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新警赴村

接我们的，当然是姜至武所长，他借了台面包车，一车就打发了我们。

整个款洞乡一共有9个村子，但是也只招了6名村警，据说是有两个村实在是太小了，就搭车跟其他村子并在一起招的村警。

从融丰县城回去的路上，大家都很兴奋，唧唧呱呱的在讨论着自己的未来，有点像那啥新官上任的样子。

我们互相留下了联系方式，说以后有什么要一起进退，有点命运共同体的感觉。至于我说的组件个QQ群，最后没有搞成，因为没有网不说，很多人是连QQ都没有听说过。

眼前这些，姜至武看得笑**的，一句话都没有说，而是不停地打烟。说实在的，要说高兴的话，肯定是姜至武最高兴了，一次性补充了6个人，可是帮他解决了很多的问题。

姜至武将我们拉到款洞派出所，楼上楼下参观了一通，毕竟以后这里就要是我们的指挥部了。姜所长还在肉摊上割了几斤排骨，吩咐另一名民警甘红军炖了一锅，还从小货摊上舀来10斤苞谷烧，大中午就开干了起来。

“中午也搞这个？”对于酒，我是真的不感冒，也记得好像是有规定，说中午不允许喝酒的。

“规矩是规矩，人是活的。”姜至武说小刘以后你就清楚了，在我们这样的农村，要是不喝酒的话，你基本做不了村民的工作，说话都没有人理你。

酒就是在我们这里工作的打门锤。

对于我们款洞的民俗，我还是能够理解的。在山南，尤其是南白自治州，百姓们基本就不关心什么鸡屁股之类的经济指数，他们只关心的是生活质量问题，只要每一天都有酒有肉，大家就会觉得比天堂还要快活。

这个是有事实依据的。

山南省统计局民调队曾经就全省群众的安全感、满意度、获得感进行过调查，非常奇怪的是，经济垫底的南白自治州无论什么时候，各种指标都会排在第一位。

所以就有人说，幸福感其实就是一种心态而已，跟经济无关。

我也相信，要是今天中午的饭局有肉没酒，姜至武就不好带队伍了，起码另外几名村警是会有意见的。

大家一起吃完晚饭，就由小甘警官开着车，一个个地往村子里送。

送我的时候，车子是一直开到了款洞村的村委会的。看得出来，乡里之前已经作了通知，有好大一群人在等我。

他们等我的方式很特别，就是吃火锅。

“姜所来了，坐坐坐。”刚刚推开村委会的们，一股扑鼻的羊膻味就扑面而来，10几名男子正在围着火炉，烫着火锅，你一言我一言地吆喝着。

“良武，你赶紧加碗筷。”一名面色黑黑的、看上起有点酒精中毒样的男子，用含糊不清的声音张罗说，他让大家赶紧挪一挪，所长来了呢，还喊着再切一点肉。

“喝一口哈，就喝一口，还有很多事呢。”姜至武说着，自己拿过了碗筷，给碗里倒上了浅浅的一层白酒。看得出来，他还真的不想喝，只是出于情面而已。

“姜所你这个是糊弄人呢。”酒精中毒男子一边说着，一边抢过姜至武的酒碗，给满上了。

“这个是支书，你堂叔呢，不会不认识吧。”姜至武跟我说，这些人你都认识的，就不需要介绍了吧。

何止认识，简直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村支书刘凯路，我一堂叔，退伍老兵，曾经参加对越战争；村长张良武，张家的年轻一代，年纪比我大不了多少，三十七八的样子；还有一个叫杨子的文书，不知道跑哪去看，没有在场。

至于其他的人，就是几个小组长：有我三叔，还有张老大……

真的搞不懂啊，明明之前他们好像是还说要死斗来着，怎么今天就凑在一起喝酒了？

“这杯酒我敬各位，也是宣布一个事：从今天起，刘方就正式是我们公安机关的人了，他负责全村的治安管理，有事你们就直接找他，跟找我本人是一样的效果。”姜至武抬起酒碗，说拜托各位了，希望大家以后多多照顾。

“就这个B熊样也是你们公安的？”最先应答的是我三叔，他是我们二组的组长，也是第一个对我质疑的人。他说你们公安要是全部招这种软蛋的话，那我们群众还是得靠自己啊。

“就是这种一点情面都不讲的人来管我们？”第二个发难的，就是张老大，他是款洞村四组组长。自从我拒绝接受调解，不愿意收下他们家的钱财，把张**逼进来看守所后，他就从来没有停止过对我语言攻击。

