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鏖战鲁东南：第二章：第九节

九

又过了三天的下午三时许，李小山等人急匆匆地从山下回到了驻地。

“吴长官、韩长官，”李小山脱下被汗水浸湿的上衣，赤着上身喝下了一碗凉水对正坐在岩洞口商议事情的吴志伟及韩大海道：“临沂的鬼子开始抓人了！”

“抓人？”吴志伟惊讶地站起了身问道。

“抓了什么人？你仔细说说。”韩大海也起身道。

“今天上午，姜大岭带我们四人到皇化店、枳沟一带了解情况，正好赶上看见那里的村民有不少正哭天抢地地痛哭！细细一问，原来才知道是临沂的那个旅团驻在五莲城的一个大队派出了一个中队在几个汉奸的带领下于当天清晨步行到了附近的几个村里，先是突然地挨家挨户向村民询问前些日子袭击鬼子军列车的中国军队的情况，村民们一口咬定不知道，最后鬼子们恼羞成怒，烧了一些房屋，在枳沟抓走了30多名青壮年汉子！

不仅如此，鬼子的另一个中队又于同一时间在皇化店抓走了差不多有50人。临走时鬼子放出话说：如果三天内不说出那支中国军队的去向，三天后枪毙十名村民，五天后枪毙二十人，什么时候说了，什么时候放人。如果五天后没人把情况说出来，就让村民们到临沂城内去收尸。”李小山一口气说道。

“临沂城？”吴志伟与韩大海一起问到。

“一点不错，是临沂城。”李小山道：“鬼子在枳沟、在皇化店抓人临走时都是通过汉奸这样交代的。”

吴志伟低头沉思了片刻后对也在沉思的韩大海问道：“你看我们应该怎么办？是不是应该采取些对策？”

韩大海见吴志伟问他，并没有马上回答他，又思忖了一会儿说道：“鬼子的这一招十分歹毒，具有一箭三雕的作用：一是逼我们露头、以暴露行踪。二是如果我们按兵不动，他们也能通过严刑逼迫村民把我们的情况讲出来，然后再出兵寻找并进攻我们。三是通过杀一些百姓，可以起到杀一儆百的恐吓作用，让这一带的百姓以后不敢再接近我们，以使我们孤立无援，然后就可以方便地找到我们并消灭我们------

韩大海的一番分析可谓一针见血，使吴志伟及李小山也在大热的天顿感后背上的寒气飕飕！

“我说，开个会，咱们商量一下对策吧？”吴志伟道。

“老吴，情况严重、时间紧急，大伙一商量怕难以一下统一意见。我看，咱俩交换一下看法就定了吧。”韩大海若有所思地道。

“也好。”吴志伟略略思忖了一下对李小山道：“三排副，你先下去休息，一会参加会议。”

“是！”李小山给两人敬了礼转身走后，吴志伟叫来李宝亮让他通知全连排副排长以上军官一个小时后到连部开会。

“等一下，”韩大海叫住李宝亮又道：“你再转告戴排长，让他命令藏物资的所有弟兄，今天一定要把活干完！不能再等了，今晚六时前我要验收！”

一个小时后，除刘刚带九名士兵同林如水前往临沂取情报以及金条尚未回来，其余正、副排长均已到齐。

“弟兄们，现在我们开会。”吴志伟一反平时开会前总要听听其他军官们相互打招呼闲谈几分钟的习惯，直入主题地道：“临沂的鬼子以拿我们为目标开始了行动！

这些鬼子先在我们上次伏击军列车地点的附近村镇抓走了近百名百姓、以威逼手段企图获取我们部队的人数、装备以及藏身之处和活动范围等情况，他们一方面借此行动来引诱或迫使我们露头、或者在得知了我们的行踪后主动出兵对我们展开进攻、另一方面也借此来恐吓附近的百姓远离我们以使我们难以活动并陷于孤立的境地！

弟兄们，形势是很严重并且很危急的！我刚才和韩副连长交换了一下想法，作出了如下决定，下面请韩副连长具体地布置一下任务。”

韩大海看看对面十几张冷静而沉毅的面孔正专注地看着他，心里不由地浮起一股子暖意和沉重感，他暗自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对众人道：“弟兄们，今天早上，临沂驻五莲的鬼子大队派了两个中队以及一些几个汉奸徒步深入铁路一线的枳沟、皇化店一带烧村、抓人！并对百姓扬言：三天没有人说出我军的情况就开始杀人，五天之内再没人说话就杀掉全部的被抓百姓！勿容置疑，放出的这些话是给我们听的，是逼我们露头。

我刚才在考虑：鬼子派出一、两个中队就敢明目张胆地分头深入乡下、并且在上次我们打军列车的附近来抓人烧村，这个举动说明了两种可能：一是鬼子们通过我们暂时尚不知道的什么办法已经确切地了解到了我们的实际力量而使得他们并不惧怕我们。

