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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

小说:零号特工 作者:晓龙 更新时间:2007/7/3 10:29:36

雨,一直在下。

这是上海的富豪居住区。夜色掩映中的林荫道上,零挣扎着走过,仿佛一个跋涉向酒池肉林以求活路的贫苦游魂。在一座独门独院结合着中西式奢华的住宅门前,零抓着紧闭的铁门,看着院落里树荫遮掩下透出的灯光,然后倒下。头重重撞在铁门上,但是没人听见。

清晨,雨终于歇止,它让整个上海沉浸在湿重之中。

贫民区的那个破炉灶终于冒出第一丝火苗。那家孩子大的披着零的衣服,小的穿着大的原来的衣服。

湖蓝在床上坐起来,拼装上自己的假腿和一切杀人的道具。

纯银在街头匆匆上车,鬼知道他又在监视谁。

零趴在那大户人家的铁门之外,像惹人嫌的一具路倒尸。邻院的门开了,犹太人叶尔孤白驶出自己的车,眼光从零的躯体上扫过,这样的死者不过是一片落叶。一片落叶是不值得叶尔孤白浪费时间的,他要赶去金行开始新一天的工作。

葫芦带着一肚皮下床气打开院门。门开了一半他就站住,门外有个死人。这世道,一个死人和一只死耗子没什么区别。但无论是谁恐怕都不想靠近一只死耗子。曹葫芦仰天长啸:“晦气啊!”然后他颠颠地跑将进楼。

闻声聚拢的佣人老妈子对着那具尸体点指戳戳。

刚刚起床的曹顺章含着一枝雪茄,他在划火柴,火柴有点发潮。在报销了两根火柴后,曹顺章斗鸡一样对着鼻头下的雪茄。

曹葫芦噼哩扑噜跑了进来,站定,发出第二声长啸:“触霉头啊!”

“我呸呸呸呸呸!扣你薪水!”曹顺章呸了一通道。

“顺遂大吉利啊!门外有个死人头!”

曹顺章跳了起来:“报警啊!”

“报警?”

“身首异处,尸分两地。不是帮派火拼就是切了个头下来敲诈勒索我!哼哼!曹顺章在上海被人敲过?报警没得说!”

“我说死人头……就是饿死病死的穷鬼,脑袋还在,身子也连着……警察不管的。”

曹顺章冷静下来,又坐下来较劲他的火柴:“葫芦啊,不是我说你,曹家是有身份的人,有身份的人家现在都说国语,上海话太土。”

曹葫芦很现实地操着心:“怎么办?”

曹顺章终于打着了火:“隔壁起了没有?没起就拖去他家门口。这东西等卫生队来清,要收五块钱卫生费的。”

“起了。人家上班早。”

曹顺章有点犯愁:“那就得拖远点了。要等到小囡起床,像上次那个倒门口还不断气的被她拖进来,医药除虱费,本想也是捡个便宜劳力,结果还死了拉倒,殡葬棺材费,清洗房间费,那就不止五块了。”

“谁拖?那东西有传染病的。”

曹顺章瞪着他:“我拖?”

曹葫芦终于放松了:“哦。”

“我拖?!”曹顺章一巴掌拍在几案上,烟缸都跳了起来。

“哦哦。”曹葫芦终于反应过来,连忙一溜烟跑了。

曹顺章立刻揉着打痛的手。

曹葫芦再一次面对那具躯体,向了点了点指指戳戳的佣人杂役们:“你你你你!拖走!”

被他点到的立刻掉头就走,没点到的也跟着也闪。

曹葫芦喊:“扣薪水啦!”

一个佣人不满地说:“扣啦扣啦!我一份钱做两份工,好意思扣就扣啦!”

“叫你们做事不做事啦!当然要扣!”

“雇我是做饭,现在连衣服也要洗啦!”

“我是司机,院子也要我扫!前天陪老爷去茶会,刚打死人呢,连个压惊钱也不给!”

“到你们家多做不给钱,少做就扣钱。大管家你打听一下啦,现在老爷多得很,我们这样服侍过真正上等人的好找事!”

曹葫芦瞪眼:“你意思说曹家不是真正上等人吗?”

“那就摸着心口讲啦。”

曹葫芦很没辄,因为跟他斗嘴的都是且战且退,嘴没斗完,人倒没影了。曹葫芦只好瞪着尸体发呆,零的德行让他也啮牙咧嘴:“尸体嗳尸体,你就做尸体也做得寒碜了啦。”曹葫芦拿起佣人扔掉的扫帚捅了捅零,然后他瞪着零的脸,高山失足般地一惊:“大头鬼了!”他跳着蹿着回屋。

曹顺章沾沾自喜地喷出一口烟,这个人一生中似乎就三种状态,对下的目高于顶,对上的阿谀奉承,独处时的沾沾自喜。

曹葫芦蹦着跳着进来:“冤孽啦!撞见鬼啦!”

曹顺章被呛得直咳嗽:“我呸呸呸呸呸!咳咳咳咳咳……”

“二少爷啊!”

曹顺章已经顾不得顺遂了:“你撞见鬼啦!”

“是撞见鬼啦!死人头……大门外边的路倒尸,是二少爷啊!”

曹顺章的表情有点像被鬼掴了一耳光,狐疑着不知该上哪找伤害他的家伙。

“二少爷啊!二少爷回家啦!”

