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 寻找白帽树

卫奇反复看着手机里的一张照片，那是黄媛媛发给他的那张古药书上的一页。

白帽花 味辛平 主咳逆上氣，破積聚飲食，水氣惡創，金創，蛆蝕，盅毒。

生堿灘。

《醫覽》曰：白帽，樹花，二月采，風乾。花白葉厚，干支粗直。

春生，夏盛，秋冬不萎。可立千年，偶見外厚中空者，洞底綿長交錯，入雲進霧，達奇境。

可以肯定，白帽树的花曾是若干年前的一种药材，现在这种树已经很稀少了，既然花狸能够通过它来到这里，那它一定有其奇幻之处。只有找到它，才能知道怎么通往叠林。既然花狸不说，武也不说，那只有靠他们自己去找了。

黄媛媛嘟着嘴不悦地说：“我们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再过几天家里就该催我们回去了。”

“要不我从网上找几张支教的照片，说咱们在边远地区做有意义的支教活动，骗骗他们应该还是不难的。”张云龙说。

黄媛媛不以为然。

卫奇根本没听到他俩说的话，他盯着图片，忽然有了主意，不禁拍了拍手。黄媛媛说：“哥，你想到什么了？”

卫奇用手语简单和黄媛媛说了自己的计划，黄媛媛边看边给张云龙翻译。

他们去找梅朵，要了四匹较为温顺的马。为了不让马主人跟着，梅朵只好把帐篷摊托付给邻居照看，自己骑马跟了过去，反复给三人叮嘱了骑马的注意事项，熟悉之后，几人一起慢慢骑离了湖边。

来到那片林子，卫奇让梅朵在外面等着，交代她说如果太晚了就先回湖边，不用等他们，然后径直走了进去，黄媛媛和张云龙也跟了进去。卫奇在最前面，辨别着方向，另两人也不知他的凭据是什么，只好紧跟着。林子里十分阴凉，从太阳下面猛然进到这里，能感到气温差了好多。树木大多都是白杨，高大粗壮，笔直向上生长，所以林子里光线很好，并不阴暗。风只在树林上方吹着，不时听见一阵阵莎啦啦作响，树下面却一丝风也感觉不到，安静异常。虽是夏季，地上却有厚厚的落叶，是多年累积下来的，踩上去松软舒适。

卫奇走一会便站在原地想一想，然后继续走，三个人越走离林子边越远，渐渐走进树林深处了。没有人讲话，黄媛媛有点害怕，拿出手机一看，一点信号也没有，她喊了卫奇一声，猛一开口，寂静突然被打破，自己反倒被吓了一跳。卫奇只回头挥了一下手，让他们跟上，便继续前行了。

“你冷吗？”张云龙问。黄媛媛点点头，张云龙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黄媛媛赶忙阻止：“不要，你别把自己弄感冒了，我也不是特别冷。”

张云龙坚持把外套递给黄媛媛，说：“你看我里面穿的卫衣，厚着呢，你感冒刚好，穿上吧。”

黄媛媛只好穿上张云龙的外套，继续跟着卫奇往前走。

梅朵坐在林子边，看着几匹马悠闲地吃草，自己却有些忐忑，不停朝里面张望。眼见太阳越来越低，天空渐渐变成了酱紫色，气温也明显开始下降，仍未看到任何身影。她来回走动着，想进去找他们，又怕他们出来看不到自己，再返回去找，更是麻烦。

直到天色已暗了下来，梅朵焦急地一遍遍呼喊着三人的名字，把林鸟也惊飞起来，还是没听到任何回应。她有些后悔轻易答应了卫奇的要求，虽然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去寻找那棵树，但这样的行动无疑过于冒失了。她明白唯一能补救错误的，就是去找救援。她牵过自己的马，翻身上去，在天完全黑透之前朝湖边疾驰而去。

卫奇认为自己低估了天黑的速度，或者说他们不应该下午才来这里，如果一早就来，他们就有充足的时间找到他判断的方位。可是即使外面还能看清路，林子里已经看不清东西了，而且他们没有带任何食物、水和照明设备，只有身上的三个手机，没有任何信号。张云龙的手机马上就要没电了，刚才黄媛媛还有心情责怪张云龙玩手机把电耗了不少，这会儿连一句话也不想说，又冷又怕，紧紧拉着卫奇的手。卫奇把两个手机关了，只用一部手机照明，在他努力想带着自己的伙伴返回原路上时，发现已经辨别不清方向了，他有些懊恼自己考虑不周，不应该带黄媛媛和张云龙进来，让他们都等在外面就好了。

张云龙早就捡了根一米多长的树枝，时不时挥舞一下，一直在不停地说话，东拉西扯，一会说到学校里的一些事情，一会又说到某个电影情节。卫奇明白他是在努力赶走寂静带来的恐惧，如果这时没有声音，黑暗就会赢得上风来折磨他们的神经。张云龙的外套给了黄媛媛，执意不让黄媛媛脱下，自己却冻的说话都打着哆嗦。黄媛媛也明白张云龙的好意，只好用简单的“嗯”、“哦”回应着。

三人在树林里徒劳地辨别着方向，但卫奇的寒冷和恐惧一点点悄悄褪去，越来越感觉到一种兴奋，就像动物突然嗅到了熟悉的味道一样，想加快脚步，甚至想奔跑起来。他不能说话，也不能用手语表达他这种奇妙的感觉，仍然稳着自己的脚步，压制着那股莫名的冲动。但黄媛媛却感到卫奇拉着她的那只手比刚才用力了好多，她疑惑地看了看卫奇，猜测也许是卫奇发现了正确的返回路线，因为他的视力从小就超出常人。

张云龙的嗓子开始嘶哑，声音也越来越小，今天他说了太多的话，嗓子不受伤才怪。黄媛媛说：“你就歇会吧，没关系，听我说。”张云龙突然感到一阵热流冲上喉咙，说不清是委屈、恐惧、疲惫还是感动，眼睛不禁湿了起来。在他们出去之后，张云龙还暗自庆幸有夜色保护，没有人发现他是三个人当中第一个掉泪的人，要不然黄媛媛会拿这个事嘲笑他一辈子的。

而卫奇越来越兴奋，觉得自己的大脑越来越清晰。他瞪大双目，感到有一条路静静地蜿蜒着，等着自己走过去。他用手触摸着身边的一棵棵树，每一根树干都是一样的粗糙和冰凉，但他隐隐的感到那棵树就在附近，它散发出的吸引力就像一只在朝自己挥着的手，说着“过来呀过来呀”。卫奇喉头发紧，想要咳嗽一般，却又咳不出来。

这时远处传来了呼喊声，三人怔住了，停步细听，又有呼喊声传来。“是梅朵！”黄媛媛兴奋地跳了起来，然后马上回应了一声，张云龙也跟着呼喊回应。两束灯光在远处忽明忽暗，越来越近，直到看清了梅朵的脸庞，黄媛媛跑过去紧紧抱住了她。

卫奇觉得那种奇妙的兴奋感一下消失了。他看到和梅朵一起来的人，是那个叫“武”的，他们带来了厚外套和水。武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扔过来一瓶水，卫奇接住，武转身带路，一路上找轻松的话题和他们聊着，直到走出了这片幽暗的树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