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穷则变，变则通（三）

　周卫红和江桂林的话让王建国无比的震撼和吃惊，他从来没有想过地方上会出现这样的事情。虽然前些年国家有些混乱，但是自从打倒**后，国家也逐渐的安定了下来，按理说不应该再出现这样的事情。

“卫红妹子，这两年还有这样的情况吗？”

“也有，但是比头些年好多了！可是不管再怎么轻，我们还是吃不饱饭！”周卫红皱着眉头道。

“既然负担轻了，为什么还吃不饱饭呢？难道说是土地不够吗？”

这时江桂林接过话头看着王建国说，“那倒不是，我们大队的土地虽然算不上良田，如果大家伙能齐心协力干的话，吃饱绝对不是问题！”说到这里时，江桂林犹豫了一会儿，然后咬了咬牙道：“关键是……上级征购的名目还是很多！”

江桂林说完后，王建国默默的点了点头。心里却有些难受，党给了他们安全，却没有给他们温饱。从建国那一天开始，几亿的农民就奉养着少数的**员和工人。国家一切的进步都是由农民托着底，都是有农民咬牙强撑出来的。甚至可以说，国家的安全都是有农民的子弟撑起来的，如果真有一天农民撑不下去了，这个国家会变成什么样？

越想王建国的后背越有些发凉，也有些害怕，这种害怕不是说担心自己有什么危险，而是担心自己的国家和党在歧途上越走越远。如果说老百姓连饭都吃不饱，何谈主义，何谈发展？

看着王建国一直不说话低着头在思考，周卫红伸出略带粗糙的小手在他的眼前晃了晃说，”王大哥，你在想什么呢？”

“啊！”反过神来的王建国抬头看着周卫红说，“啊，没什么！我就是在想一些事情！”

这时候周二狗一瘸一拐的走了过来对着周卫红啊啊的叫了起来，边叫着边指着王建国。

“我知道了，二叔，您先去睡吧！王大哥的住处，我会安排好的。”

周二狗的一举一动，王建国全看在了眼里。望着他转身一瘸一拐的背影，王建国心里感叹道：“真是一个善良的人，虽然身残，但是依然保持着初心！”

“卫红妹子，真不好意思，这一谈就谈了这么长时间，耽误你们休息了！”

“王大哥，没事的，主要是明天凌晨三点我还得早起去掏粪，所以……！”周卫红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掏粪？”王建国站起身好奇的问道。

“王首长，是这么个情况。”江桂林也站起身看着王建国说，“卫红家的情况您也看到了，所以我就私自给卫红安排了一份工作，让她每天凌晨3点赶着马车到县里的公共厕所掏粪。然后六点钟回来，还可以到菜园子里继续工作，这样的话她又可以多拿一份工钱。这也算是对军烈属的照顾吧！”

江桂林的话，让王建国有些吃惊，看着周卫红单薄的身体忍不住的问道：“卫红妹子，你能吃得消吗？”

“没问题！”周卫红爽朗的道：“干了一个多月，我已经习惯了！”说完之后，周卫红还比划了一下掏粪的动作，向有些担心的王建国表示自己能行。

这时江桂林站在旁边看着自己有些俏皮的外甥女问道：“红子，赶紧的给王首长安排住处，明天还早起呢！”

听到自己大舅的话后，刚刚有些调皮的周卫红瞬间有些难为情的说，“王大哥，我们家什么情况您也看到了，实在是没什么地方了，所以只能委屈您在厨房打地铺了！”

“看着周卫红羞涩的样子，王建国笑了笑道：“妹子，你别不好意思，大哥在战场上经常是以天为被，以地为炕，睡的舒服着呢！如今能打地铺，那也是一种幸福啊！”

王建国的话，让周卫红的心里微微的松了一口气，然后看着自己的大舅说道：“家里没有多余的被子了！”

周玉红的话，让江桂林皱起了眉头。因为他的家里也只有两床被子，一床被子是他跟他的老婆和小儿子盖的，另一床被子是他家的老大跟老四一起盖的。

看着二人为难的样子，王建国笑了笑对他们说，“现在已经是初夏了，天也不是那么冷，在地上铺一层玉米秸秆就可以了！”

“王大哥，这不好吧！”

“没什么不好的，咱们都是苦出身，这算得了什么？”说完，王建国就向柴火垛走去。

初夏夜晚的凉风顺着周卫红家漏缝的屋门徐徐的吹了进来，躺在玉米秸秆上的王建国微微的打了一下哆嗦，然后顺势的把玉米秸秆往自己的身上多盖了一些。

听着朱卫红二叔的鼾声，王建国躺在玉米秸秆上心里有些不平静，这几天的见闻让他非常的心酸。如果不是这一趟来看战友的家属，他是完全没有想到周卫红家的日子会过得这么苦，连最基本的粮食都没有保证，吃饱肚子竟然是一种奢望。

想到这里，王建国摸了摸自己上衣兜里的粮票和放在包里的钱。如果把这些钱和粮票交给周卫红，应该会让她们家过两年好日子，可是以后怎么办呢？难道就过两年好日子就完了？

再说了以今天对周卫红的了解，这个丫头挺倔的。如果冷不丁拿出这么些钱和粮票交给她，估计她也会像为民的父亲一样不会接受。该怎么办呢？王建国就这样在胡思乱想当中睡了过去。

半夜时分，正在熟睡中的王建国突然听到一丝丝声音，并且这个声音正在渐渐的向自己靠近。王建国猛然坐起身，同时右手伸向自己的身边摸枪，可是却抓起了一把秸秆。

“王大哥，惊到你了吧？”周卫红穿着一身军装绿，脚上套了一双土黄色胶皮鞋，蹑手蹑脚的走过来轻声的问道。

猛然起身的王建国听到是周卫红的声音，连忙晃了晃脑袋，适应了一下屋里的黑暗说，“卫红妹子，你怎么起这么早？”

