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战云山（十三）

血战云山（十三）

让人浑身血脉喷张的战场

敌人的重火力在嚣张而恐慌中倾泄着能打出去的所有弹药，双方每一个活着的士兵眼睛都是血红血红的

让人麻木的战场

旁边是战友的遗体，不远处的弹坑里还有自己的伤员在**和嚎叫着，卫生员在弹坑和掩体上跳跃着奔向每一个他认为还有可能抢救的战友进行包扎和急救，满天乱蹿的子弹，不时有被着医药包的卫生员中弹倒下，手里还紧紧的抓着一条沾着鲜血的绷带。

小分队一路伴随坦克冲到云山东南方向的丘陵的时候，敌人已经被牢牢的压缩在那一片两三公里的开阔地里。

正当丁健伟打算驾驶坦克充当装甲车把战友送上去的时候，坦克里的燃油已经用光了，现在的坦克已经失去了他们使用的最后一个价值。李成龙带着小分队的人分散隐蔽在一条临时挖出来的劣质工事里。

“敌人几乎都在那个方向！”最前边的秦政军大声的喊着，此时他正趴在一个弹坑里，身边一个志愿军的轻机枪手已经牺牲，副手也受伤躺在一边。

“隐蔽！注意隐蔽！”李成龙大声的喊着。天上的美军战斗机一次又一次的俯冲扫射，然后得意的抬高。志愿军战士们却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只能牢牢的趴在地上……

“该死！”刘飞探出头看着对面的情况。“老子现在要是有几枚前卫1，老子非得请下几个混蛋不可。”

前面大概四百米的位置。是小片开阔地。美军的十几辆坦克形成环型包围圈，炮口不停的射击着，车载机枪和步兵重火力在坦克的缝隙上弥补着坦克炮的火力网，在没有任何隐蔽物的开阔地，简直就是一个碉堡一般。

“四连呢！四连呢！”李成龙看清楚了战场的情况，很明显，天已经要亮了，自己的夜战近战特点都发挥不出来，自己的装备明显不如敌人。该怎么办？看着中间地带已经倒下去的几十个志愿军战士的遗体。突然想起冲在最前边的四连到什么地方去了。

“四连冲的太快了！被压在前边那条干沟里了！”一个拎着驳壳枪的人在另外一面冲着边大声的喊着。

“被压制住了？”李成龙抓起望远镜看着对面，果然在中间地带有一条很不起眼的干枯水沟，里边隐约的能看见人在动。

“掩护他们撤下来！”谢志涛大声的喊着：“快！掩护四连！”

丁健伟扛起巴祖卡，却发现自己的射程根本够不到对方的坦克，距离四百米太远了。这百十来米的射程简直就是垃圾。

“康健！康健！”李成龙大声喊康健过来：“把敌人的车载机枪和机枪打掉！”

“没有子弹了！早就没有子弹了！”康健冒着身边飕飕飞过去的流弹，跳到一个志愿军战士的遗体边去拽那杆步枪，结果发现是水连珠子弹也就剩下弹仓里的三发了。

摸遍了烈士遗体的全身，也没有再能找到子弹，康健知道现在经过几天的连续战斗，志愿军战士们手里几乎没有多少子弹了。抓起水连珠，翻身滚进一个弹坑。深呼吸了一下，猛的站起来。端起水连珠，扣动了扳机。

对面一个车载机枪的机枪手捂着胳膊倒了下去。旁边的机枪副手匆忙的把他拉下坦克，扔给后边的卫生兵。然后继续抓起机枪对着对面被压制的敌人进行疯狂射击。对着对面隐约零星出现的士兵进行扫射。

一颗子弹擦着康健的钢盔边儿飞了过去，震的康健脑袋嗡的一声，顺姿倒了下去，第一次用水连珠，康健心里计算如何矫正刚才打出去的子弹位置，好打的准一点儿。

落地的一瞬间，康健迅速的翻身半蹲，扣动了扳机。

对面机枪还没有握热乎的机枪手胸口中弹倒了下去。

李成龙越发焦急的看着对面阵地和中间干沟里的四连，做为一个参谋，早就在军校学习的时候就习惯了战场这种情况，呼唤炮火和空中的歼击机进行支援，校正炮群。发起冲锋。

可是自己现在在有什么？火炮？还是轰炸机？什么都没有。

“咚！咚！咚！咚！”一阵清脆的炮弹出口声传了过来。

李成龙扭头一看，三门六零迫击炮被志愿军的炮兵匆忙中架设起来。炮班的班长用右手的拇指对着对面的阵地一比画，简单估算了一下距离。口令一下，三门迫击炮不停的开始射击。

虽然装备和观测条件很简陋，但是李成龙还是目送着炮弹准确的飞进了敌人的坦克保卫圈里。

“准！打的好！”一个连长大声的喊着：“赶紧转移！快！”

