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姐还有护照呢

在这个私立学校过不了几天， 海月明也逐渐适应了东州的生活。 确切地说， 他所任教的学校地处东州的郊区， 海月明适应的是东州郊区的生活。

又是新的一天的开始。

上午海月明趁着没课的空隙去了一趟传达室取快递。遇到了前一天在图书馆里刚认识的女图书管理员苏老师，她好像是来自北方某城市的，这时恰好她也在找她的快递。

小小的传达室又兼收发室里快递堆积如山， 眼前的一切感到好凌乱。海月明正愁着无法找到他的文件， 看到这些快件不知从何下手。

苏老师看起来也很焦急，她快速地翻了一个又一个的包裹，显得非常的不耐烦。

“这鬼地方，这个破学校，一切都完结了，总算要告别了。”苏老师自言自语道。

“怎么了？苏老师也要辞职不干了？”两个正闲得无聊的保安中的一个搭话道，听到他用的‘也要’一词， 可见这所学校教师的流动也是挺频繁的。

“是啊，这个周末就要走咯。总算解脱了。”苏老师一边轻松地如释负重地回话，一边继续低着头在寻找着她的快递。

“哎，这学校的教师简直像警察换班似的，老师就像走马灯一样走了一个又一个啊。”保安甲说。

“干得没意思就走呗。 谁稀罕这地方。在这么不开心的地方工作， 还是早走为妙啊。我也早就想走了，太没劲了。私立学校怎么会乱到这个地步？真是闻所未闻， 私立学校花的是老板的钱， 哪有私人老板不心疼自己的钱， 花钱找人浪费自己的钱啊！”苏老师继续抱怨道。

“苏老师要去哪里了？”保安乙问道。“也去什么学校当图书管理员吗？”好奇心让他继续着他的提问。

一个单位的保安往往是接触人员最多的人， 也是获得信息量最大的人群。

“我要去深圳了。去教深圳一所中学教高中数学。也只有这里的学校才会让我当图书管理员啊。当管理员先不说，连暑期旅游也没资格参加。不让我参加也算了，也没关系，可事先也不明说，还发信息通知我去准备办港澳台通行证，说是去港澳旅游。你知道为了办这个通行证，我回了趟老家，请了两天事假，还花了不少路费。办好通行证交到学校后他们又说我是图书管理员，没资格去。你们评评理， 学校哪有这样耍人的吗？”苏老师一肚子的怨气往外倒，尽管事情过去已有很久一段时间了， 可怨气在她的心中仍未消除。

“我真的好气啊！假期我老公可以去旅游，他是体育老师，我却不能去。我就问那个结巴校长，我说你们这样做也太欺负人了。这不是耍我吗？那结巴校长被我问得哑口无言，好一会儿才结结巴巴地说这是学校制度规定的，职员就没有享受旅游的待遇。那好，我要学校给我安排教师的岗位，他说现在不缺教师，教师多的是，现在招一百个教师也易如反掌。何况教初中学生的找本科学历就够了。”

“苏老师是研究生啊？听说你是华东名牌师范大学毕业的啊？那结巴真不识货啊。”保安甲似乎什么都知道，和苏老师一样对那个留英归来的结巴校长也不喜欢。

“我们学校的人是分三等六样的。 那个结巴校长带来的人是头等的。那些从他原来工作的大学带过来的都是优秀人才， 是最高一等的。真搞不懂， 这个结巴校长如果在那个大学干得好， 干嘛到我们这么一所中小学一贯制的私立学校当校长啊？”保安乙也加入八卦的行列。

“恐怕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吧？ 你们没听说他的丑闻？”保安甲继续他的议论。

“轻点声， 轻点声， 要是让别人听到传到他们耳中那还了得， 我们的饭碗岂不会摔了？”保安乙制止他继续说下去。

“怕什么？ 我还稀罕这里的工作， 我也早不想做了。 学校的人分三等六样， 我们做保安的是最低等了，一个月拿这两千多的工资， 到哪儿赚的不比这里多啊？别的单位做保安还不是有个三、四千块钱吧。 ”保安甲反驳道。

他们还在说这个博士校长的不是， 嘀嘀咕咕的，不过声音明显降低了，时而发出一阵笑声。 海月明已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了。

最后话题又转到了苏老师身上。“还是苏老师痛快， 找到一个好单位马上走人。不受这份闲气”

“在这里不被尊重啊！ 还不如早点走人。台湾去不去其实都无所谓。至少学校不能欺骗人。别说通行证，姐护照都有呢，国外也去过好几次。”苏老师感觉反正自己要走了， 现在是天不怕地不怕了。

