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孤张

【1941年12月30日，香港，《二十世纪》杂志社发行室】

山田继续说：“因此，必须要采取一些非常规措施，包括保护性的暗中交叉盯梢。当然，这并非仅针对于你，也并非出于怀疑，而是一种实战训练性的能力考察及相互借鉴。”

林子茂当然知道并非对方说的那样简单，但在自己的真实身份未被发现，或已被发现而对方尚要钓大鱼未动手之前，仍要尽量为自己的任务铺平道路。

他说：“我在军统时也做过和被做过这种事情，这倒没什么，只是今天被盯得太紧也太密了。您应该知道，我必须要和各方人士打交道，如果对方生性敏感，又发现我不只是一个人后，恐怕断掉联系不说，也许会杀人灭口。”

山田说：“今天是特殊情况，必须要找到你，所以就派出了更多人手。”

“有事吗？”

“有个人，需要你的特殊照顾。”

“那就是要单独护送了？”

“对，而且必须保证万无一失，人在，你在；人亡，你亡！”

“可是，南京的中间人没有给我交代这种业务。”

“现在就把这项业务加上。”

“能……能问是什么人吗？”

“别这么紧张，只是一个文人而已。”

“既然只是一个文人，完全可以交给军方护送呀，这样也能省去大家的麻烦。”

“这人叫冯明瑾，你不会装糊涂说不清楚他的底细吧？”

“底细也不能说完全清楚，只知道他原来是**的人，后来成了中统。”

“不止这些吧？”

“最近听说中统在追杀他，不过，不敢保证是否有人在混淆视听。”

“我可以告诉你，这是真的。你现在应该知道为何不让军方插手吧？”

“嗯，若军方重视起来，想必会抢走功劳，甚至会以此染指谍报网；若不重视，将其与其他受保护人员放置在一起的话，难免会被混入的刺客施以暗杀。”

此时，林子茂是一脸的沮丧，似乎不得不面对被山田“捆绑”的现实。

其实，他的内心也是同样的沮丧，因为他接受的上级指示是“严禁武装行动”，来自叶丹阳的威胁是“必须独立完成铲除冯明瑾的任务，否则以汉奸罪论处”，目前山田则扬言“人亡，你亡”。

他说：“既然您讲出他的名字，那就是已经在这里了？”

“对，就在楼上。”

【同日，香港，《二十世纪》杂志社阅览室】

林子茂跟随山田上楼，走进资料室兼阅览室，管理员抬头看到他们，又低头继续整理书报。显然，这名管理员身兼看守的职责。

山田径直推开里屋门，林子茂跟进去随手关门。

在书架、文件柜、资料堆之间，有一张行军床，床上有一人蜷缩着面朝墙。

山田回头问：“这里有一个保险柜，你知道在哪里吗？”

林子茂不由一愣，因为不知对方为何主动提到保险柜，而对于这种必答题又不能装糊涂。

其实，他在刚走进时就已扫视一遍，便抬手指点着不同位置的4个铁皮文件柜，说：“应该是其中之一。”

躺着的那人听到说话声，翻身坐起，手忙脚乱地戴上眼镜。

山田说：“这是显然的，其它地方也藏不住。继续。”

文件柜有一人多高，上半截有玻璃窗，下半截是对开铁皮门，保险柜肯定是被套在其内。

林子茂指着其中之一说：“应该是它。香港之战打了18天不说，此前的准备阶段也会增加使用率，因此，它的把手要相对光亮一些。”

随后，他又俯身侧脸借光观看，说：“木地板有一些弧度，上面应该有重物。”

山田微笑道：“既然已经知道保险柜在哪里，就不要去碰它了。”

林子茂暗舒一口气，条件反射般地回道：“是。”

山田赞赏地说：“在南京偶遇时，我就觉得你与众不同，至此越来越证明我是对的，哈哈。”

林子茂顺其自然地说：“还望山田先生多多提携。”

山田扭头，对局促地站在行军床旁的那人说：“冯先生，这位是林先生。从现在开始，他负责您的安全，直至护送您到南京。”

冯明瑾面露喜色，向林子茂点头致意。

林子茂微微鞠躬回礼，其内心已由此前的沮丧转为懊恼，因为山田以保险柜为由，既对他发出不要乱动的警告，又是在表演给冯明瑾看，以增强后者的信心。

山田继续说：“林先生，冯先生在港期间，你就不要出杂志社的门了；在管理员下班后，由你接班，就不要出阅览室的门了。”

随之，林子茂的懊恼转为绝望，因为这意味着他的任务将化为泡影，甚至与外界完全断掉了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