“这不就是你家那个被打了也不敢还手的软蛋吗？”一组组长赵彩文跟本就不搭理我们，直接拿着酒碗找我三叔喝酒，边喝边碰了一下，然后自顾自地开饮起来。

“莫说那些，喝酒喝酒，来来来，小方子也倒上。”凯路支书见到气氛有点不**，就说大家还是喝酒吧，其他的事明天再说。

再说个鬼，今天乡里都已经提前通知了，你们还一边喝酒一边火锅，说着风凉话，明明就是给我下马威嘛。

“酒我不喝，事我要做。”面对一屋子的人，我站着不动，说不管你们待见或者不待见我，我现在都是咱款洞的村警，以后治安秩序就是归我管。今后的日子里，还希望大家多多支持，关键是大家不要闹事，否则我不管他是谁，都会按照法律给办了。

说完过后，我对姜至武说，请将姜长您放心，哪怕就是一个人奋战，我也要把这村的治安管好。

然后，我就出门了。

对于我的话，我三叔和张老大是不屑的，他们就当没有听见一样，而张良武村长从头到尾一言不发，凯路支书则是一个劲地说先喝酒，明天再说。

我出门后，姜至武倒也没有继续在屋里纠缠，没过多久就和村长支书从屋里出来了。

“小方子，好自为之啊，不管遇到什么事情，记得告诉我一声。”姜至武叮嘱我说，不管怎么样一定要跟村委搞好关系，一个人的力量远远没有一群人的力量大，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人。

不过他也说了，哪怕在这里人人都反对，但是只要我做了什么决定的话，他也会无条件决定支持我。

这样的话让我感觉到了组织的温暖，也有了一些感动。

送走了姜至武，凯路支书就约我去喝酒，这个我当然是拒绝了，而是请张村长领着我，打开了办公室的门。

我们村委会还是很宽的，上下三层楼的砖房，有3个大方间和9个小房间，一人一间办公室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这些年国家加大农村基础设施建设，我们都得到了实惠。

我和张良武也没有什么多余的话要说，他作了简单的介绍就走了，现在张家上下对我是很不满的，不管张良武的内心如何，他都必须表现出与全族同仇敌忾的样子。

于是，我就在楼上楼下地研究起来。

这个村委会虽然离我家不远，但这还是我第一次近距离地观察我村的行政中心。

我看得很仔细，农村书屋、党员活动室、会议室、档案室我都看了一遍……

“呵呵，你还真相信就在个破地方、跟楼下那帮酒鬼一起，真能干得出一番事业？”就在我踏入楼顶天台的时候，一个懒懒的声音传来。

“杨文书好啊。”我赶紧扭头，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打起招呼。不用想我都知道，跟我说话的一定是文书杨子。

杨子不是我们村的人，他是州司法局派来驻村的干部，目前是我们的第一**外加文书。

传说，杨子是一个有大本事的人，山南大学法学博士、律师资格证A证的拥有者。

“不要叫我文书，我听着恶心，你叫我杨子就可以了。”杨子躺在躺椅上，沐浴着深秋的阳光，躺椅边上，放着一个大大的灌满了红茶的茶杯，还有一盒售价12块的香烟。

杨子说，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啊！他说在特么一个这样的破村子里，居然有我们这样两个神奇的存在：一个是211的毕业生，一个是法学博士；一个揣着记者证，一个揣着律师资格证；一个是黑皮，一个是文书。

他还说，这个算不算一种奇观了呢？

“呵呵，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梦想。”我说杨子你不能这样看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价值追求，都有自己的努力方式，我们现在窝在农村，和那些在北京住地下通道的童鞋一样，都是逐梦好不好。

“你懂个铲铲。人家那是真的逐梦，而你还在为了生存而挣扎。”听我这样一说，杨子就异常激动起来，他“砰”一下就站了起来，说别人那个是真正的在追逐梦想你知道不知道，起码现在还有无限的希望，哪像我们两个？

杨子说，在这里你那个记者证好像就是废纸吧，我的律师资格证更是一坨屎，拿去撩妹你都找不到对象，这村子里女孩都出去打工了，最年长的未婚姑娘16岁，搞不好一个差错就要负上法律责任的。

“我们要看到点正面的东西吧。”我对杨子说，这里什么都没有，一切都要靠我们来带啊，这个不就是我们俩存在的意义吗？

“带？”杨子用看神经病一样的表情看着我。他问我，你打算给怎么带法，是把以刘凯路为首的酒鬼们带正常了呢？还是把以张良武为代表的那伙滚刀肉带得有担当起来？

说完这些，杨子慢慢品了一口茶，点上一根香烟，躺在躺椅上悠然地吸了一口，看上去很享受到样子。

“要做伟大的事业你上吧，我会为你喊666的，今年已经过去，再有两年我就回单位了。”杨子一边说我，一边闭上眼睛，享受他廉价的香烟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