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血网帮助添加收藏

手机版

铁血读书>情感>静渊微澜>第5章
背景颜色:
绿
字体大小:
← →实现上下章节查看,鼠标右键激活快捷菜单

第5章

小说:静渊微澜 作者:司马鸿 更新时间:2019/2/20 16:14:08

天冀说完又喝了口水,笑道:“诸位,你们仔细琢磨琢磨,凭谁听了这篇文章,还不早把离情别恨海誓山盟那样话扔到爪哇国里去了。”

众人听完,于是有的低头沉思,有的啧啧咂嘴,有的只是发笑,情态各别,模样不一了。

天冀看着想笑,又不好笑,因又说道:“就拿今天来说吧,刚一见面,便以没擦鞋为由头,狠狠批评了我一回。”一语未完,猛然醒悟道:“我的脚!”说罢立即把鞋甩掉,找到清雅给的药贴上。

众人吓一跳,忙问怎么啦。天冀便把走了许多路,磨坏了脚的事说了一遍,因又说道:“刚才光顾说话,竟把脚疼忘了!”

方成文因谑笑道:“爱情即是蜜糖,抚平了你的脚伤!”

众人听了,又笑起来。天冀不理,只管说道:“以前穿惯了便鞋,现在却要穿皮鞋,很不自在呢!”

吴春水笑道:“这算得什么‘不自在’!他日到了江湖,只怕‘不自在’的地方多着呢!所以,为了适应未来的‘不自在’,就让我们先从鞋开始适应吧!”

众人听了齐笑道:“还是老大老辣!”

江澜又循着前话笑道:“天冀,我觉得你将来驾驭不了清雅呢。”

天冀笑道:“夫妻之间谈什么驾驭不驾驭,各自心安也就罢了。”

众人觉得好笑,便羞他道:“好不害臊!八字还没一撇呢,就夫妻夫妻的!”

天冀笑道:“人家不是说,‘不想结婚只谈恋爱的行经,皆是流氓行经么’,难道你们只管恋爱,不管结婚?岂不是感情骗子一只了么?”

众人笑道:“正是怕成为骗子,所以我们都不谈恋爱呢!”

大家正说笑着,只见柏水寒一头走了进来,众人见了,却一齐鼓起掌来。

柏水寒吓一跳,一个愣怔,笑着惊问道:“怎么回事?”

郁江澜笑道:“刚才我们听了个‘万言书’,现在还想听一篇‘千字文’呢!”

一语甫毕,众人又哈哈笑起来。笑得柏水寒更是满头雾水,看看这个,瞧瞧那个,一副茫然模样。

方成文快人快语,便把刚才情况略略说了说。柏水寒听了,也笑起来,走到自己床边坐下,却问道:“地面这样干净?谁收拾的?老三收拾的?”

昭远‘切’了一声,说道:“他会打扫!他可只在乎感情的圣洁,哪管现实的肮脏!”

说得众人都笑了,水寒也笑了笑,继而却皱起了眉,感叹道:“你们让我讲‘千字文’,却是没有!我如今只想讲讲《论语》呢!”

众人忙问道:“何也?”

柏水寒苦着脸,缓缓说道:“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吴春水因问道:“何出此言?”

柏水寒道:“我想去南方,那位一定要待在北方,说不几句便大吵起来了,那副凶样,自认识她以来,算是头一遭呢!”

天冀听了,很不以为然地笑说道:“你不要乱引夫子之言,我明确告诉你吧,其实,这句话并不是夫子说的。”

众人听了,皆吃一大惊,齐刷刷地站起来,忙问所以。

天冀也站起来,脸上现出前所未有的严肃,朗声说道:“诸位,首先我要声明一点,夫子之言论,有其有理的地方,有其无理的地方,或者说,有些听得,有些听不得。”

众人又是一惊,齐声问道:“何以见得?”

天冀颜色不变,说道:“听得的太多,暂且不说,姑举一例听不得的,‘无友不如己者’听不得。”

众人道:“却是为何?”

天冀笑道:“诸位想想,如果每个人皆不结交不如自己的人,世上哪个还有朋友?”

众人一听这话,便有些释然,都坐了下来,笑道:“‘无友不如己者’,强调‘忠信’方面不如自己的人,并非泛指一切人。或者说,夫子是劝导人们要与在‘忠信’方面比自己做得更好的人交朋友,向他们学习。”

天冀舒下脸来,嘻嘻笑道:“还是没有朋友。”

众人指点着天冀笑道:“强词夺理!”