炮兵们抱起迫击炮正准备转移的时候，天空中传来飕飕的炮弹破空声。直接落在了迫击炮班周围。三发炮弹准确的摧毁了志愿军的迫击炮阵地，几个炮兵被炸的血肉横飞。

“对方的炮兵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李成龙用手狠狠的锤着地面，这个炮班不过发射了不到三轮，敌人呼唤的中型火炮居然就能准确的砸过来。对方的观察员和通讯设备是自己赶不上的。

“狗日的！敌人飞机又来了！”刚刚趁着迫击炮轰炸敌人的机会打算向前边移动的志愿军战士们发现了天上又出现了美军的飞机！从东北向西南的方向俯冲以后扔下一颗凝固汽油弹。

火光象一条龙一般贯穿着战场，七八个最先移动的志愿军战士身上着着火，在战地上翻滚着惨叫。在战场上甚至超过了武器射击的声音。

小分队的人感觉一股让人窒息的热风迎着面扑过来。空气都因为汽油弹的燃烧稀薄了起来，可见汽油弹爆炸的地方该是什么样的情况。总在教材上读到过的凝固汽油弹如今真实的出现在自己面前，才晓得这东西真的是步兵的噩梦。

“又来一架！”唐强抬头看见一架敌机向自己的阵地扑了过来。

“滚！”丁健伟抬手对着敌人的飞机就打出去一发巴祖卡，显然飞机里的飞行员经过几架次的轰炸扫射以后对这只装备见咯的地面部队不屑一顾。觉得自己如同演习一般戏耍着地面的敌人。猛的看见一道火光朝着自己的飞机杀了过来，下意识的一掰操纵杆。

巴祖卡在飞机的右翼开了一个窟窿。不过因为距离比较近，并没有引发爆炸。飞机摇晃着从李成龙他们的脑袋上飞过去，刮起一阵风。陈人芳端起勃郎宁自动步枪对着敌人的飞机就搂了一梭子。敌人的飞机如同一个喝多了的醉汉一般晃晃悠悠的朝东南方向飞了回去。

“妈的！”丁健伟把巴祖卡一扔。“便宜你了！”

更多的敌人飞机在中间地带扔下一枚枚凝固汽油弹，显然是想组织这边的敌人发起冲锋，拖延时间，掩护敌人撤退。

渐渐的李成龙发现了一些特殊的情况。敌人的飞机和炮群已经转移了目标，坦克包围圈后面大概二百米左右的那两个山包成了敌人重点照顾的对象。

“那边有我们的阻击部队！”李成龙看了一眼地图就知道。敌人要从那里绕过那两个山包上公路。只有上了公路他们的机械化才能有发挥的空间。那条路打不通，要么他们就在这里被困死！要么被赶进东边的大山里。

眼看着对面的那两个小山头被炮弹和航空炸弹翻更着，成排建制敌人一次次向山头上冲上去，又狼狈的退下来，然后又是一轮炮火狂轰乱炸。显然山上还有人在阻止敌人的逃脱的步伐。

又一轮轰炸过后，山头的阵地上已经没有了声音，十几个敌人冲上去了以后，阵地里冲出几个身上还带着火焰的人和他们撕打在一起。眼看着敌人的几台卡车和吉普车在一辆坦克的带领下开始冲上了那条简陋的土道。

“山上的兄弟打光了！敌人要跑！”

李成龙看着志愿军的战友们一个一个的倒下去，抓紧了身边的机枪。“不行就硬冲吧！”

“全体上刺刀！”就在李成龙下了觉醒准备冲锋的时候，另外一个被压制的连队传过来大声的喊叫，接二连三的从几个连队的都传过来准备上刺刀的命令。

在李成龙他们的背后，突然响起了飕飕的声音，声音很急促，不过也很猛烈，但并不象炮弹射击的声音。

抬头一看，天上一条条火龙从自己的身后飞了过去，直扑对方的坦克包围圈。

“快！准备冲吧！”丁健伟大声的提醒着战友们。“咱们娘家的喀秋莎来啦！”

