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三

肖鹏换了家中国医生开的诊所，不是为了防备小野，是他要工作。说也奇怪，他对这个最危险的对手，最可怕的敌人，却有着同志般的信任，他不相信小野会对他下黑手，这种思想一旦被同志们知道，肯定会遭到激烈的批评，如果被上级知道，会被撤职，会被说成小资产阶级情调在作怪。从理智上，他也排斥这种情绪，可是他无法控制思想感情，不管小野是的大度、狂傲、还是自信，肖鹏觉得他是个真正的军人，可以在战场上纵横驰骋，机关算尽，冷血的没有一丝人性。战场之外，彬彬有礼，谈吐风雅，豁达大度，是个绝对可以信赖的朋友。如果有可能，肖鹏真的想和他成为朋友。

在这家中国医生的诊所，肖鹏包了一个房间，但主要的西药，还是那家日本医院供给，至于费用，都是秀美出的，他欠秀美的是越来越多，真不知道该如何还这份情。根据他的要求，秀美给他搞到了一台高频道的收音机，他可以从这里，直接收听到**的英语广播。虽然他的英语不如日语，但还是可以听出十之八九。通过英、日对比，他基本上可以判断出目前的国际形势，这对他今后的行动是极为重要的。中途岛海战的真像，他就是从这里得到的。随着美国海上军事势力的增强，日本人在太平洋步履维艰，运输船只屡屡遭受打击，进入七八月份以来，尼米兹海军上将出动的飞机、军舰越来越多，日本的海上运输线，已经处在风雨飘摇之中，几个月时间，损失的吨位就达到几十万，这是日本这个资源贫乏的国家无法承受的。照这个势头发展下去，日本的海上通道很快会被切断，那么日本的唯**法，就是打通陆上通道，在亚洲攫取资源后，然后输送到日本。那么这场战争的输赢，长短，很大程度上，在于日本能得到多少资源，输血的功能是否通畅。当肖鹏把这一切理清之后，脑子里已经有了清晰的方案，他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了。

这天傍晚他刚刚吃完饭，正准备打开收音机，走廊里传来了叫喊声，“201病房，有人找。”他赶紧站了起来，怕是秀美来了，看见屋里子乱，又要为他收拾卫生。他以最快的速度，刚把床上的脏污塞到了床下，门就开了，头一个走进来的是吴兵，后面跟着的是许放、王船山，这意外的惊喜把他闹愣了，随后就是火山似的爆发，拥抱，几个人都非常激动。

“肖队，同志们可把你想死了，你不知道**委流了多少次眼泪，她可是一直在责怪自己。”许放说，因为太激动了，眼泪都淌了出来，弄得他一个劲的用手去搽。

“是吗？咱们那漂亮的政委还爱流眼泪？”肖鹏哈哈的笑了，随后又说：“我是准备去阎王那报到了，马克思见了说：不行，你这么年轻就要退休养老？哪有这么便宜的事，赶紧回去打工，小野还等着你呢，阎罗殿上没你的位置，我只好赖皮赖脸的回来了。没办法，他老人家不开恩啊。”

“你啊，都死了一回，还不改秉性，没正经。”许放说，却忍不住笑了起来。“同志们见了吴兵，听说你还活着，跟疯了似的要见你，你可成了大家眼里的英雄了。”

“是吗？英雄就我这样？见了漂亮的女孩迈不动步？”肖鹏说完，故作严肃的指指自己的鼻子，然后装作神秘兮兮的说：“你们知道我为什么不走？”

“你不是说了，一定是身边有漂亮的女孩。”许放说。

“知我者，许主任也。”肖鹏说完又笑了起来，好久没这么开心了，这些日子可把他憋坏了。虽然和秀美在一起也很快乐，但是中间隔着一层膜，不那么爽快。

他们说的痛快，一直插不上话的王船山不干了，本来这次到冀州没他的份，他是不该露面的，可是听说肖鹏活着，他哪里还忍耐得住，不顾一切的跟来了。因为他还不是组织里的人，谭洁拿他也没办法。真把他惹急了，谁知道他会干出什么事来，王家大少爷的脾气可不一般。“喂，你们家里人说话不带我，是不？那我走。”

