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心疼媳妇的李子俊

李子俊驾着骡车出了村子，刚行驶不到二里地就见一个瘦小的女人迎面走了过来，此人正是茂昌女人！他扯了一下缰绳停下骡车，喊了声：“弟妹！”

茂昌女人也认出了他，就向骡车走过来，道：“子俊哥，这么晚了，还要进城去？”

李子俊转过车头，道：“快上车吧，俺是专程来接你的！”

茂昌女人愣在那里，道：“来接俺的？你媳妇和俺是冤家对头，她能同意你来接俺？”

“当然不会同意！这女人就是欠揍，现在还在家哭呢！”李子俊恨恨道，“都怪俺平时太骄纵她了！”

茂昌女人搓着手，不好意思道：“为了俺，闹的你们两口子吵架不值得！”

李子俊道：“什么值得不值得，别愣着了，上车吧！”

茂昌女人上了车，两人一路无语回到了鲁湾村。李子俊进了自家后屋，对正在生闷气的媳妇道：“俺回来了！”

媳妇没好气地骂道：“这么早就回来了，那个**人还没有把你的魂勾去吧？”

李子俊马上火大了，打了媳妇一巴掌道：“人家韦家媳妇正遭着难呢，你咋能这样贬诽人家呢？”

李子俊的这一巴掌可算是捅到马蜂窝上了，媳妇哭嚎着蹦跳了起来，过来撕打他。李子俊生性文静，一方面力气小，一方面还让着女人，很快就被媳妇扯拽着压倒在身下。

正在子俊媳妇撕打着自己男人之时，小儿子文豪进来了，他见爸爸受了欺负，就朝妈妈嚷道：“妈妈是个母老虎，快放开俺爸！”

大儿子文彬和二儿子文武放学回来了，也都齐声指责妈妈。子俊媳妇怒了道：“小兔崽子，白疼你们了，到头来还是不向着老娘！”

还是李子俊机智，他从地上挣扎爬起来笑道：“俺和你们妈妈闹摔跤玩呢！她说能摔过俺，俺不信，就和她比试起来了！”

说罢，他向媳妇使了个颜色，媳妇马上会意，忙附和道：“是啊是啊！一个大男人还不如俺妇道人家有力气，丟死个人了！”

“原来这样啊！”大儿子文彬道，“你们两个都是俺们兄弟三人最亲近的人，谁受了欺负，俺们都不愿意！”

李子俊笑着答道：“乖乖，你们有这份孝心，老爸就知足了！你们放心，俺俩好得很呢，谁都不会欺负谁！”

三个儿子见爸妈并没有吵架，于是就放了心，出门到村里找伙伴玩去了。夫妻俩相视一笑，媳妇道：“看来我没嫁错人，你真有两下子！若不是你，这场面还真很难去收拾！”

再来说茂昌女人，当她进门时，小脚奶奶就带着孙女们迎了上来。小脚奶奶忙上前搀扶媳妇的胳膊道：“这手术刚做完，咋就下地走路了，留下后遗症咋办？”

茂昌媳妇却推开婆婆的手，左右转了一圈道：“娘，你看俺有啥变化？”

小脚奶奶疑惑地问：“你肚子咋还这么大？”

二错聪明，尖叫道：“**没死，他还在妈妈的肚子里！”

小脚奶奶感觉自己如同在云雾里，问：“你明明是被抓去做手术了，这到底是咋回事啊？”

“二错猜对了！”茂昌女人拍了拍自己的肚子道，“医生没给俺做手术，孩子还在俺肚子里，一根毫毛都没有动着！”

接着，她把自己的遭遇绘声绘色地说了一遍，医生如何帮她量体温，护士如何帮她做手术前准备工作。一切都预备好了，她被推进了手术室，医生却说她正发着烧，今天不适合做手术。茂昌女人接着笑道：“娘你没有看到，鲁村长听到这个消息表情是多么夸张，那个老东西惊愕得嘴巴差点咧到了裤裆里！后来，俺没敢坐村干部他们的车，就自己先跑回来了！”

大改举起大拇指称赞道：“俺妈，你可真厉害！”

小脚奶奶则撩起围裙一角，擦了擦眼睛感叹道：“俺这还未出世的孙儿命真大啊！”

茂昌女人脸上兴奋的表情却渐渐地消失了，她不无惆怅道：“躲过了初一，不知能否躲过十五？这次劫难算是侥幸地躲过去了，下一次或许就没有这样幸运了！”

小脚奶奶思索了一下，道：“家里没个男人照应还真的不行，俺看就把茂昌叫回来吧！”

