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信任

学校操场上，两个男孩并排跑着，大滴的汗珠顺着脸淌到脖颈，两人的校服都被汗水浸湿。

刚才卫奇交给张云龙几张纸，上面把花狸的一切原原本本写的很清楚，也并未隐瞒自己有猫人血统的事实。张云龙先是惊诧的眼珠都要飞出来，嘴张的合不上，继而又得意起来，貌似早就看透了这些似的，说：“我就说有猫人的吧，那个飞飞就是一个猫人，还有你，卫奇，我看到金奶奶说了奇怪的话，可是你能听懂。”

卫奇并不明白自己为何能听懂那种怪语，但是他相信张云龙所说都是真的。他告诉张云龙，花狸的事他连自己的爸爸和姑姑都没有说，他担心他们知道后，一定不会让花狸继续留在家里。他希望这个最好的朋友即要帮他保守这个秘密，又能帮他去寻找线索，让他更多地了解猫人是世界，了解妈妈以前的生活，也更多地认识另一半自己。

他知道自己的天生的缺陷，有些事情，没有张云龙的帮助，他寸步难行。

张云龙并未用一堆铿锵的言语去保证，只是简单的说：“卫奇，你这么相信我，我一定加倍还你信任。”

卫奇笑了笑，有一种被别人分担了负重的轻松，他用手语说：“我感觉自己像在做梦一样。”

张云龙使劲搓了搓自己的脸说：“咱去跑两圈吧，让我消化消化这些个事儿。”

阳光热烈，中午的操场上只有两个男孩在挥汗如雨地跑着，有的同学远远看到，认为他们一定是违反校规受到了老师的惩戒。

每天晚上卫奇放学回家，第一个惦记的就是花狸。如果卫建民在家，花狸就是一只乖乖的猫咪，如果卫建民不在家，她就恢复人身在家看电视或看卫奇的书，而且总有许多问题求助卫奇解答。卫奇记得姑姑曾说过他的妈妈白雪初涉外世社会时，并未通过猫人最后的考核，很多外世人的常识和技能都受到局限。但是花狸不同，她聪明机敏，以优异的成绩通过了猫人考核。猫人学习到的知识并不能完全覆盖外世社会的方方面面，很多还是要通过和外世人共处的实践中去获得经验，花狸对那些不了解的事情一点就明。刚开始她分不清厨房里的调料瓶，满脸困惑地询问卫奇，卫奇忍着笑，将那些瓶瓶罐罐的不同用处写给花狸，不一会她就熟记于心了。

她和普通少女一样，喜欢在镜子前停留，然后做出各种表情。卫奇有一顶白色的棒球帽，花狸看到后爱不释手，卫奇便把帽子送给了她，让她高兴了好几天，此后，卫奇会按照媛媛的喜好给花狸带回来些女孩们喜欢的小东西。但是花狸对少女们最喜欢的冰淇淋、甜点之类的毫无兴趣，卫奇不明白，花狸告诉他，猫人基因里缺少识别甜味的味蕾，所有甜食在猫人嘴里根本没有味道，所以她不喜欢。卫奇恍然大悟，此后也很少再买甜食了。

卫奇感觉到花狸的内心深处是非常要强的，也许是身为猫人的缘故，不愿让外世人看到他们的弱项，也许是想更快成长，在卫奇面前证明自己的独立。所以两人不知不觉中产生了很多的比赛，他们会在周日的早上骑车去西郊水库，找来石片比赛谁打的水漂多。会从电脑上玩双人小游戏，看谁得分高。他们比赛打字速度，比赛手指游戏，比赛记忆力，比赛爬楼梯，他们相处的过程中就是各种各样莫名出现的比赛念头。他们洗着菜，就会想起来比比谁切的黄瓜丝最细， 大夏天想吃个冰块降降温，突然开始比赛把冰块含在嘴里看谁忍不住先吐出来。他们最喜欢的比赛，是去爬市郊的露杉坡，坡岭不高，但是风景特别好。从坡顶下来有一条顺谷的路，快下到坡底时，小路蜿蜒着拐了一个细弯，直通到平地上。卫奇和花狸总是比赛着跑下去，加速度使他们的步伐越来越快，心跳也越来越快，耳边能听到呼呼的风声，急速下冲带来无限自由的感觉和刺激。而等到速度越来越快，快要刹不住脚的时候，那个幽幽的弯道又能及时帮助他们把控好速度，准确地跑到铺满细土和杂草的平地上。

在这些形形色色的比赛中，卫奇并未有意让着花狸，但花狸总是赢的时候多。这些贯穿在他们之间的比赛，唯一的奖品，就是给他们带来的无数欢乐。

有一天，卫奇和花狸并排坐在沙发上，手机在两人手里传来传去，他们经常用这种方法交流。

“猫人是如何确立自己在外面世界的身份？”

“猫人一旦离开叠林，踏入陌生的生存环境，就会用我们的外世人身份，在各个行业工作和生活。”

“有点不可思议。”

“全世界对猫人都有着秘密的保护措施，国家最高层都有专门安置猫人的机构，帮助他们确定外世身份、建立社会关系、参加教育、工作，当然这些机构和流程也都是严格保密的。”

“这么说，我的周围也许就有猫人，只是我不知道罢了。”

“你知道的，我就是。”

花狸扬了扬眉毛，开心地笑了。

卫奇心中最大的愿望是能去到叠林，看看妈妈之前生活的地方。但是花狸不肯透露任何线索，那是猫人们严格的规定。卫奇问过白帽树的事，花狸告诉他连接猫人家园和外世社会的通道，就是白帽树，但是白帽树非常隐蔽，她只是被送了过来，并不知道白帽树的具**置。

卫奇猜测这是花狸的借口，她只是不想告诉他更多的事情。但是卫奇并不责怪花狸，他理解她的想法。每次和花狸聊天时，卫奇没有一点负担，两人之间是一种很轻松的感觉。和媛媛在一起也很轻松，是亲人之间毫无保留的轻松。和花狸在一起，是无须掩饰互相信任的一种轻松。

每天晚上，花狸都会幻化成一只猫，蜷在老地方睡觉。

有时候，卫奇希望就这样下去挺好，他不再去寻找叠林，只需把花狸保护好，就这样，一直相安无事。但是在内心深处，他有种不甘心，他要探明的更多的真相，他隐隐觉出，花狸的秘密不会就这样一直被他们藏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