肖鹏虽然一直和许放说话，眼睛可没放过他，只不过没机会罢了，王船山制造了机会，正好借坡下驴，一个健步就冲了过来。“王大少爷想溜？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既然到了冀州，不砸你一顿想走？说吧，在哪里请我？”

“凭什么我请你？到了你的一亩三分地，你是东道主，该你请我。”王船山故意板着脸说。

“到底是做生意的，数铁公鸡的，一毛不拔。得了，这个朋友不能处了。”肖鹏也装出不高兴的样子。

“我请你们吃老豆腐？”许放插了进来，一本正经的说。

肖鹏和王船山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的大笑起来，肖鹏笑的伤口都疼了，忍不住咳嗽起来。

王船山乐得弯下了腰，用手指着许放说：“你大小也是个主任，就吝啬到这个地步？亏你还好意思说。”

“你可不能冤枉咱们的大主任，人家可是拿出全部家当来请客，”肖鹏一本正经地说，脸上不带一点笑容。

这下子许放也笑出了眼泪，吴兵从门外走了进来，莫名其妙的看着大家，刚才他出去了，一直在外守候。大家笑够了，说够了，才开始谈正事。吴兵见大家谈正事，又走出去把凤了。许放首先谈到了抗属被打入另册，增加赋税的问题。

“这是釜底抽薪之计，非常狠毒。不过这样的招数，小野想不出来，一定是汉奸们的杰作。”肖鹏听完许放的话，毫不迟疑的下了结论。因为只要稍稍了解中国历史的人，都知道株连法，以秦朝为最，以后有的朝代也出现过，那是中国历史上最黑暗的时期。他的眼前出现了于得水、石冠中、袁国平、赵奎等人。“是于得水干的。”

许放没有表态，因为他不知道是谁干的。王船山却惊讶的张大了嘴，他也是来的时候，焦长礼刚刚透露的，肖鹏不可能知道。“神了，你有未卜先知之术？”

“很简单，小野手下这几个汉奸，于得水最有文化，最有心机，也最懂历史，除了他还有谁？”肖鹏说。

“这是推理，不过你说的是，的确是他的主意。这家伙别看不拿枪，比拿枪的汉奸坏多了，小野的好多主意都是他的点子，文化人中的败类。”王船山愤愤的说。

“这个人我们要想办法除掉。”肖鹏用力的挥动了下拳头，因为他清楚，一旦有知识的人作恶，其手段会五花八门，无所不用其极，危害性极大。中国历史上的文字狱，始作俑者都是文化人。不是李斯的提议，哪有后来的焚书坑儒？

“不好办。”王船山摇摇头。“自从林队长进入过他家后，他成了惊弓之鸟，变得比兔子还狡猾。晚上他在哪睡觉，除了他自己，没人知道。白天就更不用说，从不跟陌生人朝面。他手下的经济警察，二十四小时在院子里巡逻，成了他的私人保镖。这还不算，小野专门为他开了后门，从那里可以直接进入鬼子兵营，他有时候就住在鬼子兵营里。这个待遇，连石冠中也没有。”

“这么说，小野对他格外的器重？”许放问，他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

“那是当然。”王船山点头说。“西河经济上的许多事，都是他出的点子，这家伙确实有办法，搞经济十分内行。”

“那就让他多活几天，你留心，只要有机会，就干掉他，这样的汉奸，比拿枪的敌人更危险。”肖鹏说，然后把头转向了许放，问：“抗属的损失大不大？”

“我们出手快，损失不大，但是影响很大。好多基本群众不再敢接近我们。老百姓本来生活就苦，再加税，真的活不下去。”许放感慨的说。“我们在靠山用调虎离山之计，把治安队骗了，救出了全部抗属，还消灭了二十多个治安队员。惊动了鬼子，他们出动不少兵力在找我们，幸亏有了轻纱帐，暂时拿我们没办法。不过战士们很苦，经常睡在野地里，好多人都得了湿疹。谭洁让我来，就是告诉你，伤没有彻底养好前，不要急着回西河，她还撑得住。”