天空中盘旋着的飞机看见坦克保卫圈里被炮火覆盖，知道要有人冲锋了，马上又扔下几个凝固汽油弹在中间地带，阻止对方步兵冲锋。

“李头儿！快看！四连！四连那边儿！”唐强大声的喊着。

“红旗！”李成龙在喀秋莎射击停止那一瞬间看见火焰燃烧着的干沟里突然伸出一面红旗。

紧接着着红旗突然跳出了干沟，扛着红旗的战士如同射出去的子弹一般杀向对面的坦克。一声响亮的冲锋号也响了起来。几十个人影身上带着火焰杀了出去。

几乎同时，其他连队的旗手也纷纷举着红旗杀了出去，几把冲锋号同时响了起来。

“杀啊！”

“冲啊！”

战士们端起已经没有子弹的步枪，向对面发起了最后的冲锋。

“杀！”小分队也沿着四连的脚步杀了过去。敌人的团部应该就在那边，吃掉他。

敌人在短暂的被炮火覆盖以后发现对面敌人的炮火准备虽然猛烈但也很短促。不过已经有一部分士兵撤退了。四连第一个杀进了坦克圈儿里。

火力稀疏了不少，面对伴随着很陌生的号声如同蚂蚁一般冲上来的敌人，敌人的机枪手一时不知道朝什么地方进行射击，请示身边了一个少尉以后，得到的命令是哪里有号声就向那个方向射击，可是现在号声太多了！机枪手的手有些颤抖。

斜刺里杀进来一个大个子，手里的步枪轻轻那么一送，机枪手的腹部就被捅开了一个大口子，肠子都流了出来，他正看着自己的五脏六腑花花绿绿的零件流淌出来的时候，对方收起步枪，抬脚揣到他的脑袋上。

“上帝！比日本人还可怕的步兵！”这是机枪手最后的想法。

一旦进入近战，美军士兵们才发现自己的命运不掌握在自己手里的优秀武器了，而是在迎面冲上来的那群士兵手里的刺刀。

小分队和后续的几个连队几乎同时在不同位置杀进坦克圈儿里。从忙倒车的坦克接二连三的被人炸端了履带，坦克兵掀开仓盖的时候总会等到一把血亮的刺刀或者一枚木柄手榴弹。

几个尖刀连队风卷残云一般席卷了开阔地上美军匆忙建立起的防御阵地。更多的敌人扔下家伙撒开大脚丫子向刚才那台坦克引导下的车队撤离方向跑去。

“追！”四连连长手里端着不知道是哪位烈士的步枪，步枪的刺刀已经扎卷刃了。远远的看着敌人在逃跑，就知道那里阻击的同志已经牺牲了，否则就是扔块石头也能继续战斗，来不及打扫战场，迅速的带人追了下去。

小分队也跟着继续冲，留下几个人检查敌人的尸体和俘虏中是否有佩带中校、上校军衔的人，那可能就是敌人的团长。

溃散的美军士兵夹杂着南**士兵慌慌张张的即将通过刚才已经拿下的山头阵地脚下的时候，已经沉寂下来的阵地突然爆发出猛烈的火力和愤怒的呐喊声。无数个志愿军士兵从上边冲杀下来。把敌人费尽功夫抢出来的逃命路给赌个滴水不露。

已经被打糟了的美军士兵慌不择路，乱轰轰的冲向了反方向的大山里。满山遍野的美国大兵们玩命的跑路，后边跟着已经杀红了眼睛的中国士兵玩儿命的追。

山的那一边也响起了冲锋号，从高处的几个山头也隐约出现了志愿军战士手端上了刺刀的步枪跳跃着的影子。

美军士兵没有选择了，要么跟身边一样吃了枪子儿倒下去领勋章，要么去当俘虏。

也没有时间去考虑是否符合美军士兵条例中关于投降的规定了，因为自己身边的一个家伙就在刚才被一枪在后背和前胸打出了一个大窟窿。一个美军中士率先站住脚步，高高的举着双手。

