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摘帽问题

开春后，去年秋后种植的小麦需要松土施肥，大蛋和秋香带上工具，赶着牲口，又将女儿小花和儿子新生放进大车车厢里，一家人赶着牲口来到了自家的田地。

田地里各家各户都在忙活着耕作、施肥。大蛋将牲口赶到一颗大树下让秋香把小花和新生抱下来，放在树荫下和其他孩子一起玩耍；他自己则将牲口解开绳套，又将车厢里放置的爬犁取下来，套在牛身上，来到田间。

秋香在前面赶牲口，大蛋在后面扶爬犁，夫妻俩开始了田间耕作。忙活完田间耕作，又开始施肥，起早贪黑连续忙活了半个多月，八亩田地总算是耕作施肥完成。

临回去的时候，村民付光宗找了来，想继续借牲口豁地用。

大蛋心里老大不愿意，感觉又不好意思回绝，只好让付光宗转过天去牵牲口。

必竟牲口也是活物，它也要歇息歇息。

付光宗过去因大海潮侵袭失去了家园和孩子，在大蛋和大年等人的救助下，在新建村重新安家落户。一开始夫妻俩给大蛋当长工，后来又租了大蛋家五亩田地日子才渐渐好转起来。土改时，乡里派来工作组，崔组长将大年和大蛋家多占的田地平均分给了村民。付光宗除了分得了三亩田地外，过去租赁大蛋的那五亩田地也自然转变成了他家的口粮田。

大蛋和秋香纵有一万个不愿意也无奈地接受了现实。

转过天，付光宗来牵牲口时，秋香提醒付光宗：“你也该想办法添置牲口了，光借别人家的牲口也不是个办法，耽误庄稼生长哩。”

付光宗知道大蛋和秋香有些不愿意借牲口了，他叹口气望一眼大蛋解释：“俺家的情况你们又不是不知道。过去给了你们租子剩下的也刚够俺两口子填饱肚子的。不过俺们也打谱了，只要今年粮食能丰收，俺就是砸锅卖铁也要添置头牲口，买不起大的就弄头小的，到时候万一钱款不够，你们还得帮俺们一下。”

秋香满口答应：“成，购买半大犊子要不了多少钱，缺多少到时候你吱一声。”

大蛋也点着头赞同：“添置牲口是长远打谱，等将来你有了牲口再置办上大车，往后你家的日子肯定就能红火起来。”

付光宗满心欢喜地赶着牲口去耕田地。

望着付光宗远去的背影，秋香轻藐地撇了撇嘴：“分了人家的田地还好意思又借人家牲口，咋想的哩。”

大蛋边走回屋子边摇着头说：“人穷志短哩。”到了房门口又转回身嘱咐秋香：“你刚才的话出去可不要乱说。分咱的田地是工作组分的，同他家没啥关系。”

秋香拧着头不服气：“他租子不给咱了，那一年就是好几百斤粮食哩。真是天理难容呀，俺斗不过他们，嘴上说说咋就不成了？”

大蛋知道秋香还是想不通，只好叹口气自言自语道：“娘们就是娘们，头发长见识短。”

下午，工作组小夏来发通知，让大蛋去工作组开会，大蛋问是商量啥事情？

小夏答复主要是土改工作完成，工作组要撤回乡里。

大蛋猛然想起大年嘱托的事情，便急忙赶到了蒋世奎家。工作组借用蒋世奎家的厢房已经好长时间了。

等待工作组和村农会干部都到齐了，崔组长清理清理了嗓子宣布说：“根据上级的安排，咱村的土地改革、阶级成份划分、土改复查还有大生产运动工作已经提前胜利完成，贫苦农民都已平均分得了土地，这样群众的生产积极性就能充分调动了起来，从目前小麦出苗长势结果来看，只要下一步天气不干旱，就又是一个丰收年。为了做好县和乡里安排的其他工作，根据韩乡长的指示，各村工作组全部撤回乡里。下一步咱村的各项工作就由刘富贵同志负责，李大蛋、刘富贵、蒋世奎等几位同志要积极配合，按照**、毛**的指示精神，共同把咱新建村规划好、建设好，让广大群众思想进步、生活富裕，为新中国建设多做贡献。”