二是鬼子们还没弄清楚我们的真实实力，只是派出一、两个中队当诱饵，利用在光天化日之下大肆烧房抓人来引诱我们出击，让这一、两个中队把百姓当人质，使我们在攻击他们时投鼠忌器，既不能在解救百姓时一举成功而又在某一地区暴露了行踪，然后日军的整个旅团就可以从几个方向对我们实施包围和进攻！

这两种估计因为没有准确的相关情报，我只是根据表面上的现象来分析。但是我敢肯定这两种估计前者的可能性大一些，甚至是两者之间相互交叉、相互变通的可能性都存在！

鉴于目前这种迫在眉睫的形势，我们该怎么办？”

尽管韩大海暂时停止了讲话似乎有等待众军官拿出看法的意思，但众人心里都很清楚：自己的连长向来很看重与附近百姓们的关系，一定不会同意部队对此事坐视不理或以求自保而走为上计，另外自己的副连长天生就仿佛是块打仗的料子，从来不会放过主动出击的机会，更何况现在是日本鬼子已经开始对着他们举起了战刀！所以，两位主官一定有了腹见，自己还是好好听听并接受命令吧！

于是，在沉默了一分钟之后，韩大海终于说道：“刚才吴连长和我商量过了，决定要出兵解救百姓！”

韩大海说完，下面的众军官仍没有说话、甚至也不感到惊讶———两位最高长官所决定的解救百姓，无疑也等于说是和鬼子打仗！只是这眼下的一百多弟兄去怎么解救百姓或怎么打鬼子，还是听听韩长官的意见吧！

“现在我们尚未弄清楚的是：这些近百名的百姓被鬼子押在临沂的什么地方？那个地方有多少鬼子在守卫？

前几天军统局林长官所提供的这个鬼子旅团的大概情况只是静态的具体分布，而最新的鬼子要向我们展开进攻的具体时间、兵力布置、安排等动态的情况，则需要刘刚他们回来后再核定。

但是，刘刚能带回来鬼子展开军事行动最新情况的可能性并不大，甚至很可能连百姓被抓的消息也不一定知道，并且他们最快也得今天晚上才能赶回驻地。而在这个时间内，鬼子们抓人并把他们关在什么地方以及鬼子针对我们很可能要展开的某些行动的情况恐怕不仅是刘刚他们不会知道、即使是林长官的军统组织也不可能马上掌握、更谈不上及时地提供给我们而让我们在行动之前能有所参考！

怎么办？解救百姓我们没有选择，如果不把他们救出来，鬼子真杀了这些人之后见我们没做出反应，肯定还会大肆来抓杀第二批、第三批百姓！久之，不仅让该地区的乡亲百姓沉陷于屡次遭受日军残酷杀戮的苦难之中，相应地也使该地区的日伪气焰大为嚣张！除此，连锁的反映也会让乡亲们对我们感到心寒进而失去他们的拥护及帮助！这样一来，我们的出路只有退回小岛上，但那只是死路一条！所以救百姓我们不能犹豫。

怎么去营救？目前我们是既不知道百姓们的关押地点、又不清楚临沂城内鬼子驻兵的分布情况，贸然出击以我们这仅有的一点兵力来与一个旅团的鬼子抗衡，无疑是以卵击石！因此，现在要做的只能是两件事：一是等刘刚他们回来带回一些鬼子的具体分布情况和临沂的地图；二是作些战前的准备工作。”

说到这里，韩大海目光炯炯地向凝神静听的众军官们下令道：“李小山、你立即带两名弟兄下山找姜大岭，让他速去或者找人联系上王守义以及王生福爷俩，让他们准备好30匹驴和10匹马连夜赶来，如果他们爷俩不在附近，那也一定要动员附近的乡亲们带来这些牲口，告诉他们：我们是用一倍以上的钱来买他们的驴和马，然后你带姜大岭马上回连部待命。”

“是！”李小山敬了个礼转身走了。

“刘司务长、一排长，你们俩即刻到连队藏物资处，一是把全部储备的炮弹、榴弹、手榴弹和各种枪械的子弹以及炸药等取出一半来先让四排的弟兄们运到岩洞里面———不要忘了取出250套鬼子的军服和钢盔备好。二是把其余的物资在天黑前藏好并封洞，一排长负责此事的完成。”

“取出一半？”戴云飞不禁一愣问道：“一半的弹药得多少大车来装？不知------，韩长官要准备把这一半的弹药运到哪里去？”

韩大海低头思忖了一下道：“充足的弹药是我们取胜的必然保障，我大概地估计了一下：解救乡亲们的仗我们无论怎么打，最多能消耗掉我们储备弹药一半的十分之一，而取出来另外的十分之九，是为了在此一仗后我们要转移到其他地区以后进行战斗所用。所以，我们这次是连打仗带搬家。赶快去执行吧！”