曹顺章沉默,狠吸了一口雪茄把雪茄放在烟缸里,外表冷静而内在惶急,他忘了戳灭刚开个头的雪茄。他边往外走边沉郁地发着狠:“要不是扣你薪水。”

曹葫芦一言不发地跟着往外走。

花甲之年的曹顺章和知天命之年的曹葫芦在大门前打量着那具尸体。佣人们又聚了很远地指点戳戳。

“老爷您看,可不是二少爷。”

“不是吧?”曹顺章仍在狐疑,惟恐那具尸体是一个可能的骗局。

曹葫芦拿扫帚戳零的脑袋,调换着角度:“您看,剃了这头发,刮了这胡子,没这块伤……往回倒找十几年。”

曹顺章看着,靠近,他开始颤栗。曹葫芦还在戳。曹顺章把那把有失恭敬的扫帚抢了扔开,他用手把零的脑袋扳了过来,探鼻息,摸脉搏,然后捶胸顿足:“冤孽啊!天道啊!讨债鬼呀!”他回头瞪着指指点点的佣人:“还看着干什么?往里抬啊!还没死啊!”

于是七手八脚,一拥而上。抬路倒尸没有身份,抬路倒尸二少爷就有了身份。零的脚拖在地上,仅存的一只鞋子也掉在地上,零的脑袋撞到了房门。曹葫芦在后边架着曹顺章跟随。

零在七只手八只脚的胡搅中被扔在自家沙发上。

曹顺章在语无伦次地下着命令,夹杂牢骚:“去找医生啊!药啊药啊,家里有药的!烧洗澡水啊!把衣服换了!有传染病的!丢人哪!现眼啊!”他忽然住嘴了,警惕地看着他的佣人。

佣人们什么都没有做,在沉默,有一个预谋似乎在方才已经商定了。

曹顺章用一种忽然显得极冷静的调门:“干什么不去做事?”

全体佣人齐刷刷的一个大鞠躬:“恭喜老爷!贺喜老爷!”

曹顺章警惕地问:“我有什么喜事吗?”

“二少爷回来了!大喜事!”

“你们最久的做了不到半年,见过二少爷吗?这畜生……二少爷回来不是喜事,也不要声张,知道?嗯?”

“是喜事,大喜事!”

“嗯嗯,去干活去干活。”

佣人们看着这个装聋装死的老头,几乎有些愤怒了:“老爷,喜钱。”

“没喜事哪来什么喜钱。”

“老爷,对街马家讨小,给所有下人多一个月的薪水。”

“姓马的是暴发户!我曹某是上等人。上等人按规矩给,不乱派钱!……我有做讨小这种为富不仁的事吗?!”

零在佣人们粗鲁的折腾中被弄醒,他看着那个熟悉的身影在身前晃动,咆哮,色厉内荏,狐假虎威。一切都模糊,什么都看不清。

一个佣人继续说:“按规矩就是该给钱。”

曹顺章顿他的拐杖:“是按我的规矩!”

“我不干了,老爷。”

曹顺章对着那个走出去的佣人:“你就不要干了!”

“我也不干了,老爷。”

曹顺章现在有点发愣。

“我们商量过了。你家早没法干了,我们都没法干了。”

“你家也不是上等人,上等人家的二少爷不会这样子,上等人家都讨小,女儿都早早地嫁出去,上等人家的管家也不会叫葫芦。”

曹顺章现在终于明白这是主逼仆反,看着络绎离开的佣人,他明白这是早有预谋的一次起义:“良心何在?你们这是趁人之危!我扣你们薪水!我报警了!我……葫芦你盯好了他们!别让偷走东西!”

零在父亲的叫嚣中不得安宁,他微动了一下:“爸……”

曹顺章跳着:“下等!瘪三!赤脚的!啊?葫芦回来!小畜生醒了!葫芦找医生!……葫芦拿药!……葫芦?拿什么药?……葫芦?做事呀!”

曹葫芦嗫嚅:“老爷,葫芦就一个。”

“爸爸……”

曹顺章愤怒:“我去你的妈!”

零昏沉着,他甚至睁不开眼睛:“妈妈早死了”

“被你气死的!”

“不是的。我离开家前妈妈就死了,好想她。”

“我也快死啦!”曹顺章看起来不知道是在愤怒还是在唏嘘,他只是对着儿子的耳朵咆哮。

零看着那个耳前晃动的模糊影子:“爸,气色真好”

“被你气的!”

零试图挣动起来,结果是摔下沙发,晕厥。曹顺章试图扳动儿子的躯体,然后、忽然、终于开始一场像样的哭泣:“怎么办哪?葫芦?……他快死了,真的快死了。”

曹葫芦一直在发愣,此时忽然被他家老爷的眼泪弄到清醒,想起这家总算还有一个靠得住的,他朝楼上跑去:“三小姐!三小姐!三小姐你哥回来啦!是二哥!你二哥回来啦!”

昏迷中的零在一种似乎蒙着纱线和雾气的光线里看到自己被人抬起,放下,上楼,转弯,拐角。恍惚中仿佛听到二十在说:你没有完成任务。

妹妹曹小囡紧紧拥抱着零,眼泪滴上了他的脸庞:“二哥!我想死你了!”

曹顺章跳跄的身影挤开了曹小囡的影子:“小畜生!”

医生那张陌生的脸从零的视线里出现又闪开,扳着他的眼皮:“他得了疟疾。”

曹顺章在咆哮:“疟……疟疾?丢人哪!现眼哪!”

“爸爸!”曹小囡在嗔怪。她亲吻了零一下,像她从小做的那样。“二哥,我就回来。你等着。”她跑了出去。

曹小囡从屋里跑了出来,佣人去尽的院子空无一人,她奔向大门,在她寂静的一生中,今天是个太大的变故,她急到只在睡衣外披了件纱质的衣服。曹小囡在家门口张望了一下,跑向邻院的叶尔孤白家。

零闭上了眼睛,他本不想再看到那些杂乱无章的真实的、虚无的画面,却又无可避免地看到了另外一种模糊的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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