陆续的有美军士兵举起双手投降。

四连和小分队冲进了俘虏群里。

四连长在清点俘虏人数，这次总算抓到了一些俘虏！以前因为那蹩脚的英语缴枪不杀效果不好，几乎没有抓到俘虏，现在有现成的自然要多抓一点儿，李成龙和刘飞在俘虏堆里看着俘虏们的军衔。抓起一个少尉，扔下！又抓起一个！上尉！再扔下，翻腾了一个遍。没有一个校官！李成龙泄气了。

“你们的团长呢？”谢志涛大声的用英语问着一个胳膊中弹的上尉。

“已经在第一批通过那座山撤退了！”上尉抱着自己的胳膊带着哭呛小声的说着。

“妈了个*的！”李成龙一脚把上尉揣回了俘虏堆里，拉了一下枪拴。

俘虏们惊魂未定，听见机枪枪拴响都如同受惊的母鸡一般往一个地方拥挤。

“李头儿！阵地这边检查完毕，没有骑八师的校官！说已经都跑了！”扬帆在阵地那边检查完俘虏用步谈机向李成龙报告。

“知道了！”李成龙知道自己在望远镜里看到的那个率先逃跑的车队里肯定就是敌人的团指挥部了。

南边的炮声已经听的不是那么清楚了！看样子敌人已经知道了这个团完了！被打趴架了！

南边阻击的团伤亡也很大，不过敌人似乎要退下去了，战场上渐渐的没有了炮火。

但是硝烟还在，被打坏的汽车、坦克、扔的满地的物资。叫身边的四连长不住的赞叹美国人的才大气粗。

战场上打的太猛，很多连队的建制都乱了套，剩下的工作也很简单，押着俘虏到临时收容所，四连长看着自己的战士们押送着比自己连人数还多的俘虏，里边有美国人，有韩国人。混杂在一起，颓废不堪，慢慢腾腾的挪动着步伐。

有不少志愿军战士兴冲冲的全身挂着缴获的武器装备。扛着罐头箱子跑过来，看见李成龙和四连长以后停下来给他们敬礼。然后兴冲冲打开箱子把里边缴获的香烟一个劲儿的往四连长口袋塞。边赛边问他们连队在什么位置。

四连长笑了笑，告诉他们在连队休整的位置。然后目送满载而归的战士们嘻嘻哈哈的跑开。

“连长同志！”李成龙回头看了看四连剩下的战士和小分队的战士们：“四连这次真的伤了筋骨了！”

“恩！连队牺牲过半！连排干部牺牲了四个！指导员！一二排的排长，司务长！都牺牲了！”四连长抠唆着把烟打开。靠在一辆被炸毁的吉普车旁抽了起来。

“四连不能倒啊！”李成龙看着担架队把受伤的重伤员们抬回去。

“四连当然不能倒！啥时候也不能倒！无论什么时候！”

“你们是一支红军连队！红军连队是打不垮！拖不烂的！”李成龙看了看身边的四连长。

“不用你说！四连从红军到新四军！从解放军到现在的志愿军。打了大半个中国了！连排干部牺牲多少谁也不清楚，出去多少个团长师长也说不清楚！但是四连还活着。打仗哪有不死人的！我到四连的时候连长跟我说！这四连！就是棵树，我们！就是树上的叶子。这冬天就是一次次的战役，叶子掉了不要紧。关键是这树！不能倒了！

是啊！李成龙没有再说什么！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牺牲了补充，退役了补充，一茬一茬的兵不就是四连那课树上的叶子么。

一家敌人的炮兵校正机在天空中哼哼着飞过去，高高在山的观察着战场上的情况，寻找残存的美军士兵，更象是想看看下面这只神秘而简陋的部队到底是何妨神圣。引擎半死不活的哼哼唧唧。仿佛在给刚刚战死的美军士兵护送亡灵。

“老李！去云山小学吧！看看伤号！还有！张末的遗体得……”谢志涛走了过来，话没说完，看见李成龙的脸色不太好。就半路停下了。

“走吧！”李成龙遗憾的看了看南边的天空，真是便宜那个团长了！腿够快的！

此时的帕莫尔团长，惊魂未定的看着吉普车外的情况，几个美军的军官颓唐的坐在身边。稀稀拉拉的美军士兵在车两旁和卡车上默默不语。

“上帝！简直是一场葬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