天冀笑道:“你们如此说,仅因夫子乃是圣人,故而刻意歪解其话之本意来夸赞美化他。须知,圣人也是人,也会在特定时候说些平常话来。你们想,假如某一天,夫子‘曰’了一句,‘屁者,何其臭也,竟出自香体之中’,难道非要强作解释说,‘夫子乃是感叹天下礼崩乐坏,纲颓纪紊,一个好端端朝堂上,宵小充斥,奸贼盈庭,弄得污浊不堪,臭不可闻’?肯定不对吧,因夫子确实仅指生活中,屁是臭的,如此而已。”

一语未了,众人早已笑得前仰后合,东倒西歪。

天冀也不能自抑,呵呵大笑起来。

笑了一会儿,天冀勉强止住笑,又一脸严肃地说道:“要想正确理解夫子之言,一定不能脱离他老人家所处时代、所处周身环境,切不可站在夫子身后之时代,更不可站在如今的时代上去理解。忽视这个前提,只怕便理解差了。我刚才说‘无友不如己者’听不得,却是玩笑话。我的意思是,此句不是听不得,而是后世之人皆理解错了。”

吴春水笑道:“不然!今人古人皆有解释,比如今有南怀瑾先生,李泽厚先生,钱宾四先生,陈志岁先生,全认为是‘不要跟不如自己的人交朋友’的意思;古有朱夫子,也这么讲,想来是不差的。”

天冀笑道:“朱夫子的注解,根本不通,纯粹望文生义,何足与谈?夫子从来不会表达‘不要跟不如自己的人交朋友’的意思,不然,‘不耻下问’,怎么解释?许多人强作解释,本欲爱之,其实害之。依我愚见,这话之所以产生歧义,有个重要原因。”

众人问道:“是什么?”

天冀正色道:“断句不对!人们一般把此段分为四节,‘君子不重则不威,学则不固’为一节,‘主忠信’为一节,‘无友不如己者’为一节,‘过,则勿惮改’为一节。如此一来,便是夫子讲了四层意思。你们试想,假如夫子真是这样说话,难免就有‘前言不搭后语’之嫌了。恕我冒犯,其实这段文字仅仅讲了一个意思。也就是说,这些话该如此断,‘君子不重则不威,学则不固,主忠信,无友不如己者,过,则勿惮改’,中间全用逗号。另外,强调一点,文中‘友’字,却是‘相与’的意思。”

众人听了,似懂非懂,因笑道:“请试翻译之。”

天冀清清嗓子,翻译道:“君子不庄重,吊儿郎当,嘻嘻哈哈,则不威严,学习便不能专心,学得的知识谈不上不牢靠,容易忘记。学习过程中,注重两点,曰‘忠’与‘信’,切不可跟‘忠信’不如自己的人瞎混在一起,因乱世中‘忠信’人本来就少,而自己的‘忠信’也有限,成天与他们瞎混在一起,怎么能学好?如果以前跟他们瞎混了,那是错了的,应该勇于改正,不要害怕,所谓亡羊补牢未为晚也。”

翻译完,停了停,补充道:“故我认为,本段文字专讲君子学习过程中,应该注意的事项,并非另讲交友之道。关于交友之道,夫子已讲过了,如‘道不同不相为谋’、‘益者三友,损者三友’、‘听其言,观其行’等。在我见过的今人解释中,只有萧民元先生《论语辨惑》里解释得还算接近原意,不过说得不透,没能让世人信服。”

众人听了这番解释,恍恍惚惚,疑疑惑惑的,又觉得有理,又不太理解。一个个如痴如呆,似木鸡一般,默然无语。

天冀见了众人这般模样,又是欣慰,又是好笑,因玩笑感慨道:“不意千载而下,知夫子者,唯我天冀一人而已!”

方成文听了这话,便拿起一个茶杯,笑嘻嘻送到天冀面前,调皮说道:“老天,请喝茶!”

天冀有些纳闷,因笑说道:“我姓梁,不姓天,该喊我‘老梁’才是,怎么喊起‘老天’来?”

成文又嘿嘿一笑,摇头晃脑说道:“子曰,‘知我者其天乎’。”

一语未已,众人又哈哈大笑起来,比前更猛,几乎声振屋瓦了。引得隔壁同学也奔将过来,齐问发生了什么。于是小小宿舍挤了一屋子人,站着的,坐着的,躺着的,乱哄哄一片热闹。

柏水寒见天冀先前说得头头是道,乱七八糟,似解似不解的。因笑问道:“你先前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不是夫子讲的,却是谁讲的?”

天冀听了这话,又见满屋子人齐齐地盯着自己,顿起豪兴大作,一发不可收拾起来,扫视众人一遍,又看着水寒,却先发问道:“这一整句话,你记得么?“

水寒笑道:“记不下来!”