海月明刚来这所学校不久，听到他们的对话还是觉得有点新鲜感。当然，他一言不发，静静地听他们的对话。其实一进校门，他记住了自己的诺言，不可多走一步路，不可多说一句话。

如果前面加一句，外祖母家与别家不同，那就像是林黛玉进贾府了。

“你看这快件有多乱，买了东西，到货都不过来拿。多次通知也不来，传达室就这么大一块地方，都快放不下了。私人物品先别说，教研组的书籍资料到货，一个教研组长来抽出一部分拿走了，剩下的快一个学期了还堆在墙角。你看，那边就是！浪费钱啊，看着都心疼。”保安乙说。

“海老师你是新来的，这学校稀奇古怪的事情多着呢。总之一句话，管理真乱啊。”保安乙接着说。

海月明看着眼前这间小屋， 确实乱啊！ 那些堆积在各个角落的包裹有的早已被一层厚厚的灰尘覆盖着。

海月明沉默无语。

“你看， 对面宣传栏的张贴纸， 全是用喷绘的， 几乎一周换一次， 这一次得花多少钱啊？ 没见过什么老师手写什么东西贴上去的。 连学生书法比赛的作品都拿去做了喷绘再挂到橱窗上的。 为什么书法比赛的作品不直接贴到橱窗展示？ 一句话， 这学校的老板有钱！ 特有钱！”保安甲仿佛在向钦差大臣告状，诉说着他们感受到的学校种种不合理的现象。也让海月明怀疑是否暴露了他自己的特殊身份。

“我们新老板是土豪呗！”苏老师接口道。“听说他很有钱， 比前一个老板还有钱。不过有钱也经不得这么浪费。 只是该花钱的地方不要太抠门， 哪有图书馆的老师没暑假旅游的资格？”

苏老师还是为自己受到的不公正待遇而愤愤不平。

不平则鸣。

海月明看到、听到这一切， 无奈地摇摇头， 也准备离开传达室向教学楼走去。

这时有家长来到传达室要把物品寄存一下，好像是送给哪位教师的。

保安让家长记得通知教师早点过来拿， 态度明显让人觉得有点不友好。

“你看， 我们学校的教师待遇多好啊， 送礼都送到学校里来了。”保安甲说道。

“是啊， 难怪苏老师一直想教书。 在图书馆工作哪里有人会给你送礼。”保安乙接着说。

“哪有所有的学校都像我们学校的教师那样都这么明目张胆地收受学生家长的礼物的啊？这叫上梁不正下梁歪吧！ ”苏老师不屑地说， “听说有些考不进我们学校的学生只要家长打点一下就能进。所以我们学校的生源会这么差。 肥水都流进了某些人的私田了。”

“那这些家长还真冤， 进这个学校还能指望他能考上好的重点高中？”

“所以麽， 领导忙于捞钱， 教师没什么权， 也只能从学生家长那里捞点钱了。”

“是啊， 我们学校有些教师经常变着法子让家长送礼，今天说这个大闸蟹我都没吃过， 哪里有卖？ 家长听了马上买了送到学校来孝敬了， 明天又说什么水果营养好， 家长哪敢向她要钱？只得乖乖地送过来了。 ”

“现在的家长为了孩子好， 什么事都愿意做， 为了和教师搞好关系， 让孩子在学校受到老师更多的重视， 他们总是千方百计地讨好老师。”

“我们的保安室有时都成了杂品铺了。这些学校的领导都不管的啊。”

“还有我们是寄宿学校， 本来学生在学校晚上要晚自修的， 有些教师在学生晚自修结束后还要带学生到寝室去补习， 别以为他们是这么好心， 其实是要收费补课的。”

“这样的学校要是能把学生教好， 那才怪呢。”

“东州的私立学校也多得是， 是不是所有的私立学校都这个样的啊？”

“那应该不会吧。 有些私立学校一年能考上市重点高中的就有上百人。 别人管理得好吧。如果都这样混日子， 怎么能出成绩呢？”

海月明继续听他们的八卦。他仿佛觉得自己在听晚间的新闻联播。

这时又来了几位取快递的教师， 她们听到议论也加入了八卦的行列。

“你们不知道， 我们还要出去搞招生宣传， 也是出来乱吹嘘一通， 还说学校有开设马术课程。”

“这也太搞笑了吧， 我们天天守在校门口， 连马的影子也没看见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