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47：萧瑟的秋风终于带走了最后一片秋叶

当夏天走下出租车，夏雨就远远地迎了上来，一把拉过夏天的行李箱说：“夏天，快去住院部的16层1608室特护病房，妈妈快不行了，就在苦苦的撑着等你。”

夏天听完夏雨的话，转身对夏雨说：“二哥，我先过去了，麻烦你在后面帮我拉一下行李箱。”

夏雨默默地点了点头，说了声：“嗯，你快去吧。”

夏天转身迈着矫健的步伐向住院部的方向飞奔过去。风在耳边掠过，那些清晰的记忆又在脑海里浮现。

蹒跚的走出人生的第一步，第一次开口叫妈妈，第一次背上花书包，拿第一张奖状妈妈甜蜜的笑容，第一次跟夏雨打架，本来是自己错了，妈妈却第一次打了夏雨，还有那个雨夜，妈妈一步一个头跪拜到天明……脚步在飞奔，眼泪在飞流。

气喘吁吁的夏天乘坐电梯到了16楼，远远就看见1608室的门前站着许多熟悉的面孔。夏天先向梁天柱、李根连、陈栋廷打着招呼，然后向夏雷沉重地点了点头。一旁的梁天柱焦急地说：“夏天，你就不用招呼大家了，你快进去吧，再晚的话就来不及了。”

夏天冲着梁天柱点了点头，刹那间，眼泪从眼眶不由的流了出来。夏天推开了病房的房门，病床上妈妈微微地紧闭着双眼，由于呼吸急促，供氧的里面积聚了大量的雾气。看见夏天进来，夏月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脸上露出了笑容，赶紧俯身对着弥留间的妈妈说：“妈，妈，妈……”喊道第三声，眼泪止不住的滴落下来。夏月接着说：“你睁开眼睛看一看，夏天他回来了。”

弥留之际的杨雪娥，恍惚间听到耳畔传来夏天回来的声音，陡然睁开了双眼。扑捉到一张模模糊糊的脸，慢慢地由模糊渐渐清晰。看到夏天真的回来了，杨雪娥的嘴角上扬，挤出一丝疼爱的笑容。

夏天也俯下身子，泪眼婆娑的喊了一声：“妈，夏天回来晚了。”

说完这一句，就跪在杨雪娥的病床前“呜呜”哭了起来。杨雪娥缓慢地抬起了胳膊放在夏天的头上抚摸了又抚摸，用另一只手艰难地取下了供氧的面罩，苍白的脸庞又挤出了一丝温馨的笑容，用嘶哑的声音说：“傻孩子，不要哭，妈知道你很忙，这么大的一个公司，让你一个人撑着，不容易。”

杨雪娥说完了这一句，呼吸似乎又急促了许多。缓了半天，才慢慢地把脸转向了夏月说：“夏月，去，去，去把你宋阿姨喊进来。”

夏月擦了擦眼泪，冲着妈妈使劲地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到病房外面把宋怡梅喊了进来。

宋怡梅轻轻走了进来，杨雪娥用手轻轻地拉住了宋怡梅的手，对着夏天说：“夏天，妈妈对不起你。其实你结婚的那天我就找到了你的妈妈，是妈妈太自私没有告诉你。在你上大学的前一天，妈妈就告诉你的身世，还嘱托你一定要找到亲生的妈妈。可是，真的找到了，却没有勇气告诉你，有些事情劝劝别人还可以，真的到了自己身上，咋就自私起来了呢？”

说到这里，杨雪娥苍白的脸庞，有两滴清泪滑过。

看到妈妈的泪，夏天鼻涕眼泪狂奔，他再也控制不住，对于妈妈说出自己自私，夏天的眼泪就一刻没有停止过。此刻，谁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悲伤时。夏天哭着说：“妈，您不自私，倒是夏天太自私，在您生病期间没有好好的在您跟前尽孝。“

杨雪娥又挤出一丝笑容说：”傻孩子，妈妈理解你的。”

杨雪娥停顿了一下，接着说：“不管怎样，在你和你妈妈的事情上，妈妈都要说上一声道歉。对不起！夏天，原谅妈妈的自私。”

夏天刚才还是小声的呜咽，妈妈的道歉让他不禁失声哭出声音：“妈，您不要这样，你这是折杀夏天吗？您不用对不起，您是世上最好最好的妈妈，我一直以拥有您这样的妈妈而骄傲。”

杨雪娥又接着说：“夏天，既然你原谅了妈妈，今天当着妈妈的面，喊一声妈妈给我听，就是我走了，也就心安理得了。”

夏天听完妈妈的话，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冲着宋怡梅喊了一声：“妈妈……”