茂昌女人却连连摆手道：“那可不行！就指望他从外面挣些闲钱补贴家用呢！他若回来了，这油盐钱就没有了着落，盖新瓦房的打算也彻底没戏了！另外，表舅家一直需要帮工，他若不干，表舅会找别人来干，茂昌再想得到这份活计就难了！”

小脚奶奶听了，无奈地点点头道：“你说的也对，可是家里没个男人，这日子过得真是艰难！”

茂昌女人安慰婆婆道：“娘，不要怕！再困难，俺也能应付！”

韦家婆媳在谋划着未来，苦苦地寻找应对之策，同样李家的媳妇也很烦恼，她已经厌倦了东躲西藏的日子，却也迟迟找不到更好的解决方法。一日，媳妇对李子俊道：“俺不想躲了！下次他们来抓人，俺就跟他们走，去挨那一刀！”

子俊心疼媳妇，劝道：“别急里忙活的！你为俺李家生下了三个小子，是俺李家的功臣！俺去问问村长，看有啥法子，让俺替你挨这一刀！”

媳妇听了，马上急了，道：“那可不行！俺看过阉猪阉牛，那两个圆东西被割掉后，都变成公不公、母不母的！你要是变成那样，让俺以后咋活人？”

子俊扑哧笑道：“人咋与猪狗相比？它们是畜生，当然是想了个最省事的法子，一割了之！人做的结扎手术和那个不一样！”

媳妇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道：“那好吧！只要能确保以后你还是个正常的男人，那你就去问问有啥好法子！”

李子俊说话算话，果然去问了村长。村长鲁维山称赞道：“大侄子，好样的！大家伙儿如果都像你这样有觉悟，那俺这村长工作就好干多了！俺现在就去到镇上找王同志，他消息灵，应该知道咋办！”

王同志是一位三十岁出头的年轻计生干部，有朝气，有远大理想。他并不赞成其他计生干部简单粗暴的工作做风，希望通过说服教育来让群众接受计生理念。可是几个月下来，结果却很惨淡，他负责的几个村子上环结扎指标任务连三分之一还未完成，他的业绩在所有计生干部中排名倒数第一。

于是，镇长点名批评了他，并亲自找他谈话。自己寒窗苦读十多年，好不容易吃上了商品粮，当然不能让这得之不易的饭碗丟了，王同志心一狠，吩咐各村干部道：“你们就自由发挥吧，只要能完成任务，啥手段都可以用，不出人命就行！”

得到了上峰的指令，村干部们做事风格果然变得很给力，他们开着拖拉机四处抓人送往县医院做节育手术，短短一二个月就完成了大部分的工作任务。在这一阶段的抓捕行动中，鲁湾村的村长鲁维山表现得最为出色，他为全村所有育龄期妇女建立了档案，详尽地记载了每位妇女孕检、上环结扎等情况。有着第一手资料，再加上强有力的手段，各家处于育龄期的媳妇只得乖乖地走上手术台，村里的漏网之鱼就只剩下了那么两三个。因此，王同志特别欣赏鲁村长，见他来找自己，王同志忙招呼他落座，并亲手沏了一杯茶端了过来。

听明来意，王同志拍着桌子叫好道：“老鲁，你真是我的贵人啊，我咋以前没想到这法子呢！这生孩子并不只是女人的事，男人也是重要的参与者！有些家庭，女人由于种种原因不适合做绝育手术，可以让他们的男人去做啊！”

鲁村长惊喜道：“王同志，这说明你赞成俺的想法，是吧？”

王同志道：“我当然赞成！不过，这事还是头一遭，以前没有过先例！这事需要慎重，男人是一个家庭的主要劳力，如果出现了差错，后果不堪设想！我先向上级请示，有消息就告诉你！”

于是，鲁村长起身告辞，回到了鲁湾村。刚进门不久，李子俊就火急火燎地过来了，他问道：“鲁叔，事情打探得咋样？”

鲁村长就把王同志的意见告诉了他，李子俊听了很高兴，就回了家等候消息。

二日后，鲁村长就被叫到了镇上。王同志高兴地告诉他道：“天大的好消息，上面回话了！说男人做绝育手术比女人做更省事，创伤更小！只要划一个小口子，将里面的管管挑出来剪掉一小截再扎上就行了，这不会影响男子功能，十多天就能恢复过来！”

鲁村长激动地握着王同志的手道：“那感情好！你快说说，让俺们怎么配合工作？”

王同志笑道：“不要急，你让那个李子俊这两日不要外出，安心养好身体，到时候会从外地请来的专家为他做手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