崔组长话一讲完，刘富贵带头鼓起掌来。

崔组长赶忙摆手阻止：“就咱几个人，大家也甭客套啥的。这样吧，老刘哥，你就代表咱村里的百姓说两句话，表表态。”

刘富贵嘿嘿笑了笑说：“刚才崔组长说要撤回乡里，俺听了心里还真有些舍不得唻。对、对，不光是俺，他几个和俺们村的老少爷们都舍不得。你们说是不是？”

见大蛋等几个人跟着点头，刘富贵来了精神，又提高起嗓门：“自从崔组长他几个进入俺村帮助开展土地改革、阶级成份划分还有那个大生产运动以来，俺们村的贫苦农民都分到了田地，村民们的生产积极性空前高涨，群众打心眼就感谢**、毛**，特别是感谢崔组长领导的工作组，让俺们老百姓翻身做了主人。俺们今后一定要按照上级领导的指示精神和崔组长刚才所讲的意见积极去开展各项工作，把俺们新建村发展好、建设好，还有让村民们思想也都能有进步，为建设新中国多做贡献。也决不辜负崔组长的殷切希望。”

崔组长脸面笑开了花，他不住地摆摆手道：“所有成绩都是咱大家伙一起干的，刘会长你可别客套哟。对了，大蛋、富民还有世奎你几个同志也说说。”

见崔组长看着自己，大蛋便也说了起来：“刚才老刘叔已经代表俺们都说了，俺也没啥客套话，俺就是感觉应该相信**、相信毛**还有咱工作组有一是一有二是二的处理事情，俺富农帽子给摘掉，就说明**办事就是有一是一有二是二。。。”

崔组长笑眯眯插话纠正：“应该是实事求是。这个是俺们**的工作作风，有错误俺们就改正。”

大蛋话题一转道：“俺这里有个事情想提提，就是大年地主帽子是不是也给摘了，他感觉被评为地主成份有些冤枉哩。”

崔组长脸面一下严肃起来：“他有啥冤枉的？他与你不同，他过去霸占田地小二百亩，自己从来不参加劳动，还残酷剥削广大百姓，更加严重的是他还当过国民党的村保长和日本鬼子的维持会会长哩。像他这样的人应该是恶霸地主，没给他戴上恶霸地主的帽子就便宜他了。”

刘富贵也跳起来说：“大蛋，你可不能替坏人说话。大年情况你最清楚，他过去所干的事情评他个地主身份一点也不过分，这可是咱村的百姓们投票认可的。”

刘富民紧跟着批评大蛋：“你刚被崔组长提拔成为村干部，你可要占稳阶级立场，不能人在**的队伍里面，屁股却坐到地主家里唻。”

大蛋赶忙解释：“俺也就是提一提，人家大年找俺提出来，俺也不能不给说道说道吧。”

崔组长拿手指头敲了敲桌子：“这事就算过去了，往后谁也甭再提大年的事情，只要有俺们在，他大年想翻案门都没有。对了，世奎同志你俩也讲两句。。。”

工作组撤回去的时候是用蒋世奎和刘富民的两辆大车送回乡里的。

大蛋的牛车由于跑的慢，没有派上用。

大蛋回到家把工作组开会的事情同秋香讲了讲。秋香评价说：“工作组来咱村这两年，去了把咱家那四十亩田地分给别人外，再就是拉下你的村文书职务又意外赏给你了个村副主任，真是翻过来覆过去的，咱也搞不懂。”

大蛋加了句：“咱富农的帽子也是他们给戴上，过不久又给改正成中农了，这就说明他们既改造咱们也改正他们自己哩，这就是那个。。。实事求是的作风，这是崔组长说的。”

秋香叹口气：“可惜了咱家那四十亩田地了。”说完话，秋香又抹开了眼角。

大蛋跟着叹口气劝：“你要想开些，人家大年叔小二百亩田地都没有了，至今地主帽子也摘不了，他比咱还惨哩。往后呀，你也甭再去念想占地发家的美梦了，能平安稳当过日子就成。”