“好样的，有这样的政委，运河支队垮不了。”肖鹏发出了由衷的赞叹，对她的印象开始转变。

“是啊，自从松树岭失败之后，**委变多了，考虑问题深刻了，好动脑了。这次我们出山，本来是想悄悄的行动，尽量不惊动鬼子，首先做群众工作，就像明朝朱升说的，深挖洞，广积粮，缓称王。可是看到敌人对我们抗属下手，**委立刻改变了策略，宁愿我们做出牺牲，也要救出群众，这是从大处着眼。”许放说，眼里射出的目光是佩服的。

“说得对，我们付出了一时的牺牲，换来的是长远的利益。如果我们自己的人受到伤害，我们不管，那就没有人再跟我们走了。一旦让百姓失去信心，就等于鱼儿没了水，我们就会渴死。鬼子的目的就是要群众脱离我们，这样他们就可以竭泽而渔。这个决心下的好。”肖鹏道，又说：“西河不大个地方，抗属被救的事，很快就会传开。当老百姓知道我们在极端困难的情况下，还敢为他们出头，他们会从心里感激，只要有了心，他们一定会支持我们。”

“肖队长说的是，镇子里已经有人知道了。大伙在私下议论，都说有个女八路不得了，一出手，就干掉了治安队几十号人，还有的说，那个女八路能掐会算，会变美女，把麻洪的几十号人迷到了山上，就像白骨精骗猪八戒一样。说的有鼻子有眼，好多人都信了。”王船山接过话去说，自己说完笑了，许放也跟着笑起来。

意外的是肖鹏没有笑，他那一向有些调皮的目光里，闪烁的是深沉，是思索，出语却是惊人的。“这是人心所向，鬼子的猖狂，更加唤起了人们心中的渴望，大伙盼望着八路军强大起来，给死气沉沉的西河，带来新生。你们干得好，八路军干得越多，神话就越多，大伙的信心就越足。”说到这，肖鹏站立起来，目光炯炯的扫视了众人一眼。“鬼子的好日子快到头了，整个国际形势都在向着不利于法西斯的方向发展。德国军队在莫斯科遭到惨败后，又陷入了斯大林格勒的泥淖里，保罗斯的90万德军寸步难行，朱可夫亲临前线，到了冬天，很可能又是第二个莫斯科，希特勒的疯狂快完结了。东条英机的日子比他还难过，太平洋战场上，美国海空军已经全面占了上风，资源几乎全部靠进口的日本，一旦海上生命线被掐死，他们除了投降，还有别的选择？可惜蒋介石这个王八蛋只想保存实力，长沙大战之后不思进取，要不然，鬼子的日子会更加难过。不过总的说来，鬼子是兔子尾巴长不了了。”

“这麽说，只要咱们再加一把劲，鬼子就该回老家了？”许放兴奋的说，肖鹏的话，像是一针强心剂，在他的心里刮起了风暴，他真想回家啊！好多年没有看见媳妇了。

“我说肖队，这消息是不是你杜撰的，为了宽慰我们的心？”王船山怀疑的说，肖鹏所说的消息，和在西河听到的消息，相差太大，他不能不表示怀疑。

肖鹏笑了笑，指指收音机，“你能不能听懂英语？”

王船山恍然大悟，一拍脑袋，“我把它忘了。我不行，上学那会我学的是法语。这么说，鬼子已经露出败像了？”

“不是鬼子，是整个法西斯阵营。”肖鹏更正他的话。“中国只是反法西斯阵营的一个链条，在亚洲，是重要的链条。鬼子一方面在中国拼命的攫取资源，另一方面，又不得不在中国的土地上大量的消耗资源。这就逼死他们想尽早的结束对华战争，可惜他们是一厢情愿。只不过这样一来，我们承受的压力会更大，所以必须做好更艰苦斗争的准备。”

