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兵

十几名汉军骑兵列成一排孤零零地立在那里，脚下布满了敌我双方的尸体和残枪断刀。他们个个精疲力竭，伤痕累累，鲜血透红了他们的战袍铠甲。一面残破的红旗摇摇欲坠，在阵阵微风中缓缓地飘摆。

万余匈奴骑兵一层一层静静地包围着他们。不远的高坡上，匈奴单于的九尾狼旗迎正着微风欢快地翻转不已，向疲惫交加的汉军骑兵们发出无声的挑衅。

萧雷放眼望去，眼见东南西北都是匈奴的将士，更有大队军马远远地向南奔驰，显然是正在追击突围的汉军前锋主力。他回头看了看武字营发起冲锋的地方，到这里也就是短短的八、九百步。萧雷不由得苦笑了一下，血战了近一个时辰，所获得的成果就这点距离，却有三、四百名弟兄永远地倒在了路上。

一名匈奴官员骑马驰出阵营，远远地勒马停定，用娴熟的汉语大声喝道：“汉家的将士听了：汉帝刘彻昏庸无道，残暴不仁，不顾百姓黎民之疾苦，却兴兵犯我大匈奴之天威。我大单于乃天之骄子，英明神武，襟怀磊落，统四方诸国，纵横大漠，所向无敌。尔等现已身陷重围，必死无疑。然我大单于敬尔等之勇武，愿给尔等一条生路。若尔等能下马弃械，归顺我大匈奴，则必受我大单于重用，荣华富贵享之不尽，望尔等三思！”

萧雷笑了笑，没有回答，回头看了看自己残余的弟兄们，所有弟兄瞪着充血的双眼，正用紧张而热切的目光看着自己。

萧雷见王随欲言又止，笑道：“想说什么就说吧。”

王随紧紧盯着萧雷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岂——有——降——贼——之——汉——军！”

萧雷目光在弟兄们的脸上依次扫了过去，李布、赵庆、许开、刘平、韩龙、韩虎、魏冲、陈青、杨羽、夏侯仪，他们一言不发，面色毅然，每看到一个人，那个弟兄都会极其坚定地向他重重地点一下头。

萧雷来到了张宝面前，默默地看着他。遍体鳞伤的小旗手紧咬上唇，强忍伤痛，顽强地将残破的军旗高高举起。他仰起头看了看血迹斑斑的旗面，上面用金线绣着：

汉

突阵

武

萧雷策马回身，缓缓地将手中的长枪高高举起，又慢慢落下前伸，枪尖遥指前方。

“武字营，冲！”

九尾狼旗下，伊稚邪单于看着十几名汉军残兵义无反顾地向自己发起了最后一次绝望的冲锋，刚毅的脸上露出一丝不忍。他无奈地苦笑了一下，挥了挥手，顿时万箭齐发。

漫天羽箭遮天蔽日，带着破空的尖啸，像一群来自地狱的蝗虫向十三名汉军铁骑直飞而去……

眼前出现的一幕令匈奴阵营中一阵喧嚣，所有将士面面相觑，惊惧不已。

伊稚邪单于静静地端坐于马上，一言不发，面色从容镇定，冷漠的目光遥视着远方。他心中默默地念着：“神圣的昆仑神啊，求求您老人家快点儿告诉我，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资治通鉴第十九卷》

夏，四月，卫青复将六将军出定襄，击匈奴，斩首虏万余人。右将军（苏）建、前将军（赵）信并军三千余骑独逢单于兵，与战一日余，汉兵且尽。信故胡小王，降汉，汉封为翕侯，及败，匈奴诱之，遂将其余骑可八百降匈奴。建尽亡其军，脱身亡，自归大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