地看着王豫生，嘟囔地说道：“不可能吧？王维能作个诗？他的文化程度比我还低呢！”

王豫生听了忍不住地笑了笑说：“不可能吧？郭队长，你说王维的文化程度比你还低？人家可是唐朝时候的大状元啊！”

郭解放闻言说道：“哦，你说的是个古人，我还以为你说的是我们乡中学看门的那个王老汉。”

王豫生闻言大笑，说：“学校里也有不识字的呢！”

郭解放道：“那当然了，大学里教授有文化，做饭的肯定没多少文化。”

王豫生有笑，说：“郭队长，你太幽默了。”

笑毕，王豫生沉默了下来，不一会儿，“吧嗒、吧嗒”地掉起眼泪。

郭解放见状大惊，急问道：“咋了？王队长你咋了？你不要这样，我最见不得人掉眼泪了。”

王豫生用手背擦掉了眼泪，笑了笑说：“让郭队长见笑了，都三十几的人了，还动不动掉眼泪呢。”

郭解放说：“掉眼泪与几十岁了没有关系，几十岁都掉眼泪呢！”

王豫生闻言，使劲拍了下手掌说：“哎呦喂！至理名言啊！郭队长，你虽然那没多少文化，但这个话说的太深刻了。”

郭解放被夸得不好意思了，说：“啥叫个深刻，就是一般的道理嘛！谁不掉眼泪？到了掉眼泪的那个份上，谁都得掉眼泪呢！要是到了掉眼泪的那个份上，还有不掉眼泪的，那长得肯定是驴肝肺。”

王豫生闻言又哈哈大笑起来，说：“用文人的话说就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时；真要是伤心了也不掉眼泪，那不是人，是神！”

郭解放见平时大大咧咧的王豫生，到了闲下来喧慌时，文质彬彬的，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就从心眼里佩服王豫生。郭解放心想，这个王豫生比我强，我除了活干得比他好以外，其他的还真赶不上人家，就比如这个文化，人家知道的就真多。

想到自己刚上了个小学就到回生产队参加劳动去了，郭解放也沉闷了起来。

王豫生见郭解放也沉闷了，就问道：“郭队长，你怎的也不高兴了？”郭解放叹了一声，说：“唉，看到你们文化人上知天文，下晓地理的，我心里就羡慕，就为自己没念下书感到窝憋。”王豫生也“唉”了一声。郭解放问：“我没念下书唉声叹气呢，你咋也唉起来了？”王豫生回答说：“书我倒是年了不少。前些年，家里虽然困难，但俺爸俺娘心强，愣是供济着俺念了个高中，指望着俺能考个大学，光宗耀祖呢！没想到，后来上大学不用考试了，搞推荐了，俺家里有没门路，那大学能轮到俺去上？俺虽然文化比别人多，可俺连个民办教师都捞不到当，民办老师都让大队支书没认下几个字的子女当去了；好在那时候文化也不重要，有没有都行。”王豫生的话让郭解放想到自己的遭遇，就忍不住地骂道：“那个毬世道，哪里都一个样！”

两个人有喧了阵闲谎后，王豫生对郭解放说道：“王队长，俺有个请求，不知当讲不当讲？”郭解放看了王豫生一眼说道：“你们文化人道道子就是多，说话办事黏黏糊糊的，我和你都是农民，谁也不比谁高贵，有什么当讲不当讲的？”王豫生道：“俺是要给您出难题呢！俺怕您不高兴。”郭解放道：“题都没出，你咋知道我高兴不高兴？王豫生我给你说，我这个人就是个肚量大，无论什么事情，对我来讲，都没有高兴不高兴的说法，能成的就成，不成的拉倒。王队长，你有啥就说啥，不要吞吞吐吐、意意思思的了。”

王豫生想了想后，说：“那俺就说了？”郭解放接嘴说道：“你说！”王豫生就说：“郭队长，你能不能把俺收到你的帐下，从今以后，俺就跟着你混了，就在你的帐下吃粮了。”

郭解放闻言大吃一惊，忙道：“你胡说哩嘛！你也是个队长，也领着一帮子人呢，怎么能在我的账下吃粮？那你不成我的人了？这个不成，王队长我给你说，你是个文化人，前途大着呢，你还是要干自己的事情，不能依赖别人。”

王豫生没想到郭解放说得如此果断，就显得尴尬了，试探性地问道：“郭队长，你又不把俺收为你的人马，为啥还要让出一部分活让俺干？这不是培养竞争对手嘛？！”

郭解放闻言道：“王队长，你不知道啊！在来平原堡干工程以前，我一直在黄花滩农场搞基建，搞了将近三年的时间。在黄花滩农场搞基建的时候，我认识了一个好人，就是黄花滩农场的党委**兼场长王吉明，他给我讲了好多为人处世的道理。王**对我讲，要想公道，打个颠倒。我和你比了场手艺，也算是打了场擂台，你虽然输了，但你的手艺我心里有数，是瓦工里面的高手，这么好的手艺干不上活，不公道啊！把你换成我，我心里也难受。将心比心哩，所以，我就把我的工程让了一部分给你，就是希望大家都能发展，这不叫培养竞争对手。”

王豫生听了，心里感动，说道：“郭队长，俺给你说个实话，俺的意思是挂靠到你的名下，将来咱们互相支持，你人手不够了，俺来驰援你；俺没甚活了，你也多帮帮俺。”

郭解放听明白王豫生的意思了，心想，这是好事，问题是，着符合不符合政策？这样想着，郭解放就说道：“王队长，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关键是不知道符合不符合政策，这个我暂时不能答应你，我还得找个人问问。”

王豫生说：“咱都是农民嘛！咱农民间怎样协作，还得政策批准？”郭解放道：“这个的了解清楚。王队长，你先干你的工程，完了我给你个答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