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四

“活着哪有如果？说如果都是扯淡的，让自己舒服，让别人高兴。她现在什么都不缺，钱也花不了，天天羡慕那些平平淡淡过日子的，她当年就是这样日子过够了才走的。人在不一样的处境里，想的不一样，要的也不一样。谁都这样，她这样，咱们也这样。”

“她还说再也不走了，留下好好弥补你。不管过去怎么样，她现在是真想对你好。”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付菡觉得张欣有情可原。

“她也没对不起我，弥补什么？俩人好了，做什么都应该，有保留才不对。不是对谁付出了，人家就得搭一辈子，又不是买菜，花钱就能拿东西。再说，我又不是孤苦无依。”

“你说如果没用，我还是想说如果。如果知道那天晚上能遇见我，你还去洗澡吗？如果知道张欣就是回来找你的，她能对你这样，你还能和我好吗？”付菡认真的像个孩子。

“不知道。”王远摇头，苦笑，“你如果开始就知道有今天，你还愿意跟我好吗？”

“不知道......”付菡凝视他的眼睛，半晌，也只能摇头，苦笑，“我过几天想回家看看。”

“嗯。回去看看就放心了。想回去回去，不用惦记我，我现在就好了。”

付菡在王远眼睛里看不到留恋不舍，张欣不是要走一段日子吗，等张欣回来她再给他们腾地方，让他们“自然而然”不好吗？她多留几天照顾他，他会觉得欠了她人情吗？

“是王远家不？”大门口有人喊。付菡循声望去，看见两个陌生男人站在大门口，村路上多了两辆车。王远起身答应。

“哥，找着了。”大门口的男人回身说。路上的车熄火，下来了三个人，有一个是李振。大门口的两个男人进了院子。

“进屋。”王远面向前，回手拽她。

“不。”付菡挣脱。

“别犟，你在这顶用啊？进屋看着，出事儿就打电话。”王远扯着她胳膊往门口推。付菡意识到王远是对的，三两步就上了台阶。

“付菡，你爸有病了，你哥让你快回去。”刚走进大门的李振高声喊。已经摸着了门廊的付菡停住。王远迎了上去，她紧跟在他身后。李振走到院子中间，在平时张欣停车的地方站住，目光空洞地看着她，又说，“你爸心脏病犯了，挺严重，正手术呢，你哥让你快回去。赶紧跟我走吧，送你回去。”

“行，麻烦你给她哥打个电话，让她问问情况，要么一路上急死了。”王远非常礼貌，带着微笑。

李振拿出电话，手有点哆嗦，动作比一般人快半拍，但效果却慢半拍，手指飞速拨动手机屏幕，一会往上，一会往下，像是漫无目的。也说不出他哪不对，可一眼就能看出不正常。找了差不多一分钟，终于拨通，递了过来，他的胳膊还没伸直，付菡就把手机抢了过来，脑子一片空白，颤抖着喊了声“哥”。

付菡认真听着电话里哥哥说的话，看着面前的王远。电话挂了，她哭着对眼前已经模糊的王远说：“我哥说我爸这次很危险，可能下不了手术台。”

“你哥是想让你快回去，故意说的严重，别着急。回屋换衣服，收拾东西。”王远一面说一面给她擦眼泪。

付菡从床箱里拽出了自己的银灰色拉杆箱，手忙脚乱，想把箱子立在床上，却扔到了地上。随便从壁橱里抓出几件衣服，摊在床上。她以为箱子是空的，可打开才看见里面还有一只化妆盒，刚刚箱子掉到地上，把盒盖摔开了，装在盒子里的草编小狗露了出来。那是去年这个时候，王远从河里救她出来，为了哄她编的。她把这只草编小狗宝贝似的带到国外，又带回来，直到忘了有它。在她印象里，它是翠绿色，而现在是枯黄色。这时候也没空想这些了，她匆匆捏起它放回盒子里，却在手里听到一声枯碎，草编小狗被她捏成了一小堆草屑。付菡眼里刚刚清晰的画面，再次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