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 回家

站在铺满白色花朵的地上，他们感到一种不真实，就像做了一场梦一样，但他们的鞋上的确还沾着叠林的泥土。

往林外走的路上，张云龙和黄媛媛兴奋地讨论着回家后的事，卫奇走在后面，浑身无力，这是他很少出现的情况。花狸看出他一脸疲惫，只好陪在旁边慢慢走。刚才还明亮的林子，说暗就暗了下来，好在他们已经到了林边。但是走回湖边还需要走很长一段路，等不到他们走到旅馆估计天就全黑下来了。夜晚温度很低，不可能在外面过夜的。卫奇咬牙坚持走着，隐约听到有呼唤声，几个人同时停下了脚步，看到远处有人影，还有马。呼唤声再次传来，花狸说：“是喊媛媛，是谁在喊媛媛。”

这时几个人都听清了，有人喊“媛媛”，又喊了“卫奇”。

“是梅朵，一定是梅朵！”黄媛媛兴奋地跳了起来，大声答应着，朝人影跑去。

走近一看，果然是梅朵，还牵了两匹马。黄媛媛冲上去抱着梅朵，嘴里不停说：“梅朵，见到你太好了，我又能见到你、见到我爸妈了，这真是太好了。”

张云龙问道：“梅朵，你怎么会在这里？你知道我们今天回来？”

梅朵笑着说：“前天武来找过我，说这两天你们可能回来，我每天下午在这里等到天黑。”

卫奇心里涌上一阵感动，这个藏族姑娘太善良了，他想说感谢的话，却发现自己下意识地对梅朵打了手语，他突然开不了口了。梅朵领会卫奇的意思，只是笑了笑，她的眼睛看向花狸，这个女孩她不认识。

黄媛媛赶忙向两人做了介绍，花狸拉着梅朵的手说：“谢谢你，要不然我们就要在外面受冻了。”

梅朵并没有问他们去了哪里，也不问这个多出来的女孩是什么人，只是牵过了马。五个人不能骑两匹马，几个人商量怎么走。因为梅朵既要领路，还要招呼马匹，所以她和黄媛媛骑一匹，花狸骑一匹先走，卫奇和张云龙留下等梅朵再回来接他们。

三个女孩的马匹慢慢走远后，张云龙问道：“卫奇，你还能说话吗？”

“可以。”卫奇清晰地说。

“太好了，我以为你一回来就又失去语言功能了。那为什么你刚才不对梅朵说话？我看见你还是给她用手语。”

“我也不知道，只是一回来，在我认识的人面前，我感到不能说话了。”

张云龙疑惑不解，卫奇又说：“回到这个世界，我还是原来那个我，我不能突然变的不一样，突然从一个哑巴成为会讲话的人，这是一件不可能解释得清楚的事，如果非要解释，就可能会暴露猫人的秘密，我不能那么做。”

“那在你爸和你姑姑跟前呢？”

卫奇不假思索地说：“我还是和以前一样吧。”

他们先后到了湖边梅朵的帐篷里，都毫无睡意，争相问梅朵怎么帮他们应付家里的短信和电话，翻看着各自的手机。梅朵让他们等一会儿，便走出了帐篷。等梅朵再次进来时，他们发现她带过来一个人。

“爸！”黄媛媛惊呼道。

黄晟笑吟吟地看着目瞪口呆的几个人：“嗯，除了瘦了点，都还好都还好。”

黄媛媛跑上前抱着黄晟的脖子：“你怎么来了？妈妈呢？没和你一起来吗？”

“你妈快急疯了，又走不开，只好派我来看看你们到底在玩什么花样。”黄晟又看看梅朵：“这丫头，一接电话我就听出来是她了。”

梅朵害羞地笑了笑。原来卫讴歌有时候和黄媛媛发短信，有时候通个电话，可是后来几天怎么打电话都没人接，只接到报平安的短信，翻来覆去就那么两句话，问卫建民，也是这样，不由得担心起来。有一次黄晟连打了几个电话，梅朵觉得再不接也不合适，接通后刚说了两句话，黄晟就听出来是她了。梅朵是个不会撒谎的女孩，她认为卫奇他们是去远处旅游了，只好告诉了黄晟，他便请假赶了过来。

“这位姑娘是……”黄晟的目光落在花狸身上。

“她是我们刚认识的朋友。”黄媛媛急忙解释道。

花狸礼貌地叫了声“叔叔好”，黄晟依旧看着她。

“我是我爸妈亲生的吗？他们一点都没担心我，居然一个电话也没打！”张云龙在旁边翻着手机嚷嚷着。

大家都笑了，卫奇和张云龙目光很快对上一下，他心里明白，张云龙是有意转移黄晟的注意力。

离开的那一天，梅朵一直把他们送上车，在车窗里看着她挥手的身影越来越远，风把她的裙摆吹的不停地抖动，卫奇有些伤感，像告别自己的另一个亲人一样。他盼着明年还能回来，再次见到这个温暖善良的妹妹。

晚上放学回家后，进门就看见花狸卧在沙发的扶手上。

这是他们回来后第二个月，已经开学两周了，他们要应付题海一般的作业、源源不断的考试、各类励志宣讲、倒计时等等。从叠林回来之后，花狸把花店的钥匙要了过来，白天和点点一起去照料花店，晚上回来。如果卫建民不在家，她最喜欢的就是躺在沙发上看卫奇的书，如果卫建民在家，她就是一只乖乖的猫咪。今天看来爸爸在家。

刚关上门，卫建民的声音从厨房传来：“回来啦。我到现在还没吃饭，刚做了两碗茄汁面，算着你也该回来了，一块吃点。”说着从厨房端出两碗面。卫建民知道卫奇这段时间学习辛苦，平时又忙着工作对他照顾的也少，所以只要在家，就做顿夜宵等卫奇下晚自习回来吃。

卫奇放下书包，看了花狸一眼，忍不住偷笑一下。茄汁面是花狸最爱吃的，自己有时候简单做点花狸就特别喜欢，爸爸做的好吃多了，她眼巴巴看着两人吃面，不知道有多着急呢。

“还有件事，大胜从日本回来了，周六咱们和你姑姑一家请大胜一起吃个饭，你说去哪吃？”卫建民边吃面边说。

“你们定。”卫奇打着手语。

吴大胜是卫奇的表哥，比卫奇大了十多岁，卫奇上小学的时候，总爱跟着这个大哥哥玩，后来吴大胜出国留学后，他们就很少见面了。

“听说这次回来不走了，这也是你表叔的心愿，该安定下来了。”卫建民继续说。

卫奇偷偷看了看花狸，果然见她在沙发上睁着浑圆的眼睛看他们吃面。等卫建民吃完，卫奇抢着收拾碗筷，端着还剩了大半碗的面进了厨房。花狸跳下沙发，跟着进了厨房，卫奇把厨房门关上，扭头看见花狸已变换过来。

“快吃吧。”卫奇轻声说。

花狸说：“这是我第八次吃你的剩饭。”

“下次我吃你的剩饭。”

花狸“噗嗤”笑了，卫奇忙把食指竖在嘴边，拧开水龙头，两人忍着笑，一个吃面，一个洗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