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五

郝齐一直跟着他们的车到她父母家楼下——随后送王远回家。张欣趁着王远解安全带的时候笑问：“我以后还能登你家门儿不？”

“整事儿。”王远睨了她一眼，下车。

目送郝齐那辆后视镜和车轱辘上绑着红布条的新车开走，张欣上楼敲门，家里没人，给母亲打电话，他们正在小区后的河堤上遛弯。

河堤上人流稠密，张欣刚走上河堤，就有好几个不同年龄的男人投来了打量的目光，她早习惯了这样的注视，也因为习惯，再不能从这些流连的视线里感受荣耀。现在的她，比起万众瞩目，更希望迷住一个自己喜欢的男人。

东北的初秋，太阳一落山就会升起凉意，远处的山仍旧苍翠，那些山她都爬过，和王远一起，她至今记得，他们在林间接吻，被笔直的松树切成一道道的阳光打在他肩背上颜色，还记得自己躺在草地上，心荡神怡地寻觅隐在树冠中鸣叫的小鸟。山下就是他的家，他现在一定到家了，会不会告诉付菡她回来了？他们会不会因为她吵架，她希望会。

张欣看见父母走来，父亲拄着拐杖，步态蹒跚，可照比去年刚出院的时候好多了，母亲适应父亲的速度，走在身后。父亲过去几年热衷聚会喝酒打麻将，得病之后就只关心活着了，戒烟戒酒，迷恋保健品，每天遛弯两次，走出很远，还半强制地拉上母亲，因为她也有轻微血栓，但父亲让母亲保持健康的理由是她病了就没人照顾他了。遛弯和吃什么更健康，已经成了他们现在的全部生活。他俩未来都需要人照顾，她希望有一个负责任的人和她一起照顾父母，能像对待自己的父母一样尽心。

翌日上午，张欣精心打扮了一下，简单素雅又引人注目。对镜子里的自己感到满意之后，给王远打了电话，问他家里缺什么，电话却是付菡接的，以欢迎的姿态，让她直接来就好，不用带东西，又不知听谁说了什么，末了补了一句，中午吃红烧肉。电话打得并不尴尬，可挂了电话，手机屏幕像镜子一样照出她的脸，她很尴尬。打电话的时候，好像王远付菡已经岌岌可危了，可付菡还在那个家里，能随便接他的电话。随意的见面打电话，还要等他再上班之后，她又忍不住想了一遍王远得知她给他准备的惊喜之后的反应。

张欣的车开进王远家院子，他和付菡并肩站在葡萄架下的石桌边，同时转身看她。她下车，他拎着菜刀走下来，笑说：“肉还没下锅呢，饭得晚点吃了。”皱着眉挡阳光。

“没事儿，我和你一块弄。”张欣摘下墨镜，绕到副驾驶拎买来的水果。

“不用，你是客（qiě），哪能用你干活。”王远自然的玩笑口吻让张欣错愕，他对外人才这样。

耿玉英从菜园里走出来，非常热情地跟她打招呼，像是招待一个不常来的贵客，一手拽着衣角，兜着紫黑发亮的茄子，一手端着个旧铝盆，盛着带泥的土豆。张欣赶上去接那盆新起出来的土豆，被她横着身体挡住：“不用，不用，齁埋汰的。家里什么都有，王远非要烀土豆茄子，烀苞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