自从宋怡梅与夏天相认，私下也喊过她，可是今天的一声妈妈，依然让宋怡梅泪流满面。宋怡梅幸福地答应了一声：“哎……”

接着母子俩相拥而泣。过了许久，夏天仍然流着眼泪转身依旧跪在杨雪娥的床前说：“妈，我真的很幸福，能同时拥有两个妈妈给予的爱，这是老天对夏天的眷顾。可是，夏天还没有好好地孝顺你们，倒成了夏天今生最大的遗憾。妈，您不要离开我们，您不要离开夏天，哪怕让夏天一切都重新来过，只要能挽回妈妈不离开我们。”

说完这些，夏天已经泣不成声。杨雪娥看着夏天伤心地哭，又调整一下自己的呼吸说：“傻孩子，不要哭，你舍不得妈妈，可是妈妈的身体妈妈知道。生老病死没有人能逃得过，既然老天让我走，总有它的理由，怕是你们的爸爸在那边太孤单了，让我去陪陪他。”

经过长时间的说话，杨雪娥似乎真的累了，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呼吸更加急促起来。缓了好一会，才又睁开眼睛对着夏天说：“我累了，你们都出去吧，让你单叔叔进来一下。”

夏天站了起来，擦了擦眼泪点了点头，挽着妈妈走出了病房。

病房里，单天书安静地坐在杨雪娥的床前。轻轻地拿起杨雪娥的手，放在自己的脸颊上，任由泪水在手指与脸庞间交融。

杨雪娥**着睁开了眼睛，看着单天书的样子，眼泪也不争气地流淌。半天杨雪娥才努力张了张嘴，声音突然微弱得很小很小，单天书探下身子，离杨雪娥嘴很近的地方，才听清楚杨雪娥的话：“天书，要说这世上最对不起你的人，是你。”

说完，眼泪更加泛滥。单天书努力地控制自己，伸出一只手轻轻地**杨雪娥的脸庞，挣出一丝笑容说：“雪娥，别说了，你没有对不起我。要说对不起的，是你自己。你这一辈子，都在为别人活着，从来就没有替自己考虑过。”

杨雪娥一边**着，一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唉！老辈都不是这么走过来的吗？我杨雪娥何德何能破了这个规矩。只是……只是苦了你，我心中一直感觉愧疚你太多太多。这辈子，看起来我们没有这个缘分了，下辈子吧，下辈子我陪着你。”

单天书微笑地点了点头说：“好，下辈子我等你。”

杨雪娥看着单天书微笑的样子，心情突然豁然了很多。笑着说：“不过，天书，你今生缘份未了，还要帮我续一份今生情缘。”

单天书知道杨雪娥指的是什么，果断的回绝到：“不可能。”

杨雪娥听单天书这么回答自己，突然喘得十分厉害，吓得单天书赶紧扶起了杨雪娥，一只胳膊搂住杨雪娥的双肩，一只手轻轻地在背上揉动。半天杨雪娥才稍稍地好了一点。杨雪娥看见单天书把自己揽入怀里，微微睁开眼睛，嘴角微笑着说：“天书，下辈子我等你，可是这辈子我真的不想欠你的。我已经欠你够多了，你总不能让我死了都不能瞑目吧。这辈子我也没有求过你什么，临死前我只想求你这一件事，和怡梅妹子走到一起，让我心安理得地走，好吗？”

看着杨雪娥近似祈求的眼神，单天书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方式拒绝她。单天书认为，在这样的特定环境下拒绝一个深爱的人，一个即将离去的人，任何的借口都是一种伤害。沉思了好久，单天书才勉强地点了点头。大颗大颗的泪珠从脸庞滑落，滴落在杨雪娥的脸上。杨雪娥满足地笑了笑，慢慢地闭上了眼睛，手臂从单天书的怀中滑落……

窗外，起风了。有树叶“沙沙”作响的声音，枯黄的树叶恋恋不舍的离开了枝头，在微风中翩翩起舞。

生如夏花的灿烂，点燃生命的脉络。转眼间，已惊觉薄寒环绕。点滴的寒意，透着冬的味道。秋的绚美，还没来得及欣赏，已匆匆到了尽头。或许太过伤感，这纷杂的世界，本来就有着太多的来不及。只剩下阳光透过枯叶，斑驳的打在地面，枯叶的经络依然那般的温润清晰。

单天书安静地看着杨雪娥离去，缓缓地起身，把杨雪娥平躺在病床上，杨雪娥的脸色一片安详，嘴角还挂着淡淡的笑意，仿佛就不曾离去。单天书伸出手，把杨雪娥额前的一缕乱发，整齐地归拢在杨雪娥的额后。然后默默地看着杨雪娥，转身离开了房间。打开房门看见大家都看着他。单天书平静地说：“你们的妈妈走了，走得很安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