肖鹏的话，引起了他们的深思，青纱帐一旦过去，就是寒冷的冬季，那将是对他们的严峻考验，必须未雨绸缪啊！

四

作为将级军官，丰臣虽然低调的处事，荧光内敛，但是他的睿智、目光深远，做事沉稳，还是在很多人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之所以没有得到提拔、重用，主要是他不像那些将级军官对战争狂热，身上的理性多于兽性，他身上有着更多的文气，忧国忧民。所以在他统辖的地区，百姓的生活，社会秩序的安定，要比别处强的多，这也引起了很多同僚的不满，他们认为他心有异志，对天皇不忠，如果不是因为他出身豪门，家族在日本有着相当的势力，他早就脱下军服了。随着太平洋战争的爆发，美国的参战，中途岛海战的失利，他越来越坚信自己当初的判断，越来越为日本的前途担忧。从国内反馈回来的消息也让他寝食难安。国内基本生活用品的供给，都达到难以为继的地步，由于更多的民用工厂转为军工，连好多家庭必备的生活用具都要靠进口，这种竭泽而渔的做法，最终将导致日本经济的倒退和崩溃，一旦战争结束，日本人手中很可能没有一分钱，那将是全国性的大饥荒。出于对国家、民族和百姓生活的考虑，他真希望战争早日结束，但是不希望战败结束，那同样会给日本带来灾难。这种患得患失的忧虑，天天在折磨他，使他的身体每况愈下，脸上的皱纹在急剧增加，天天期盼着，战争结束，奇迹会出现。但是，奇迹没有出现，另一个他不想接受的任命却下达了，他被提升为中将，将去印度指挥一个师团。

在狂热的日本军界，军阶的竞争一向十分激烈，每提升一级，都会使很多人热泪盈眶，血染沙场，能够升到中将军衔，被视为一种荣誉，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丰臣之所以能够得到提升，是冈村宁次的提携。本来出身下层的冈村，对豪门出身的军官，天生有一种敌意，他也很少提携他们，但是和丰臣交谈过几次之后，对他的修养，气度，军事上，政治上的敏锐和机智，大为赞赏，尤其他那不肆张扬的性格，更是得到冈村的好感，所以他不遗余力的进行举荐。再加上此刻的冈村已是侵华日军军官中举足轻重的人物，他的话东条英机也不能不考虑，所以丰臣就得到了任命。只是冈村怎么也想不到，丰臣得到提升后，军部却把他调离了中国战场，让他去印度，这使他后悔不迭，让他手中失去了一员大将。

丰臣对印、缅战场并不陌生，知道那里的战争极为残酷。罗斯福下了很大赌注，把他手下的五星上将史迪威派去当盟军总司令，蒋介石也不惜血本，派出的指挥官，清一色的是能征惯战的将军，如杜聿明，戴安澜，郑栋国，廖耀湘，孙立人。士兵也全是嫡系的**军，美式装备，这些军队的战斗力，远不是中国战场的军队能比的，所以日军在印、缅战场，远不如其它战场那么风光。饭田祥二郎当初进军缅甸，势如破竹，打得亚历山大指挥下的英军丢盔卸甲，溃不成军。但是中国远征军加入之后，形势立刻发生了逆转。这些在中国战场上软绵绵的军人，到了印、缅战场，各个成了猛虎，让饭田祥二郎吃了很大的亏。和这样的军队作战，胜负的比列会大大的降低，而战场上是以胜负论英雄的。

命令已经下达，丰臣没有了选择的余地，所以他最后一次履行自己的职责，开完会后，就把小野留下，匆匆的回到了家里，他不准备把女儿带到印度，必须有所安排。他没有让夫人和女儿加入，就带着小野穿着便衣，进入了一家日本料理，两个人要了生拌鱼，金枪鱼鱼子和烤牛肉就喝了起来，很快，雅致的包厢里飘满了烤肉的香味。