“是！”刘飞、戴云飞二话没说，一个转身走了。

刘飞和戴云飞领令走后，韩大海又让李宝亮叫来炊事班长杜生彪下令道：“杜班长，你们炊事班在今天晚间和半夜做两顿饭，一定要把所有的肉以及蔬菜都消化掉！我们只能在这个驻地里吃两顿饭了，所以除了把乡亲们送的粮食及其他容易保存的东西带走一部分外，该藏的藏起来，藏不了的肉、蛋、菜之类的统统让弟兄们吃掉！”

“带走？”杜生彪不明就里地问了一句：“把粮食带到哪里去？我们不回来了吗？”

吴志伟在一旁缓缓地开了口道：“我们救出了乡亲们后，就向沂蒙山转移，所以该藏的藏起来，该带走的带走，暂时我们不能回来了。”

“可是咱们好容易有了这个家啊！”杜生彪喃喃地道。

“是好不容易。”韩大海道：“但是不论我们去救乡亲们也好，或者没有这回事也好，这个营地我们暂时都不能再住下去了。现在外面的百姓有多少知道我们营地的？恐怕不下30人，如果说他们中间会有人向鬼子告密倒是不可能，但不慎说走了嘴，或被外面的汉奸以什么亲戚、朋友的身份套出来，再或者这次鬼子对乡亲们的严刑拷打问出了口供，就一定会使鬼子掌握我们部队的人数、装备以及具**置等等所有情况，因此说：我们的转移是必然的，也是绝不能耽搁片刻的！”

夜晚十时许，吴志伟和韩大海在十分焦急地等待中终于得到了刘刚等人回来的消息！

在岩洞深处临时坚壁出的连部里，昏暗的烛光映照着刘刚极其他九名士兵们疲惫不堪的面容。刘刚向两位长官敬了礼后道：“报告长官，刘刚奉命完成任务，同跟随的弟兄们带回折合十万银圆的金条以及林长官提供的临沂城日军分布图以及当地地图各一份，请长官查收。”

“好、好。”吴志伟双手握着刘刚的手道：“真是太辛苦你们了！赶紧去吃饭，我让炊事班一直给你们热着那！”

“刘刚，你带着弟兄们把金条交给刘司务长，等他查收登记后你们去吃饭，吃晚饭后你让弟兄们去休息，你来连部报到。”韩大海道。

“是！”刘刚对韩大海并没有显得很关切地问候他们并不以为然，因为他知道平时不善客套的韩副连长多把对士兵、对部下的关爱落实在行动上。但此时他见韩大海一直略显冷峻的眼睛里时不时地闪烁出一丝焦灼和某种决断的神色，心里不由暗暗惊讶：看来定有大事发生了！否则这位素来从容不迫的长官不会是这个样子的------

待15分钟后刘刚交完金条并吃完饭回到了连部，见正在烛光下仔细查看地图和情报的吴、韩两位长官向他微微颌首，然后李宝亮悄悄进来把他叫出去告知了日军抓百姓、部队要救人的事情。

又过了十几分钟，一面看地图一面用铅笔在上面标记什么的韩大海抬起了头叫进了刘刚道：“刘刚，刚才在外面李宝亮把大致的情况都已经告诉了你，时间紧迫，我就不再多说了。现在有一项任务要你去完成———我知道你很累，但现在却不能去休息，因为这项任务非你莫属，你能不能再坚持一下去完成它？”

“韩长官请吩咐，刘刚定会以死效命！”刘刚郑重道。

韩大海点点头道：“你马上返回临沂城，找到林长官，让他速派人弄清楚被抓的百姓们关押在什么地方？有多少鬼子看守？看守鬼子的具体分布等等。你弄到这些情况后，一定要设法出城，我们在这里———”

韩大海指着临沂地图上的某一点说道：“我们会让同你一起去取黄金的弟兄们带路，在这个关公庙处的树林边上等你。你要记住：部队发起进攻的时间是明天后半夜的零时整，你必须在十时、即进攻的两个小时前将情报带来然后归队并投入战斗。”

韩大海把一只手表交给刘刚又道：“整个的任务距此时正好是24个小时，你要再走一百多里山路，赶到临沂城找到林长官，然后在林长官他们收集到有关情报之后你再送出来，任务很艰巨并危险！为了你能顺利地完成任务，我让姜大岭同你一起去临沂城。

另外你记住：为了方便行事，你再见到我们时，弟兄们都已经换上了鬼子们的军服，一会儿你和姜大岭也带着鬼子的军服上路，摸黑走山路时用不着，但到了临沂城可根据情况随机应变。如果没有别的什么事，你和姜大岭准备一下就出发吧，军情紧急，你只好咬牙再坚持一下了！”韩大海拍拍刘刚的肩膀沉声道。