天冀冷笑不已,讽刺道:“就知道你只记得一句最没用的!”于是又转向郁江澜,问道:“你记得么?“

江澜颔首,因诵道:“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

天冀点点头,又看了大家一眼,便装模作样说了起来:“我刚才不是说了么?研究夫子,一定要先考虑他老人家所处坏境。我据前后文推测,这话确是夫子讲的,只不过是夫子闺中之语,不足以训诲天下后世呢!所据何由呢?首先解释两个名词,‘小人’乃小民也,此处专指夫子家仆人;而‘女子’则专指夫子家妻妾也。”

众人听了,齐声道:“有点意思!为何作此解释呢?”

天冀道:“‘小人’一词在古代原指平民百姓,并非是如今卑鄙龌龊之人的意思,想必大家都看过民国之前的小说,书中尽是‘大人’‘小人’地乱叫。再证一下,夫子话中‘小人’若指现在意义上的卑鄙之人,肯定不通,因以夫子品性,决不会与他们相处的,何来‘近之’?‘女子’亦然,夫子平常尽与男子接触,摈斥女子,朝堂里南子之流他也见不着,所以也不存在‘近之’‘远之’之说呢。”

众人听了,有些不耐烦,笑催道:“啰哩啰嗦!我们知道‘小人’‘女子’何所指了,你倒是快点讲讲此话何来吧!”

天冀挺挺身,整整衣领,笑道:“不要慌!听我讲来。”

众人见他如此架势,知道必有伟言,不禁肃然起敬,一个个屏气凝神,竖起耳朵等听下文。

于是天冀满脸神气,摇头摆脑,娓娓道来:“一日,夫子燕居,申申如也,夭夭如也,夫人见他既不授课也不会客的样子,便款步走至跟前,小心问道,‘老人家,今日想吃点什么?’,夫子答曰,‘一以贯之’,夫人听得这句,便有些不悦起来,因埋怨道,‘能否具体而微点?’夫子无奈,答曰,‘无可无不可’,夫人听了越发不高兴,说道,‘还无可无不可呢!我怎么那么不信!什么食不厌精,脍不厌细;什么食饐而餲,鱼馁而肉败,不食;什么色恶,不食;臭恶不食;什么失饪,不食;不时,不食;什么割不正,不食;什么不得其酱,不食;什么沽酒市脯不食。此番合礼而不合理的言语却是谁说的?’”

一顿话引出满屋笑声,江澜因笑道:“这下夫子尴尬了,不过夫子这番话仅针对祭祀而言呢!”

天冀笑道:“不要插嘴,前言戏之耳!”

众人又是会心一笑。

天冀续说道:“夫子听了夫人之言,晓得她没理解自己说此话时的语境,欲待分辩,又恐犯了巧言鲜仁、利口覆邦的理论,只得恂恂如也,似不能言者。夫人见之,以为切中其隐,便放胆说起来。夫人道,‘老人家,你平居所讲关于仁的道理,我亦不大解得。当然怪不得我,因你吃饭不说话,睡觉也不说话,其余时间不是教书在堂,便是游历在外,我上哪里了解去?但我从你只言片语中,也略窥知一二。大意无非训诫朝堂须善待百姓,抚养天下而已。恕我直言,你讲得许多,可奈官家不理会何?执政者自不惜百姓何?我小时听奶奶讲过,‘天亡该亡之人,天灭该灭之国’,你此番操心有谁理解?你的苦心,其谁知之?季孙之忧在颛臾也好,在萧墙也好,你能怎么样呢?徒自苦耳!老人家呀,你讲的理论,原是不错的,奈何人皆作为耳旁风,故我心疼你呀,上次桓魋意欲杀你,我便提心,又在匡地因与那叫什么阳货的貌似而被人拘禁,我又吊胆。甚者,有一次,子路回来讲,你们竟在陈绝粮,忍饥挨饿,虽你以君子小人自解,然肚皮挨饿终究解答不了。而且……’夫人正说得来劲,觑眼瞧夫子,发现老人家脸色微红,似有愠色,便有些心虚,但转念一思,老人家不是说过吗,‘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且夫子一向以君子自视,料定今日不好发作,因想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一股脑儿说出来算了,反正一个得罪也是得罪,两个得罪也是得罪。胆子便又壮了起来,因接前话道,‘而且,以我鄙见,你讲的仁,要求太高了,不要说常人,即是帝王将相也难以做到吧?别的我也无法深究,只有一点,我却有些疑惑,前年孟武伯问子路如此行事,仁乎?你说不知也;又问冉求这么干,仁乎?你也说不知也;又问公西赤那么干,仁乎?你还是说不知也,请问老先生,你天天讲的‘仁’到底指什么呢?还有,记得有次你说,‘君子哉蘧伯玉!邦有道,则仕;邦无道,则可卷而怀之’,我觉得甚为有理,可另一次你却说,‘危而不持,颠而不扶,则将焉用彼相矣’,我便糊涂了,请问老先生,你到底主张出呢,还是主张入呢?再者,有次你说‘君子怀刑,小人怀惠’,也很好,可另一次却讲,‘父为子隐,子为父隐,直在其中矣’,我不明白,请问老先生,你到底坚持法度呢,还是坚持孝道呢?’”