“小野君，你一定以为，我荣升了，会很高兴，所以要找你开怀一叙。”两人碰完了第一杯酒，丰臣说。然后他不等小野回答，自己就给出了答案。“作为军人，得到了荣升，等于得到了荣誉，本来应该高兴，可是我高兴不起来，你知道为什么？”看见小野一脸疑惑和不解，他又喝了一口酒，用白色丝巾搽去嘴上的酒沫，继续说：“因为我看不到希望。”

小野知道丰臣一向对战争的前途忧虑，心思比较沉重，也不以为然，但是在他荣升之时，这么**裸的暴露心思，这么悲观，还是让他大吃一惊，让他不知道怎么回答是好。在他看来，就算日本打不赢这场战争，那也是以后的事，也许十年，二十年，而不是眼前，何必忧心太过？眼下的日本，还是太阳，国力、军力还十分强大，大半个亚洲都在日本人的手里，美国的海军占了些上风，但是陆军，美、英还不是对手，用不着杞人忧天吧。

丰臣见他半天没有说话，知道他没有看透问题的实质，被日军表面的辉煌所蒙蔽，不太相信他的话。可他今天不把话说透，也许就没有机会了，天知道到了印、缅战场会发生什么事，而秀美的终身要托付给他，不能不说了。“我看出来，你不太相信我的话，也许认为我在庸人自扰，我就和你敞开说，很可能这是最后一次。”丰臣说完，示意小野看看外面。

小野起身，拉开拉门。外面静静的，只有走廊的远处，有轻微的喧哗，几个侍役生像木雕似的，一动不动的站在入口处。他重新拉上门，坐了下来，轻轻的喝了口酒。

“这场战争，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是几个疯子挑起来的，他们的野心超过了亚历山大、恺撒和成吉思汗。你是学历史的，古往今来，有哪个人能一手遮天，统治世界？”

“没有。”小野想也不想的回答。

“可是古往今来，有多少野心家做过这个梦？”

“太多了。”小野说，可是说完这句话，他似乎意思到了什么，心灵不由一阵颤动。“丰臣说的是，谁都知道任何人都没有能力统治世界，为什么总有人去想、去做？是天性使然，还是人类就该遭受这种劫难？”

“德国元首就是这种人，开始的路太顺了，兵不血刃的拿下捷克、奥地利，使他的野心极度膨胀。出兵波兰，算是一次立体战争的演练，可惜他又大获成功，这自然助长了他的野心。当他攻下法国，欧洲已经在他的脚下颤抖，他还不知足，又把兵锋指向英国、苏联，一座莫斯科城，让德国损失了一百多万精锐部队，今年在斯大林格勒，90万德军寸步难行，恐怕也不会有好结果。知道这是为什么？”丰臣说到这，炯炯有神的眼睛盯住小野，手里转着酒杯。

“摊子铺的太大。”小野说。

“天不容啊！他集中了大半个欧洲的人力、财力，却拿不下苏联，这不是老天在帮忙是什么？”

小野听到这，怵然一惊，几乎出了一身冷汗。丰臣说的是德国，但是日本不是一样的？满洲事变，皇军只用了区区两万人，就几乎占领了半个东北。可是目前，皇军把全国的精锐百分之六十都投到了中国，真正占领的，也只有东北和华北的一部分，而且中国军队的抵抗越来越厉害，长沙之战，皇军损失了近两个师团，可长沙城还在中国军队手里，长沙不就是中国的莫斯科？按这个逻辑推论，日本不也要玄？难怪丰臣忧心忡忡，战争越来越难打，这是不争的事实。

“德国陆军中，的确不缺少军事天才，像博克，曼斯坦因，隆美尔，都是能征善战之将，古德里安的装甲部队，也曾在波兰、法国所向披靡，为什么到了苏联，就英雄无用武之地？元首的运气似乎也用尽了，莫斯科从来没有那么冷，也没有冷得那么早，这一切都在说明，老天不允许你逆天而行，谁也不用做那统治世界的梦。”