“王大哥，你忘记了吗？我昨天晚上跟你说过，我每天要早起去掏粪。”

“对对，你瞧我这记性。”王建国边说着边爬起身道：“走，我陪你去。”

“王大哥，不用了，我自己能行。你还是多睡一会儿吧！”

“不睡了，没有睡懒觉的习惯！”边说着王建国边打开正屋的门闩，然后又回身把铺在地上的秸秆抱了起来送回柴火跺。

看到王建国执意要去，周卫红也没有办法。然后**从挂在墙上的篮子里拿出两个窝窝头放到了衣兜里，来到外面后轻轻的把门关了起来。

初夏的夜里还是比较凉的，刚睡醒走出来的王建国还是被冻的打了一哆嗦。借着天上稀疏的星星，王建国抬起手腕看了一下手表两点四十。

出了院门王建国和周卫红走在通往生产队的路上时问道：“卫红妹子，冷吗？”

“没事，王大哥，走一会儿就热了！”周卫红边快步走着边哆嗦着嘴唇回答道。

看着这个坚强的妹子，王建国打心眼里佩服。伟人他老人家说过，女人能顶半边天看来此话不假。

走了一里多地，二人来到了长岭村和下岭村的交界处。往左转又走了一百多米，来到了一处破落的院子。这个院子占地能有一千多平米，在坐**南的方向有十几间土坯屋子。东南方向有一排牲口棚子，此时周卫红从一间土坯房子里拿出了一些豆饼给牲口棚子里的一只骡子喂了起来。

吃完后，周卫红又把这只骡子拉到了西南角的马车上套了起来。这辆马车上躺了一个锈迹斑斑的大粪桶，王建国走到近前帮忙时，一股恶臭的味道直冲他的肺腑。

“呕、呕！”闻到这个味道后，王建国不由自主的弯腰干呕了起来。

“王大哥，你没事吧？”已经套好马的周卫红关心的问道。

“没事儿，没事儿。”王建国连忙摆摆手道：“冷不丁的闻到这个味道，有些受不了，过一会就好了！”

看着王建国确实没有什么事情，周卫红笑着道：“我说不让你来吧，你非要来！”说着拿起马鞭子在骡子身上轻轻敲了两下喊道：“驾！”随着周卫红的动作和喊声骡子很自然的向院门外走去。

“王大哥，快上来坐。”周卫红坐在车辕上向王建国喊着。

看着周卫红轻松自如的样子，王建国皱了皱眉头，捂着鼻子硬生生的坐了上去。过了好一会儿，有些适应过来的王建国看着周卫红道：“妹子，真难为你了！”

“这不算什么，刚干那几天，确实有些受不了，但是时间长了就习惯了！”

看着骡马悠哉悠哉的走在下岭村的土路上，周卫红摇着两只小**语气轻松的说道。

看着周卫红乐观的样子，王建国这两天有些郁闷的心情也渐渐好了起来，“卫红妹子，昨天我一直想问你们，大叔是什么时候瘫痪的，为什么不想办法治疗呢？”

周卫红看着王建国说道：“就是部队上来人通知我们说我哥牺牲的那一天，我爸一时激动就昏了过去。送到医院后，大夫说我爸这是脑血栓，没有治愈的可能！”

听到这个结果，王建国有些一怔，连忙问道：“难道说就没有一点希望吗？”

这时马车已经接近了福县的公路，周卫红连忙举着马鞭子吆喝着骡子转向。等到一切忙好后，周卫红说道：“那也不是，我们公社有一名老中医，给了我们家一张方子。他说只要坚持服用这张方子上的药，我爸就能说话，并且还有可能拄着拐杖活动。”

“有用吗？”

“嗯，有用！”周卫红使劲的点了点头说，“我爸刚得这个病的时候，嗓子里全是痰，自从坚持服用两个月后，痰就消失了！”

“既然有效，那就一定要坚持服用。”

王建国说完后，周卫红闷着头没有说话，过了好长时间才苦笑了两声道：“王大哥，我也不瞒你。为了给我爸治病，我哥的抚恤金全部用完了！我现在咬着牙多干几份工作，就是为了赚钱给我爸买药治病。”

听到周卫红这么说，王建国更佩服起了这个小女子，年龄不大，就要承担一家的负担，“卫红妹子，你不用担心，大哥身上还有一些钱。回头咱们接着把药抓上，虽然我不懂医学，但是我也知道人得了病不能攒，必须得马上治。”

王建国的话，让周卫红非常感激。她很想答应，因为王建国说的很有道理，病确实不能攒，可是自尊心又驱使着她不能答应，“王大哥，您有这份心就可以了，我自己会想办法的！”

“卫红妹子，你这说的是啥话？我把你哥当亲兄弟看，既然你们家有事情了，我当然要出一把子力气。这个事情你就别犟了，听我的！”王建国又拿出了当连长的做派不容置疑的说道。

“王大哥，真不行，你也有家人和老婆孩子，如果把钱搭在我们家身上，他们吃啥喝啥？”周卫红看着王建国连忙摆着手说道。此时握在周卫红手里的马鞭子，在王建国的面前晃来晃去。

“大哥还没有结婚，并且我家的条件也很好，最起码能吃饱穿暖。所以你就放心。再说了，照顾你家也是我的责任！”说完这句话后，王建国看着远处茫茫的黑夜心里却自语着，“星子，在那一世你就安心的活着，这一世的家庭我会替你照顾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