天冀说到这里,便住口喝茶。只见众人一面听着,一面思着,一面又笑着,奇形怪状、姿态不一的。

阮立志见天冀停下来了,因笑道:“夫子听了夫人这番数落,肯定要恼了。”

柏水寒因没读过《论语》,听了便不大明白,只得笑着问大家道:“天冀刚才讲了许多,好像出自《论语》,你们都听得懂么?”

众人见他打岔,有些不耐烦起来,欲待不理,看他眼巴巴一副认真态度,便取笑他,问道:“你如今是什么身份?”

水寒不知是计,诚恳答道:“大学生啊!”

众人听了,大不以为然,便讥讽道:“不看《论语》,不读《大学》,却敢说自己是大学生,真正‘人而无耻,不知其可也’。”

水寒听了,立时起身走了出去,边走边说道:“不跟你们聊了!”

众人笑道:“道不同,不相为谋!”

刚说完,却见他又折回来了,说道:“虽听不懂,还想再听听!”

众人又笑道:“人不可以无耻,无耻之耻,无耻矣!”

水寒也懒得理会众人的之乎者也,只是坐了下来,却又说道:“夫子乃圣人,你们如此玩笑他,似乎不妥!”

不料这话惹了众怒,齐声嘲笑道:“夫子圣不圣人,我们比你更清楚!我们比你更理解他老人家的心苦与无奈,我们更懂得‘仁’字的真正含义。一个连《论语》中一句囫囵话也说不出来的人,却在我们面前胡夸乱耀妄谈夫子是圣人,真正无耻!不是我们自大,只怕你想玩笑他老人家,你还说不出口呢!水寒同学,你若不把《论语》熟读三百遍,请不要在我等面前,讲什么夫子是不是圣人这样话,好不好?”

水寒辩道:“我听得很多人皆说夫子是圣人,难道有错?”

众人早已无法容忍,齐声恨骂道:“道听而途说,德之弃也!”

水寒无以为意,不屑笑道:“你们不要以为,只有你们才熟读《论语》,世人中比你们读得懂的何止千万?”

众人也不屑道:“读得懂的固然多!可实话告诉你吧,严格按照夫子教诲去修身齐家的,却是一个也没有!皆是空口说大话,苛责别人而已!”

水寒知道犯了众怒,只口斗不过群嘴,便不再作声,无语地坐于天冀面前。

众人见他默然,懒得理他,回头笑着鼓噪天冀道:“老三,继续说吧!”

天冀便也不客气,说道:“夫子听了夫人言语,倒没生气,反欣慰说道,‘丘也幸,苟有过,人必知之’。夫人听了这句,胆儿立即更肥了,索性埋怨道,老人家呀,我就不懂,公冶长明明囚于缧绁之中,你偏说,非其罪也,于是把女儿嫁给他,你到底据何标准,论定人家有罪无罪?话说回来,也许你有你的道理,只是不说罢了。但另一次,我很纳闷,你患微疾,康子馈药,你虽拜而受之,却说‘丘未达,不敢尝’,请问老先生,难道每个人都要在未病时,把天下药材先行尝遍,然后才吃它们治病么?”

众人听了,哄笑道:“这下夫子不能忍耐了!”

天冀笑道:“不过,夫子依然不答,但脸色已不能‘温而恭’了。虽生着气,又不能发火,因发火便违礼了。夫人却见机,知道这下真把夫子惹毛了,吓得舌头一伸,脖颈一缩,笑嘻嘻一溜烟回到内帷里去了。夫子仍然端坐不动,又无可奈何,因想到以前跟夫人保持距离,夫人有些抱怨,说是不近人情,如今走得近了,言语间便不逊起来。忽而又想到家中仆人也是这副德性,不禁嘟囔着大发感叹道,‘唯小人与女子难养,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

满屋子人听了,都笑道:“原来如此,这话却是这么来的!可既是闺中之语,又怎么流传下来了呢?”

0
QQ客服 书友交流 在线提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