“就没有别的原因？”小野问。

“你可以想想，德国在和谁作战？苏联，英国，美国。这是三个经济巨人，就飞机，坦克，大炮而然，三个国家的生产能力加起来，德国能不能是对手？”

小野目瞪口呆了，这是明摆着的事实，这三个国家的生产能力的确是惊人的，就美国一个国家的生产能力，日本也不是对手。德国和这三个国家作战，日本不是面临同样的问题？难怪丰臣早已断定，日本必败，总是情绪晦暗。一个军人，面对一场明知无法取胜的战争，这是多大的悲哀。此时的小野能够体谅出丰臣的心境了，但他还是不明白，丰臣告诉他这一切的目的，总不至于让他退出军界吧！就是他想退出，也不敢啊！那不是意味着对天皇的不忠，是要杀头的。

丰臣似乎看出了他的心里，又道：“虽然我们看到了这一点，但是也只能勉力所为。我并不是让你离开部队，那是做军人的耻辱。在战场上，我们尽一个军人的职责，只是不要滥杀无辜，尽力约束手下。更不可对贫民实行屠杀，到战争结束的那一天，即使我们站在被告席上，问心无愧，因为战争的指挥权掌握在别人手里，你的明白？”

“明白。”小野回答的很干脆，其实从他到西河，就采取了完全不同于高岛的怀柔政策，对部队管理较严。从他的内心来讲，他也不喜欢滥杀无辜。

“我已经向上面推荐，由你来替代我，可惜没被批准，理由是你资历太浅，升任大佐时间不长。但你不要放弃，有了这次提名，上面会主意到你，好好干，你还年轻。”

小野点点头，他明白丰臣的心思，怕他和新来的继任者搞不到一块去。其实小野听到丰臣要走，就一直在想这个问题，不管谁来继任，都不会像丰臣这么宽松，他尽量配合就是了，只要不过了底线，他就忍耐。

“秀美就留在冀州了，你要多多关照。”丰臣又说。

“什么？秀美不走？”小野喜出望外，发出的声音都变调了，差一点就给丰臣叩头了。刚才他还在想，用什么理由把秀美留下，丰臣像是知道他的心，尽然忍痛割爱，这简直太伟大了，换了是他，他也做不到。因为他知道，秀美在丰臣的心里占有什么位置。

“秀美从小就喜欢中国，尤其喜欢中国文化，她现在的中国话，说的比我还好，让她和我去印度，语言不通，文化不通，她会受不了的。没办法，秀美被我宠坏了。”丰臣边说边摇头，像是无可奈何的样子。

小野看了暗笑，也不戳破，但他心里清楚，这哪里是抱怨，分明是在赞赏。丰臣那么爱秀美，为了她的快乐，他宁愿远离她，实在是 让他感动。一股说不出的冲动，海浪似的涌了上来，使他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深深的鞠了个躬。“我会像保护生命一样保护秀美，请您放心。”

“坐下。”丰臣指指地面，虽然一脸严肃，目光却是欣慰的。“我当然相信你，正是因为你在，我才把秀美留下。另外我想告诉你，虽然你在西河干的不错，那是因为我在，给了你足够的权利，新来的上司，不会给你很宽松的条件，你必须有心里准备。今后你的工作，会遇到很多麻烦，该弯腰时一定要弯腰，一切为了帝国的利益。不要使性子，你的性格硬了些，这是你的弱点，要尽量克服。”

“我知道。”小野真诚的点点头，对丰臣的拳拳爱护之心很是感动。他也明白，丰臣的叮嘱，是怕他吃大亏。在等级制度十分严密的日本军界，服从往往是第一需要的。但是一向自负的他，腰真的能弯了下来？他的事业刚刚进入兴旺之时，最大的靠山就离去了，这是个不祥的信号，今后的路怎么走，真要仔细想一想。此时此刻，他的脑海里却冒出另一个人来：肖鹏。他没有死，这是个强硬的对手，他放了他，是不是个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