小麦抽足了穗的时候，老天爷正好下了一场大雨。等待天一晴，村民们都赶紧跑到田地里套种**或高粮。

大蛋和秋香也带上种子和孩子、赶着牲口来到了自己田地里。大蛋每在前面刨一个坑，秋香就播撒下种子，然后又用脚掩盖上泥土、再踩一下，庄稼就算是播种下去。

大年的田地紧挨着大蛋的田地，这当会他也叫上老婆邢氏和三个孩子一起来到田地里，小的在树阴同大蛋的两个孩子玩耍；老大、**就同爹娘一起参加劳动。

干了一个多时辰，大年感觉累的够呛，便叫上老婆孩子一起到树荫下喝水凉快。见大蛋和秋香还在忙活，便招呼大蛋过来喝水歇息一会。

大蛋想了想，只好拍拍手上的汗水，叫上秋香一起去喝水。

大蛋来到大年旁边，接过大年递过来的凉开水，“咕咚、咕咚”几口就喝了下去。大蛋放下碗打趣道：“大年叔，你这可是老婆孩子齐参战，干的不慢哩。”

大年苦笑：“有啥办法，田地就剩下这几亩了，工作组又不让俺雇人干活，俺也得趁早锻炼孩子们哩。”

大蛋安慰说：“你两孩子参加参加劳动也不孬，咱这农活他们早干晚干早晚都得干。老辈子就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现如今**不让剥削了，往后的农活就只能自己干了。你这两孩子将来一定会很出息。”

大年叹口气：“能出息啥，顶着有个当地主的爹，往后能不被欺负就成了。”

大蛋知道大年这样说是故意在提醒自己。

他想知道村里对自己想摘地主帽子是啥意见？

大蛋也跟着叹口气说：“崔组长他们不同意哩。”

大蛋没有敢说刘富贵、刘富民他们也不同意。毕竟都在一个村里长期生活，挑开说了闹起矛盾对谁都没有好处。

大年拿火柴点上烟袋锅子，深深吸了一口道：“俺早就感觉到会是这样了，这都是命呀。”

大蛋劝说：“你也甭有啥看不开的想法。土改结束了，工作组也撤走了，往后就不会再有折腾的事情了，你只要种好自己的田地、好好过日子就成。”

大蛋又喝了碗凉开水，抹抹嘴、站起来招呼一下秋香，再次走回了田地；大年见此也急忙喝碗水，招呼邢氏和两个孩子一起跟着下了地。。。

转眼间就到了麦收时节。

因为天气炎热，大蛋和秋香让小花呆在家里负责照看新生。两口子起大早带上四五个窝头和两葫芦凉开水便急匆匆赶着牲口下了地。连续干了一星期，八亩小麦全部收回打麦场。

打麦脱粒、凉晒小麦，又忙活了一星期，收成的小麦才全部归仓入瓮。倒进两大瓮粮食，秋香喜滋滋地说：“今年老天爷帮忙，这一季的小麦就足够咱全家人吃的了。”

大蛋嘱咐：“麻袋里留下一些粮食，过两天还要去乡里交公粮哩；再一个，咱不能全吃馒头，抽空把小麦卖了换些钱款和高粮、**啥的，添置农具和购买柴米油盐都需要钱款哩。”

秋香叹口气：“唉，要是咱家那四十亩田地不分出去，赶上今年这光景，这一季粮食就能添置两三匹大牲畜。”

大蛋皱皱眉：“咋又来了。。。”

秋香还想同大蛋争辩，却见付光宗跑了来，只好把唾沫咽下去，转过身装作笑嘻嘻样子问：“光宗哥，掩上丰收年，你是来报喜的吧？”

付光宗嘿嘿笑着：“不光是报喜，俺还是来劳烦你的哩。前几天俺在集市上相中了头半大的牛犊子，说好可以用粮食换，俺怕换回牛再交完公粮后，剩下的粮食不够俺两口子吃饭的，俺想先借你家一点粮食用，等秋后打下粮食再还给你们。”

大蛋笑笑：“你先去换回牛犊子，往后不够吃的来要就是。”

付光宗高兴地点着头说：“成，俺这就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